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民累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题记
第81章尽释前嫌
李鸿章见状，亦是感同身受，心中顿觉阵阵悲凉，
在他早些日子派遣手下精锐影组刨根挖底进行调查的时候，渐渐的也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若不是恭亲王奕派人扣押了杨秉璋年过花甲的老父老母，还以他们的性命相要挟，恐怕以杨秉璋忠诚耿直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轻易背叛李鸿章的。
诚然，对于这件事情，李鸿章清楚的明白，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作为一个上司，却未能保护好下属的家属，了却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抛开一切尽忠职守的为自己办事，这便是自己的失职！
所以，李鸿章此次来到北京，除了前往朝堂面见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之外，所要做的第二件重要的事，就是要彻底的了解这件事。
其实，早在李鸿章洞悉真相的时候，就已经就此事做出了相应的对策；也就是说，所谓杨秉璋泄露的有关淮军方面的电文，都只是一些杂七杂八几乎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更何况杨秉璋还在出于内疚的情况下、将一些电文的内容进行了修改，所以也就谈不上真正的背叛了。
让杨秉璋承认错误，继续尽忠职守的为自己办事，而且毫无后顾之忧，这、便是李鸿章的初衷。
所以，他就一定要装出一副问罪的样子，而且要尽可能的看起来真实，才有可能真正的让杨秉璋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然后尽忠职守的继续为李鸿章效力。
可是，他最终还是低估了自己在杨秉璋心中的地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杨秉璋早已把对自己又知遇之恩的李鸿章，在自己的心中变成了父亲一般崇高的存在，所以才会在李鸿章的责问和质疑之下过度自责，失去了理智。
值得庆幸的是，李鸿章故技重施，还是将杨秉璋从精神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杨秉璋一口气将自己多日来的苦闷和心事和盘托出，在放下胸口狠狠压着的大石的同时，也一石二鸟、打开了心中的心结；他的眼神之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缭绕的死气，取而代之的，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清明和经历风雨之后的悔悟。。。
“卑职。。对不起大人的栽培！望大人降罪！”
良久之后，杨秉璋渐渐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只见他用力挺了挺佝偻的脊梁，眼神之中精光如射、毫无累赘之感。在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后，便深深的对李鸿章做了一揖，面色严肃、语气中肯的说道。
李鸿章闻言、心中霎时间涌起了阵阵感动和欣喜，当然、除了这些，在李鸿章心中更多的、则是对于杨秉璋重拾自信和勇于承认错误的欣慰。
他明白，以前那个敢作敢当、敢作敢为、忠诚耿直的淮军汉子杨秉璋又回来了！
李鸿章默默地转过身，伸出衣袖、偷偷抹了一把从眼角悄悄流下的热泪，在倍感酸涩的同时，也暗含着这个老人此时心中复杂的情感。
感慨过后，李鸿章再次转过身来，此时的他，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峻和严肃，炯炯有神的瞳孔就像深邃的黑洞一般，让人摸不清、猜不到、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和半斤八两。
或许是在他心里还掩藏着一个严父的形象，亦或许是他还是习惯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上司吧！
“秉璋啊！你已经好了吗？我看你刚才的状况着实让人很担心啊！”李鸿章一边伸出右手拍了拍杨秉璋的肩膀，一边突然转变了脸色、笑着打趣道：“就着你之前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看破红尘，要到少林寺出家为僧呢！哈哈哈哈！”
杨秉璋闻言顿时脸色一红，同时在李鸿章的影响之下、心里也畅快轻松了不少，他随即再次向李鸿章深深的鞠了一躬，神色窘迫、面带亏欠的道：
“卑职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觉一样，所以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是没有任何的映象。。若是。。若是卑职一不小心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你我情同父子，这么点小事又怎么能破坏我们的感情呢——”李鸿章眯着眼睛、淡淡的摆了摆手，“那你现在、想通了吗？”
“卑职已经完全想通了——”杨秉璋随即斩钉截铁的说道，“此前一切都是卑职的错，卑职不应该将恭亲王之事隐瞒不报，还擅自做主、将我淮军机密泄露给他人，致使我淮军一脉遭受重大损失，卑职情愿受罚！”
杨秉璋一边说着，突然之间“咯噔”一声，在李鸿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双手抱拳、单膝跪地，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与此同时，他的腰间佩剑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他解了下来，放在了李鸿章面前的空地上。
就在佩剑出鞘的一刹那，突然之间、一道寒光自宝剑之上闪耀而出、冲天而出，宝剑也随即发出了一声长啸，似龙鸣之声、又似凤戾之意，在夜晚蜡烛之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睥睨天下的紫芒！
