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文澜四人正说着话,复又迎来了下一轮的攻势。
一道道粗逾水缸的星光披练垂天而落,于分云拨雾间便是向着四人袭落而来。
“先须掌上排九宫,纵横十五在其中,次将八卦分八节,一气统三为正宗,认取九宫分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
白依依口中诵念着咒文,便是依“九宫八卦”之数引着几人向着左前方闪身而去。
在独孤文澜看来,几人明明只是斜刺里避出了丈许之远,可先前那给人以无处不在之感的群星陨落,眼下赧然已经成为了其四人的背影。
“相公,好看吗?”
白依依一旦问出了此一般话语,那边厢籍着悬于面前的冰境来观察其四人一举一动的宇文颖月二人,却是相视苦笑了起来。
这“玄冰鉴”虽只是能够显影,可架不住枯荣仙尊二人会读唇语。
“闲庭信步,把我的‘遁甲奇门大阵’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师姐,还要继续吗?”
看了眼被置于舟尾处,聊做阵眼之用的那一张幽蓝色的符篆,这形容枯槁的瘦小老者有些口不对心的问道。
“玄寂,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你愿意就此鸣金收兵吗?”没有正面回答,宇文颖月却是不置可否的反问道。
她那一双不再明亮的眼眸之中,写满了戏谑之色。
有那么一瞬间,瘦小老者——玄寂似是又看到了那个落落大方、古灵精怪的少女。
“唉,当年我要是同意入赘‘宇文世家’该有多好啊。难道年少轻狂的执固,终究是要留下诸多遗憾的吗?”这般想着,他于双手十指连番弹动之际,堪堪向着那阵眼处打入了数道水蓝色的法诀。
那边厢,枯荣仙尊——宇文颖月也终是出手了。
唇齿微动间,一册泛黄的古卷便是为她祭在了面前的虚空之中。
清冷的月光之下有阵阵凉风吹来,该书卷为掀动之下竟是自其上腾燃起了缕缕土黄色的火焰。火浪翻涌间堪堪凝成了一尊髙逾数丈的儒生法相。
“这……这是冷烈师兄的元神?”一旦看清了那儒生法相的模样,玄寂当即失声说道。
“在可怖天劫之下,那个狠心之人早已形神俱灭,能不能重入轮回六道尚在未知未定之数,此只是他本命之火——戊土之焰的一般变化而已。”
说话间,此高大儒生法相,便是在宇文颖月的驱驰之下,手捧古卷向着大阵深处去的远了。
前番那玄寂既是再次引动了这大阵的禁制,独孤文澜四人登时就陷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那实打实的刺骨霜寒,似是在反复提醒他们——这并非是幻象。
“雪者为水为阴,奇与门兮共太阴,三般难得共加临,若还得二亦为吉,举措行藏必遂心,九天之上好扬兵,九地潜藏可立营,伏兵但向太阴位,若逢六合利逃形……”
在手中那“咔嚓、咔嚓”轮转不定的罗盘的引导之下,白依依在不断的推衍之下又一次的引着几人,走出了那一片风雪之地。
此番迎接四人的却是一尊手捧古卷的儒生法相。
“是宇文颖月的九天仙兵——‘千秋绝艳录’,凤师姐你来掠阵,这宇文颖月交给我好了,我再也不相信仅凭一样仙兵,她就想阻住我们。”
合欢宗主——云瑶,已然将着身后所负长剑执定在了手中。
“云前辈,尽量不要走出这火焰之瘴的护持,以防被对方各个击破。这阵枢的所在,我大概已经有数了。”
大战一触即发,白依依适时的出言提醒道。
微一颔首,云瑶当即挥剑向着宇文颖月处斩去。
虽是有着几分醉酒,但凤飞烟于掠阵此一样事情之上,倒也算的上是细致周到。身随云瑶而动,赧然达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
四人在火焰之瘴的护持之下同为进退,倒也是很好的规避了那瘦小老者——玄寂,籍着大阵所发动的一应禁制的袭扰。
