第九十九章 商水县的博弈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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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文山暗喜,暗道王秀小有名声就要翘尾巴了,自己是不是该再捧一把,让这厮再火一火?但他见儿子面带微笑,并不言语,心下稍有迟疑,按捺下心思静观其变。

  洪真却笑道:“王大官人,在下几位同年在书信来往中,对心学正论大加赞赏,尤其是秦会之尤为赞叹,恐怕小官人一入东京,就能跃入龙门,前途不可限量。”

  王秀的一篇文章,竟然能引起许多官员注意,洪真是进士出身,他的那些同年,可都是少壮派的进士,这小子还真能折腾,张文山,牛幺的眼光变了,连王成也胡须直抖。

  洪真似乎没看到众人脸色,继续笑道:“小官人尚未发解前,士林只是议论,今日一举高中,不日便要赴东京,恐怕刚刚进入开封城,就会不胜其烦。”

  众人眼珠子瞪的大大地,王成胡子抖个不停,张启元低下头,目光游离,他也不太淡定了。

  王秀本来不太感兴趣,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个交易,意外的是结识沈墨这个好友。

  正如洪真所言,心学正论虽得到士林肯定,那也仅是肯定而已,作为一门学问,心学正论缺乏配套的学术支持,远远不足与理学抗衡,对他的声望有一定帮助,也仅限于此,要不是取得陈州第一举子,恐怕士人对他的关注也不会太高,只能不断地完善心学理论,他才能走的更远。

  取得了礼部试资格,相当于一匹黑马异军突起,走了趟终南捷径,一下子把士人的眼球吸引过来,因为他有了被朝廷认可的价值。在宛丘县,张邦昌有此眼光,先行了一步,结了个善缘。

  但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东京那边,张启元未尽之言显然有目的,陆天寿突然胡言乱语,让本来简单的问题,又复杂化了,商水县这潭水混的不能再混,一个不小心,让有心人利用倒打一耙,他便会从受害人成为用心险恶之人,想想他都一身冷汗。

  。。

  知县怕事闹大,但县尉却没这个顾忌,要能把这个案子办的跌宕起伏,最终拿下罪魁祸首,对他而言利大于弊,这是他出了县衙后琢磨出来的,心下计较再三,毫不犹豫地去大狱提审陆天寿。

  要知道,县尉审案应该在县尉司,三班衙役在场,去大狱审案有点不合规矩。

  还是那间简陋的屋子,县尉冷眼看着战战兢兢的陆天寿,很随意地道:“陆天寿,还有什么要说的?”

  陆天寿自从把打杀,换成了王秀重金引诱泼皮,企图对他施暴,心里就忐忑不安,但事已至此,回头就是一刀,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要死也把王秀拉下马。

  “大人,我承认对王秀不利,但他反买那群不义之徒,反过来要我性命,若非我许钱财,那些泼皮恐怕会害我性命,哪有机会站在大人面前。”

  漏洞百出的供词,不要说县尉,连一旁的班头也嗤之以鼻,暗骂陆天寿蠢蛋,损人不利己,活该还在大狱里逍遥。

  县尉笑了,笑的非常隐晦,他可不管陆天寿胡扯,只要能把脏水泼到王秀身上,除了他心头一口恶气就行,于是正色道:“陆天寿,你还有最后的机会,要知道诬陷举子的罪名是什么?”

  陆天寿心下害怕,但他思前想后,还是仇恨占据上风,嘴在他身上,他被泼皮押走确实又付出了一笔钱,才免去皮肉之苦,这让那群泼皮虽大呼冤枉,却一裤裆子屎尿,怎么也说不清。

  “大人,我句句是实,不敢有半点虚言。”

  县尉切牙一笑,什么句句是实,他压根不关心,反正几个泼皮一屁股屎,他但需引导两句有意去引导,还不是被录下来,成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在片刻的失神后,他才吸了口凉气道:“那好,今个我就让你和他人对质。”

  陆天寿大惊失色,他那是信口胡言,压根经不住反驳,要真的三人对面,那还不如杀了他。就在他心绪不宁,忐忑不安,却看到一个泼皮垂头丧气进来,横了他一眼。

  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县尉开口道:“王秀贿赂你等,可等知道后果。”他再是愚笨,也明白怎么回事。

  有了反戈一击的机会,心下怨念大盛,陆天寿高声道:“大人,小人句句是实,这些贼厮鸟受王秀挑拨,还请大人为小人申冤。”

  县尉嘴角上翘,今日显然达到他的目的,下面便是录入口供,无论是绊倒或是恶心王秀,与他的干系都不大,他要的是出了这口恶气。

  却说,张文山回去后心情大坏,连官窑的素瓷杯子也摔了两个,当真是人见人怕,仆人都远远地躲开。

  张启元冷冷地看着老爹,口气平和地道:“爹,干嘛打砸自家东西?这都是要花钱的。”

