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先放一放，您先喝杯茶，消消气儿！”小郡主给皇帝沏了一杯茶。。
皇帝端起闻了一下，“嗯！这茶叶有股奇异的味道！”他立马对这小店有了三分好感。
“这茶产自岭南，由一种茉莉与新茶炒制而成，清新淡雅、回味隽永，您若喜欢，呆会儿我与掌柜说一声，给您一斤。”
“你们对这小店是不是挺熟悉？”
“这小店去年末才新开的，太子殿下娶亲的时候，秦王殿下就请了这里的厨子，我们听说，这儿的厨子派头可大了，不是有银子就请得动的。”
烤全羊毕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端得上来的，三人喝着茶水、剥着瓜子花生，听大堂里的食客聊天。来这儿吃喝的人不少，几乎都点了辽国的羊肉、牛肉，却很少有人谈论前方战事，无非是一些风花雪月、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皇帝有些气恼，“难道家国天下事就都是皇帝一个人的吗！就知道吃喝，全是一些酒囊饭袋！”
皇帝声音还蛮大的，旁边几桌的人都听到了，颇为恼火，其中就有极不识相的反驳道：“嘿！我说你这老倌，你也是来这儿吃辽国羊肉的，我们也是来吃辽国羊肉的，怎么我们就成了酒囊饭袋，阁下却吃得天经地义？还将当今圣上都搬出来啦！”
“呔！休得对我家老爷无礼！”石小丫噌地站了起来，长剑在手，横眉怒目。
“嘿！你这丫头模样不错，就是脾气坏了点，没嫁人吧，得给你找个婆家好好管管才是。”
石小丫小脸被气得通红，皇帝在身边，自然不能拔剑相向，“哼！要你管！”越想越气。
“哎！诸位客官，既然是来品尝辽国羊肉的，又何必动气呢！诸位今日的酒水，敝店全部奉送，给贫僧一个薄面，别吵了，如何？”寡蛋大师端着一只香味四溢的烤全羊出现在侧门，声音不大，却极有分量。
“全怪这老倌不通事理，无缘无故骂咱们酒囊饭袋，是可忍孰不可忍！仿佛北方战事就他一个老头关心似的。”
“诸位都少说两句，这位老先生为北方战事日夜忧虑，此乃我朝之福。圣上有知，当龙颜大悦才是！”
“可是我等也不是不关心北方战事呀！谁不知道萧不花这东西坚持不了多久了，否则京城怎么会有这么多辽国的牛羊呢！”
寡蛋大师将一只烤全羊及几碟调料、小菜与美酒放在皇帝跟前，“这位客官，此乃敝店招牌菜，香脆烤全羊！您慢用！”
“看老先生桌上的羊，还真不知道谁才是酒囊饭袋呢！”有人看着这羊，不禁奚落道。
皇帝心里这个气呀，一拍桌子，“哼！郑某人骂你酒囊饭袋，那是看得起你！”
“嗬！阁下还有理啦！就是当今圣上在此，也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出口骂人！”
“诸位客官！你们都是家财万贯、一言九鼎之贵人，和气生财，贫僧向来消息灵通，贫僧告诉诸位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权当下酒菜吧！”
“什么好消息？”
“这消息就是，萧不花已经开始退兵啦！”
“你这和尚，信口雌黄！郑某人刚刚从皇帝身边的大臣口中得知消息，冀州被围得水泄不通，怎么可能有商队从那儿出来。”皇帝没好气地说。
“贫僧就知道，您一定不会相信！萧不花费了这么大劲就溜个弯儿算了。然此事千真万确，您若不信，贫僧将商队头领叫出来，您亲自问好了！”
“叫来！若真如你所说，郑某人当重重有赏！”
“嘿！你这老倌，听你这口气，跟当今圣上一样！”寡蛋大师嘿嘿一乐。
“老爷，您要不要先趁热吃点羊肉，否则就凉了！”小郡主道。
“不忙！如果辽兵真的退了，老夫就与那商队头领一块儿享用这只大肥羊。”
很快商队头领就出来了，是一约四十来岁的华服汉子，身披锦袍，脚蹬皮靴，头戴紫貂帽，显得精明强干、气度非凡。到了皇帝跟前，抱拳一礼，“在下泰和商号大掌柜，姓苏名泰和，敢问是先生要问在下否？”好家伙，原来是他，货真价实的江南首富。
