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题记
第80章激将有效
李鸿章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花白胡须，哈哈一笑道：“难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足足沉吟了好长时间，杨秉璋才渐渐明白了这一切。
精明如李鸿章，想必已经完全知晓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以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自打一手创办洋务，组建淮军以来，李鸿章就十分重视情报的收集，为此可谓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甚至还组建了专门用来收集情报的队伍。。。
就杨秉璋知道的，影组就是其中之一。这个组织一直以来神出鬼没，外人只知道他们的传闻，却从未见过真人；据说影组组织在整个淮军之中只受李鸿章的领导、负责情报收集、暗杀、发布命令等一系列适合地下所做的事情。
想必自己的事情，就是影组查出来的吧！杨秉璋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怜自己还摇尾乞怜似的提心吊胆的活着，生怕李鸿章知道一切，却没想到这个扎起整个中国政坛叱咤风云的老人早已掌握了所有，将一切原委了然于胸；或许、这也就是天意吧！
这、倒不是因为他杨秉璋怕死，而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杨秉璋自打十几岁就加入淮军，跟随李鸿章东征西讨，建立了深厚的情谊；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剿灭捻军，接管电报电话局；多少次出生入死、马革裹尸，多少次建功立业、荣归故里。。在杨秉璋的心中，早已抛去了上司这个观念，对于李鸿章，他更像是对一个父亲，一个善于相马的伯乐的感情。
尽忠职守、互相信任，他多么希望这一生都能像这么有滋有味的走下去，和自己的老上司风雨同舟；即使是在他百年之后，仍旧还会有少爷、小少爷。。自己或许还能倚老卖老，用这一把老骨头搏一把。
可是，天意弄人啊！有时候，你这么想，不代表老天爷也这么想。
“秉璋啊！你还是先起来吧！”李鸿章看见自己的老下属如此的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无力的斜坐在冰冷的地上，总是有些于心不忍，禁不住轻声说道。
“卑职罪孽深重，又怎么敢在大人面前造次，”杨秉璋抬起来看了看李鸿章，面色惨然的说道。
四目相交的刹那，李鸿章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因为他在杨秉璋的眼神之中，分明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死气！
显然，在满头鲜血、头发散乱的背后，潜藏的是杨秉璋极度绝望和失落的灵魂，甚至，已经完全沦落为了行尸走肉；这也意味着，杨秉璋距离精神奔溃也不远了。
李鸿章眉头不自觉的皱成了一个疙瘩，脸色也变得愈发阴沉。
自己的本意是让杨秉璋承认错误，然后在尽忠职守的做下去；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的错、并不在杨秉璋，在于自己的对手、恭亲王奕和翁同龢他们采取了非正式的手段，才使得杨秉璋不得不屈服于对手的淫威之下。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杨秉璋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想必是因为杨秉璋一直把自己放在十分尊敬和崇高的位置上，才会在自己的质问下百般狡辩，其实质不过是不想让李鸿章否定自己的能力罢了；然而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此时却成了彻底击败杨秉璋的罪魁祸首。
正因为李鸿章在杨秉璋的心中占据着非凡的位置，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质问和打击，就如同是一个父亲彻底否定了儿子一般，让杨秉璋心如死灰，即使是李鸿章及时的收了手，原先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也一时无法痊愈。
此时的杨秉璋，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和忐忑；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心里，已经几乎变成了一潭死水，即使是晴空霹雳、惊天一击，恐怕也难以再次激起他心中的波澜。。。
李鸿章抿着嘴唇，心里顿时感到了一阵阵的后悔；若是自己不这样的激进和过分，或许杨秉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此时的他，一遍又一遍卸下、装上，卸下、再装上旱烟，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堂下的杨秉璋身上，一点儿也不敢移开；与此同时，他的眼珠子也在不停地转着，同时在心中不住的思索对策。
思索再三，亦是不知道抽掉了好几袋旱烟，但是李鸿章还是没有想到有效的办法。而杨秉璋自始至终依然是半跪在地面上，没有任何的动作；头上缓缓流下的鲜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结痂，只剩下一道道鲜明的红色印记，让人触目惊心。