这、便是李鸿章曾经偶然所得宝剑，因为自己不会使剑，便将其赠送给了杨秉璋，剑乃神兵，剑名棠溪！
棠溪宝剑，名冠中国九大名剑之首，诞生于春秋初期，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然尔，在唐元和十二年冬，唐宪宗发兵平定中原叛乱时，将棠溪冶铁城夷为平地、尽杀工匠，“十里棠溪十里城”转眼沦为废墟。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酒幡掩翠柳，铁歌秦更天”的历史风情画卷，从此不再有。包括棠溪宝剑在内的中国冶炼铸剑绝技，也从此失传。
因此，传世的每一把棠溪宝剑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稀世奇珍，几乎每一次它的出现都会引起江湖武林的腥风血雨。
而这一把棠溪宝剑，亦可能就是传世的唯一一把。这本是李鸿章在镇压太平天国起义、攻破洪秀全天王府时从一个密室之中所得，因为自己不擅长使剑，便转赠给了同行的杨秉璋，由此足可见李鸿章对杨秉璋的重视。
这，也进一步的坚定了杨秉璋为李鸿章淮军死命效忠的决心。
但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为李鸿章赴汤蹈火、开辟道路的行程并不是一帆风顺，而且几近坎坷。
卸下自己以往最为看中和珍惜的宝剑神兵，由此足见杨秉璋的决心。
。。。
“不过，在受罚之前，卑职还有一事相求——”杨秉璋转而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鸿章，眼神之中充满了祈求和渴望。
“哦？？？什么事？”李鸿章却像是对于杨秉璋的眼神视若罔闻、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趣的笑道。
“因为卑职父母亲还在恭亲王奕的手里，所以卑职希望大人能够不计前嫌、慈悲为怀，帮助卑职老父老母脱离苦海。卑职自知罪孽深重，但！法不责众啊！大人——”杨秉璋面容凄惨的道。
“这也是卑职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李鸿章闻言却是嘴角抽搐、戏谑的一笑，脸上满是不可置否的表情。也就是这一笑，让杨秉璋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我想还是不用了吧！——”李鸿章思索了不一会儿，便简单的摆了摆手说道。
“大人！”杨秉璋面色大变，登时脑壳撞地、将地板砸的“通通”作响，而又大声痛哭道：“卑职。。卑职恳求大人，帮卑职一把，救救我的父母吧！”
李鸿章见状赶忙将他一把拉了起来，面色一抽、于心不忍、而又倍感苦笑不得的说道：“我这不还没说完吗？你急什么呀！”
杨秉璋脑袋一懵，思想一片浑浊，喘着粗气询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我说不用了，是因为我已经将你的老父母救出来了——”李鸿章一边放开手，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杨秉璋心神巨震，刹那间热泪滚滚而下。
李鸿章的这句话，看似十分简单，然而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无异于晴空霹雳，仿佛在一瞬间击溃了他看似坚强的灵魂。。。
“这。。这是真的吗？”杨秉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鸿章面露不悦的冷哼道：“你这是在质疑我淮军影组的情报能力，还是不相信我李鸿章的实力？？？”
“不不不！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只是太高兴了而已！”杨秉璋一瞬间涕泗横流，显得十分滑稽，之后他便再次“通”的一声突然跪砸在了地板上，一边对李鸿章扣着响头一边感激的道：“卑职。。卑职多谢中堂大人——多谢中堂大人——”
“好了好了！”李鸿章笑着扶起早已泣不成声的杨秉璋，叹了口气道：“你我主仆一场，难道还会被这样的一件事所打败吗？快去家里看看，老父母是否安好啊？”
“是！”杨秉璋擦干眼泪，刚欲起身，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停了下来，眼神重新变得暗淡：“卑职背叛之军，又怎敢在大人面前面前造次？”
“哎呀！杨秉璋啊杨秉璋，你说你聪明一世，怎么会突然糊涂在这一时呢？”李鸿章苦笑着骂道：“你以为我李鸿章在百忙之中专门跑到电报电话局，就为了来追究你的责任、然后再兴师问罪一番吗？”
“若是真的是这样，那我又何须如此苦口婆心的在你身上浪费这么长时间，而且一个甲士没带，还救出了你的老父老母？”
“那——大人的意思是？”杨秉璋试探着询问道。
“带着这封信，给我滚回家去！”李鸿章这是真的怒了，只见他转身从衣袖之中取出了一个羊皮信封，甩在了杨秉璋的怀中，后者则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
“若是看了这封信之后想通了，每天就给我继续滚回来当值——若是还装傻装逼，那就不要来了，自个儿了断去吧！”李鸿章佯装大怒道；“我李鸿章官场几十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自己的父母在家等儿子等的几乎望眼欲穿，你却还有心思和我一个老头子在这呈口舌之利，这难道不是不孝吗？哼哼！！！”
“是！卑职多谢中堂大人！”杨秉璋闻言，几乎是在一瞬间恍然大悟，立刻心领神会的向李鸿章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将信封紧紧地攥在了手中，捡起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棠溪宝剑，活动了几下胫骨，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鸿章见状，苦笑几声，却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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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尽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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