“哈哈！苏先生请坐！老夫郑某，听闻阁下从冀州而来，不知冀州当下情形如何？”皇帝对他还是非常客气，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见他如此毕恭毕敬，首先就有了三分好感。
苏泰和也不客气，就在旁边挂了个角，“不瞒先生，说来也怪，冀州城的确曾经被围得跟铁桶一般，在下差点就出不来了，可不知道怎的，五天前的凌晨，在下跑到城墙上一瞧，您猜怎么着！原来还密密麻麻的辽兵竟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多少辽兵驻扎冀州城下？”
“不下五万，听守将杨令公之言，有八万之众，反正在下也没数！起码有一半是精骑！他们全都吃牛羊肉，只剩下一地的骨头碴子，看着怪吓人的。”
“阁下可知辽兵为什么消失吗？”
“在下不知！不过在下曾偶闻一事，不知真假！据说辽兵之所以会围住冀州城，是中了当今圣上的锦囊妙计！圣上命人在北方广为散播，说冀州是囤粮之所，起码囤了三年的粮草，辽兵才被引到这边来的。”
皇帝一听这话，龙颜大悦，转眼一想，自言自语道：“冀州没有囤积粮草吗？”
“当然有囤积粮草！不过只够用半年的，冀州离京城并不远，又有黄河水路之便，根本就用不着囤这么多！”
“哦！”皇帝开始眉飞色舞起来，“不知阁下远赴冀州，做的是何买卖？”
“不瞒先生！在下正是贩卖牛羊的，京城辽国的牛羊大半皆由在下贩运而来，自从辽兵进入我朝境内，在下已经两次赴黄河以北收购辽人放养的牛羊。您兴许不知，辽兵押送的牛羊不下百万头，因饥饿而行将倒毙的牛羊俯拾皆是，饿疯了的牛羊更是漫山遍野到处跑，捉都捉不过来，价钱非常便宜！”
“老夫明白了！咱们边吃边聊！请！”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两人聊着聊着，打外边又进来一些五花八门的人，穿的有好有坏，有一人头上还扎着白巾，一个个黑着脸，仿佛与谁有着莫大的仇恨，一门就大叫：“他娘的，二百两啊！”“五百两啊！”“老子出了一千两，还得装乐呵样，简直他娘的窝囊死了！”“唉！今日花了三百两，说不够，还得再加三百两，老子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全给抢走了！”“老朽都七十了，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强盗！”“你们谁能告诉在下一个准信，辽兵到底有没有打来？”“太子抓人，秦王殿下给肉，皇帝到底想干什么！”“我那苦命的爹哇！”……有人竟然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泣起来。
“嘘！慎言！当心隔墙有耳！”寡蛋大师走了出来，“诸位客官，想必受了莫大委屈，喝几杯如何？酒水免费！”
“你这和尚！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书生模样的人垂头丧气地说道。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二百两、三百两的跟皇帝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皇帝对不住他们？”皇帝颇为恼火。
“郑老先生休要生气，看来老先生不是本地人，刚来京城吧！”寡蛋大师问道。
“老夫就是本地人，一般还不去外地呢！你去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问也白问，难道您刚才没听见吗！太子殿下抓人，秦王殿下给肉！他们以为是皇帝的主意。”
“给肉难道不行吗？”
“给肉当然可以，抓人就不对了！”
“如果抓的是该抓的人，难道也不行吗？”皇帝口气挺冲。