他的眼神之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不眠不休、缭绕于瞳孔之中的死气。。。
良久，李鸿章心中渐渐打定了主意，他缓缓吐出几口浊气，轻抚胸膛，面色微微舒展。
首先，自己肯定不能放软语气，这样不仅不会让杨秉璋恢复过来，恐怕会更加的糟糕。李鸿章暗自斟酌道。
其次，对了！！！还有其次！“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李鸿章呼的一下直接站了起来，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脑子之中灵光一现，一个计谋便浮水而出。。。
“杨秉璋！”李鸿章突然力喝一声，声音大的震天响，饶是一眼死气的杨秉璋也不由得心神为之一震，在冒着丝丝冷汗的同时，对李鸿章露出了颇为无辜的眼神。
就算是在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之际，他对于李鸿章的那种如同儿子对于父亲的、从心底里散发出的服从和敬畏，还是让他在沉沦之中惊醒。
不过，他的眼神依然十分空洞，在空洞之中、那缭绕的死气依旧纹丝不动，久久不肯散去。
“为了秉璋，我也只能再表演一把了！”李鸿章轻轻咬了咬牙，额头之上瞬间黑线齐出，眉头也皱成了两个十分结实的疙瘩。
随即，他暗中清了清嗓子，佯装大怒道：
“杨秉璋，你自从掌管我淮军电报电话局以来，与我淮军宿敌恭亲王奕相勾结，一次又一次的出卖我淮军机密文件和电文，致使我淮军一脉在朝堂政治斗争之中处于不利境地！据我调查、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我。。我。。卑职知罪——”杨秉璋呼的一下子软倒在了地面上，连连颤抖了好长时间，一身便装也被身上渗出的冷汗所浸湿，那条长长的乌黑辫子也无力的耷拉在肩上，其间还夹杂着几点血迹和汗渍，显得十分滑稽。
“起作用了！”李鸿章心中暗叫一声，因为他分明看到、在自己一声力喝和严肃的质问之后，杨秉璋眼中的空洞和瞳孔之中的死气明显少了很多。
虽然心中十分欣喜，但是李鸿章脸上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严肃表情，只见他再次轻轻地咳嗽了几声，鼻孔咕噜咕噜的冒出热气、瞪大眼睛冷哼道：
“杨秉璋，你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以我淮军一系数十万军官的荣辱富贵和生命安全为代价，盗卖我军机密，此等欺世盗名、离经叛道、辱没祖宗之作风，简直是禽兽不如！今日，便是你认罪伏法、谢罪于数十万淮军将士之时——”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李鸿章见此法有效，便想继续进行下去；然而他还未说完，就被突然发飙、歇斯底里大吼的杨秉璋给打断了。
李鸿章皱着眉头，不断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须，一派严肃郑重的模样；然而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看到杨秉璋突然发飙、眼神之中死气化为乌有的时候，自己的那股从心底涌现而出的喜悦和激动。
“终于起作用了！哈哈哈哈！”李鸿章顿时心花怒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庆幸的是，杨秉璋并没有看到李鸿章的表情，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之中死气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精芒和灼热的灵光；仿佛是一瞬间将压抑已久的心意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喷涌而出。。。
“你以为我真的希望所谓的荣华富贵、扬名天下吗？呸！要不是他们以我年迈的老父老母的性命相要挟，我杨秉璋自诩为忠臣良将，又怎么会背叛待我如亲生儿子的中堂大人，落得个一身骂名？”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的老父老母早年为我已经操碎了心，甚至父亲曾经为了维护我，还。。还被人活活。。打断了一条腿，落得个终身残疾；如果我不能让他们在衰老之后安享晚年，还要整天提心吊胆，那还算是人吗？”
“为了全孝之礼，我。。我只能和恭亲王达成协议，为他在电报电话局之内谋取利益，以求我父母的周全。。。但是可有人知道？每当我一次又一次的从下属手中接过那一份份被中堂大人视为机密的电报，将它临摹的时候，我。。我的心都像是在滴血、滴血啊！所以，我每次都会将复制的电文稍加改动，以求心安——”
“说我杨秉璋卖主求荣，哼！我不服，我不甘心，要知道——一直以来，中堂大人在我的心目中就像是父亲一般，神圣不可侵犯！可是。。可是。。谁又能理解我？谁又能理解我？啊哈哈哈哈！”
杨秉璋眼角渐渐渗出了泪珠，顺着憔悴的脸颊缓缓流下，如同末日的黄昏一般，向不解人情的苍天大地，倾诉着这个安徽汉子、淮军宿将最后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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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激将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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