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京城的坊市和街道上都已经人迹罕至。此刻人们已经睡下,就连那青楼楚馆都已经闭了门。
德懿宫中,灯火通明。十几名内侍与宫女正跪倒在地,身子瑟瑟发抖。
“你是说皇帝歇下了?”查太后瞪大了双眼,目光好似要吃人一般,将回话的拂晓都吓得一哆嗦。
“你再去,就说哀家有要事要寻他商议,让他即刻来德懿宫!”查太后气急,指着殿外,朝着拂晓咆哮道。
拂晓一脸为难,“娘娘!已经落匙了,奴婢去不了。周总管说,皇上今日身子不适,已经在和喜宫歇下了,并吩咐任何事都不得打扰,万事等明日再说!”
查太后闻言,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更是昏昏沉沉,身子便开始摇晃起来。
“娘娘!您没事吧?”拂晓立刻从地上起来,上前扶住查太后。
查太后站稳之后,一把甩开拂晓,愤恨地道:“好啊!皇帝竟然敢戏耍哀家,以为避而不见,哀家拿他没法子了?”
“刀嬷嬷,你去传太医,就说哀家身子不适!”查太后栽倒在身后的榻上,立刻吩咐一旁的嬷嬷。
她就不信,碍于孝道,皇帝敢不来?
“是!老奴这就去!”刀嬷嬷立刻起身,迫不及待地往殿外走。
“都滚出去!”查氏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只觉得碍眼至极,不禁怒喝了一声。
“是!”内侍和宫女们都如蒙大赦,恭敬地跪安。
“娘娘!您消消气,咱们现在可不能乱,还是得快些想法子。如今的形势对老太爷十分不利,若是坐实了这些罪名,那侯府危矣!就连您......”杨嬷嬷上前,出声安慰道。
“哀家哪里不知?可皇上他出尔反尔,之前明明答应会将此事压下,可你看如今朝中这几日弹劾父亲的折子有多少?”
查太后越想越担心,揉着眉心闭眼叹了口气。
“越是如此,咱们就越不能自乱阵脚啊!这两日舅老爷不是已经送了消息进来,让您别担心吗?他必定是有后招的。再者,您看,如今朝中一片乱象,皇上也不一定会有工夫来处理此事了!他现下也是焦头烂额呢!”
杨嬷嬷冷笑了一声,皇上只怕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说到此事,查太后也不禁有些诧异。
“你说,那边关出现的,当真是顾玄瑧之子吗?那封遗诏,是真的吗?可,顾玄瑧之子不是杜尘澜吗?”查太后也迷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其实咱们之前都是揣测啊!那杜尘澜的确与顾玄瑧长得极像,其父母又是从安氏出来的下人,咱们便理所当然认为他是顾玄瑧的儿子,可此事又没有验证过。或许,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呢?”
杨嬷嬷也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她们之前都认错了?
“是啊!不是听说那少年长得极像当年的安氏吗?儿肖母,或许他才是真正的顾玄瑧之子呢?”拂晓也忍不住猜测道。
查太后思忖良久,还是摇了摇头,“不!杜尘澜绝对是顾玄瑧之子,那双眼,实在太像了!这般容貌的,还能如此相像,若说不是父子,谁能相信?当年那女子,似乎有些外藩的血统,一双眼勾魂夺魄,这才将先帝迷得五迷三道的。”
“您是说边关的那位是冒充的?”杨嬷嬷十分疑惑,“原来还真有人上赶着冒充反贼之子?”
“也不是不可能,要看对方是什么目的。反正以目前来看,应该是想借着那封所谓的遗诏,将皇上拉下马!”
查太后认真思忖起来,这朝中,还有谁能如此毫无顾忌吗?
摄政王?倒是有可能,毕竟他不是皇室血脉,名不正言不顺。不过若是还想扶持个傀儡皇帝,似乎也犯不着。
廖氏就绝对不可能了,皇帝是廖氏的亲儿子,怎么也不会出如此下策。
查太后皱眉沉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遗诏,也必定不是真的了!”杨嬷嬷点头道。
既然边关那顾玄瑧之子是假的,那遗诏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倒也未必!”查太后坐直了身子,想起了往事。
“当年先帝对三皇子多有偏爱,这是世人皆知的。但先帝对顾玄瑧,却也是爱护有加,更命其常伴左右。当年圣眷正浓的顾玄瑧,更是惹得皇子们都眼红不已。先帝这般喜爱顾玄瑧,会不会真的立下了一封遗诏,要将江山传给顾玄瑧呢?”
查太后起了疑心,她是先帝的枕边人,年少之时,也曾举案齐眉过几年,对先帝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越是在意,越是喜爱,便越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帝王本就如此,即便是喜爱的吃食,也不会轻易叫人给看出来的。
当年先帝对三皇子的喜爱在明面上,众人都觉得先帝会将帝位传给老三。因此,老三被皇子们排挤得最多。
“当年先帝驾崩之后,众人也没料到先帝会将帝位传给皇帝。老三的死到底为何,咱们都疑惑万分。然而,当时先帝临终前,在他榻前的是顾玄瑧。在先帝立下遗诏之前,韩赫连可是还未到。这期间,先帝与他说了什么,无从知晓。”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这会儿想起来,才察觉出当年先帝的用意。
“顾玄瑧,才是他的心肝!老三,不过是他立的靶子罢了!他要用老三吸引这些皇子的注意,最后传位给顾玄瑧!”
杨嬷嬷惊得深吸了口气,“可先帝为何任由顾玄瑧流落在侯府?没了皇子的身份,顾玄瑧根本不能继承皇位,这说明先帝属意的,从来不是顾玄瑧啊!”
查氏冷笑道:“那是因为他的血统,这样的血统不能继承皇位。先帝早就算计好了,他在世时,朝臣必然会发对。他要在最后立下遗诏,谁人还敢不从?当年靖安侯府一家独大,手中大权在握,可谓权倾朝野。先帝早就打算好了,为他筹谋了多少?若非如此,咱们也不会和廖氏联手,除去靖安侯府了。”
“可为何,先帝临终前,又改了主意了呢?”杨嬷嬷还是有些不信,她也知道先帝对顾玄瑧的偏爱,但也不能证明先帝就想传位与顾玄瑧了。
“那就要问皇帝了,咱们当皇帝是个废物,都看走眼了。皇帝,怕是最善于攻心计!”查太后咬紧牙关,心中恨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