“嗬！你这老头，兴许你的人没被抓，我娘跟三个老太太在街边绣花，偶尔搭两句，被太子的人以造谣生事给抓走了，昨晚牢里来信，拿五百两银子赎人，您也不好好瞧瞧，就在下这身破烂行头，像个有五百两银子的人吗！”一汉子红着眼大吼。
“唉！最冤枉的是在下的八十老父，与邻里几个在街边晒着太阳下棋，过来几个衙役，不容分说将八个老头全都带走了，可怜我爹，又急又气，当晚横死狱中，连尸体都得拿银子买出来，刚才送了三百两去，另外那三百两还不知怎么才能凑齐。”那扎白巾的汉子强忍着悲痛。
“一看这老先生前呼后拥的必是官家，吃得如此悠闲自得。”另一人奚落道。
“你说什么呢！”小郡主站了起来。
“都消消气！诸位看在贫僧的面子上，声音都小点，要让外人听了去，贫僧这小店可不够砸的！”寡蛋大师苦着脸。
“竟有这事！”皇帝看着这羊肉，顿时没了胃口。
“老先生，这是我家表兄，往日里非常和气，这次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嗓门有些大，惊了老先生，还望先生不要见怪！”另一汉子忙替他赔礼道歉。
“无妨！店家，他们的酒菜全算在老夫头上，你们尽管放开肚皮吃，老夫不怕你们吃穷喽！”听是这么一个情况，皇帝顿有理屈词穷之感。
“老先生，说实话吧，小的们全都已经倾家荡产，别的客栈都不让小的们进门，一饭之恩，容当后报！”这些人全都恭恭敬敬地揖首。
“罢啦！”皇帝越想越气，不禁脱口而出：“畜牲！”
“哎哎哎！老先生，慎言、慎言呐！”寡蛋大师忙不迭地劝道，“您不要命啦！那是皇家的事，让人听了去，罪过不小！”
“无法无天！”皇帝自言自语地骂着，一杯酒狠狠灌进了肚子里，“结账！这烤全羊老夫得带走！”
“这个没问题！可是，他们都还没点菜呢！”
“就照这一桌，全上烤全羊，要辽国的！至于酒水，你刚才说免费的！”
皇帝又来到秦王殿下的舍肉场，沿途也曾见到一队队如狼似虎的衙役兵丁在大街小巷里横冲直撞、溜门砸户，弄得乌烟瘴气。肉场位于大相国寺南门外汴河旁边，一溜大板车一字排开，有半里地，十几屠户正在杀羊剁肉，有些羊肉是直接从北方运来的，冻得白花花、**，有更多屠户正在光着膀子将这些坚硬的羊肉剁开。人分两群，左边一群是买肉的，右边一群是等着舍肉的，从他们的肤色以及穿着打扮能分得出来，极少有穿绫罗绸缎者站在舍肉的这一边，不断有人拿着肉离去，也不断有人加入进来，半里长的人群几乎没有缩短过。整个秦王府的家丁全在这儿帮忙，秦王带着一干人等在舍肉摊子前边，忙得热火朝天。
皇帝心情异常激动，同样都是自己的儿子，这差别的确是天上地下，他就站在拐角住，痴痴地望着秦王。“圣上，我们要不要过去？”石小丫低声地问道。
“皇兄，秦王舍肉，这简直就是败家嘛，您现在过去逮他个现形，狠狠臭骂他一顿，看他还巧言令色不！”小郡主故意气他。
皇帝没搭理她，而是捋起自己的衣袖，“看来他们人手不够！”
“皇兄，您真要去卖肉哇！”
“你们谁不去，朕也不拦着！”话虽如此，你若真敢不去，试试看！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太监，“你去，将圣旨追回来！”
皇帝来卖肉，将朵朵吓了一跳，“儿臣……！”
“嘘！”皇帝竖起食指，“哎！来来来！正宗的辽国羊肉咧！货真价实，假一赔百！”皇帝吆喝着。
朵朵有些哭笑不得，“您还是赶快回去吧，此地鱼龙混杂，安全堪虞！”
“你刚才说什么？”皇帝瞟了他一眼。
“您还是赶快回去吧！”
“后边的！”
“鱼龙混杂，安全堪虞！”
“朕要不到这儿站着，哪来的龙！”皇帝瞪了他一眼。
朵朵挠着后脑勺，“您说的也是，这个肉摊就交给您啦，尽量多赚点。”
第三九七节 圣上卖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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