  张文山冷眼看着张启元,‘哼’了声道:“王家不可阻挡,恐怕是要我还债了。”

  张启元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爹,你只是看到王家,却不曾看到王秀。”

  “怎么说?”张文山对儿子素来放心,他极力控制愤怒的心神,等待儿子说下去。

  张启元脸色变的严肃,收敛笑容正色道:“孩儿也算和王秀接触颇多,我非常看好此人。就算爹拿下王家产业又有何妨,那不过是争夺而已,要把位置倒置,相信王秀比咱们更加过份,一切都是趋利而已,王秀是趋利之人,他能理解,嫉恨肯定会有,却无伤大雅。”

  张文山一怔,诧异地道:“这又怎么说?”

  “又能怎样说,他能把我家怎样?孩儿与他相容相争,就那么简单。”

  “这。相容相争?”张文山沉吟片刻,才露出笑容。

  不错,他倒是钻了牛角尖,王秀能把张家怎样?产业之争不过商业手段,都是你死我活,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大仇,正如儿子隐含的意思,人哪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一切都是利益组合罢了。

  张启元见张文山想开了,这才笑道:“如今,陆天寿这小子找死,正是卖给王秀人情大好时机。”

  看着儿子是笑非笑的脸面,张文山咂咂嘴,犹豫地道:“陆家。是否有点过份,这个,这个。你与陆贞娘。”

  张启元冷然一笑,不屑地道:“爹,不过一女子,孩儿黄甲题名日,何愁没有颜如玉?”

  “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陆大有与我。。哎,是在难以抉择啊!”张文山一脸遗憾,言语中万般不忍。

  张启元哪能不明白老爹是什么人,他也顺水推舟地道:“爹不用烦恼,是他陆天寿找死,王秀或许听不过去,一切只能听天命尽人事。”

  “嗯,你去看了陆天寿。”张文山捻须颔首,老怀大慰,三个儿子中他最看好三子,看来张启元没有让他失望,其表现可圈可点,张家前途或在三子身上。

  “毕竟是好友,不探望实在说不过去。”

  “那。”

  “爹爹放心,孩子明白。”

  镜头转到王家,王秀回来后依然伏案疾书,王卿苧很不耐烦地进了房间,白了王秀一眼,道:“秀哥儿,你这到底何时能写完,难道不赶紧温习?”

  王秀并没有停笔,边写边道:“大姐,我这叫学无止尽,礼部试那点玩意,还不是小儿科。”

  王卿苧杏眼一瞪,上前两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道:“这可不是玩笑。。”说着,忽然看手上的笔,俏脸一变,忽然高声道:“秀哥儿,我说后院的白鹅怎么秃膀子了,原来是你。”

  她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根白鹅的翅膀毛,只见她俏脸狰狞,满是杀机。

  王秀咽了口唾液,嘿嘿笑道:“鹅毛笔,能够吸墨,书写方便很多。”

  就在前天,他去后院的茅子,发觉王卿苧养的一群白鹅,也不知怎地灵机一动,猛扑上去一阵折腾,可怜的白鹅被折磨的半死,每只白鹅都被拔下一根翅膀毛。

  和以前不一样,他有足够时间制作精致的鹅毛笔,并把制作方法写在纸上,让宗良他们来做。

  一群小子把鹅毛简单地脱脂,经过硬化处理后削切笔尖,沾着稀释的墨汁书写,纷纷惊讶这玩意能吸附不少稀释墨汁,在书写时有持续供水的效果,比毛笔更加方便。

  上次是家境所迫灵机一动,今天他制作鹅毛笔,是有了更高的觉悟。在私心上,张启元的一手好字,把他打击的太厉害,毛笔不行就从硬笔下功夫。在公心上,他不太喜欢西方的玩意,但还是毫不犹豫制作,希望硬笔能慢慢推广,为什么西方能发展出钢笔和汽车,中国就不行?

  毛笔永远不可能进化成金属笔头,两轮车也不可能发展成汽车,只能是硬笔经过发展,更新换代成金属,四轮车经过工业革命,加装内燃机成就汽车产业,一切都有内在的必然,西方的工业革命并不是偶然的。

  就在制作成鹅毛笔的时候,他的思维仿佛开拓了许多,一些激进的观念冷却下来。可惜,今个他要面对王卿苧的怒火,这可不是容易躲过去的。

  “你个混账小子,那几只白鹅是有琴妹子的,你可真狠。”

  王秀一愣,马上意识到不好了,有琴莫言最有爱心,而且是发自内心,要是被她知道,那乐子可就大了。

  “让你手贱,哼哼。”王卿苧见王秀脸色苍白,感觉很解气,掐腰冷笑,仿佛要把他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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