宇文颖月,于袍袖轻拢之间,便是有着一道道亮如秋水、寒似霜的新月样剑气,向着那首当其中的云瑶招呼而来。
以攻对攻,云瑶手中所执的赤色仙剑于剑气纵横之下,也是不遑多让的样子。
“书中自有颜如玉,去。”
宇文颖月在一声断喝之后,左近的那儒生法相,于“沙沙”的书页摩擦声中,将着手中所捧的古卷快速的翻动了起来。
难以计数的浅青色符文自翻动的书页之中飞卷而出,竟是一气于左近的虚空之中凝成了十数个腰缠彩带,飞天而舞的赤足女子。
此一众女子或作孔雀开屏、或如彩凤回眸、或是反抱琵琶、或正红袖添香……端的是姿态万妍,美不胜收。
倘是定力稍差之人得见此景,哪怕只是一眼,或许登时就会做那“落魄失魂”之状。有美人如玉当前,眼下独孤文澜二人的情形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见状,凤飞烟当即对着其二人道:“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快闭目调息。”
继而他又将着一柄浅青色长剑祭将了出来。
但闻凤飞烟口中念念有词道:“闭息郤虑,扫灭尘相,使心澄湛,诸念不起。疾……”
少时,清越的剑鸣之声渐起。
独孤文澜前番那“血脉喷张”的感觉登时就去了大半之多。
下意识的,其诵念起了前番得自于北婆罗寺——弥神僧处的“枯禅功”总纲里所记述的一段经文:
“观自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不易空,空不易色……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是故空中无色……无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九天仙兵——‘澄湛’,凤师妹端的是大手笔。变阵……”
于闪转腾挪间,籍着袖底剑芒复又同着云瑶近身缠斗了几个回合的宇文颖月,一旦见到自己的惑敌阵仗已然无甚大用,登时就变换起了阵势。
宇文颖月扬手将着那九天仙兵——“千秋绝艳录”摄将了回来之后,其又在手中法诀的连番变换之下,将着那一尊高大的儒生法相爆裂为了漫天火雨。
色作土黄的火雨之中,那十数个飞天而舞的妩媚女子,身上所着的五彩衣衫,登时便纷纷朦胧虚化,变作了一身身明黄色甲胄。
众女手中原本所操持着的琵琶、琴瑟、书卷、油瓶等一应物事,也都变作了璎珞、伞盖、长弓、摄妖瓶、降魔杵、金钺等法器。
此一众女子身上的气息既变,登时便在虚空各处悬停了下来,结成了一座金光流溢的巨大法阵。
法阵之上凝聚出一尊髙逾数丈的天女法相,其模样却不只是“宝相庄严”四个字可以形容。
其身着金色甲胄,手执一柄凝若实质的土黄色巨剑,向着云瑶处挥斩而去。
锐啸声中,周遭虚空中的土属性灵气,在此巨剑的引动之下,纷纷朝其狂涌而去,与云瑶仓促间所挽出的数多火红色剑花轰然对撞在了一起。
土黄色巨剑势如破竹,将着那数朵欲将着其一托而起的巨大剑花对斩而开之后,复又其势不衰的斩落在了,那一柄为云瑶堪堪祭在了面前虚空之中的赤色巨剑之上。
枯荣仙尊那右手袖底青芒突盛,便是有一道锋锐无匹的霜寒剑气,同着那天女法相手中所挥出的巨剑呈合力之势,向着那护持在云瑶面前的赤色巨剑袭落而去。
在独孤文澜看来,这正面的拼杀虽是凶险无端,但凤飞烟同着那主持这“遁甲奇门”大阵之人的斗智斗勇,似乎尤要胜上三分。
倘不是他如影随形的跟着合欢宗主的脚步,说不得无论是云瑶,还是那为其祭至在了面前的火焰巨剑,一早就会被那主持大阵之人通过大阵的禁制之力移转到它处去了。
此刻的凤飞烟看上去是异常的疲惫。
而那边厢,云瑶则是在手中剑诀掐动之下,咬破舌尖将着数口精血,喷吐至了面前的巨剑之上。
得到精血加持的赤色巨剑迎风再长,其上所镌刻的那一众“玄奥以极”的符文,更是在红芒闪动之中,疯狂的攫取着附近虚空之中的火属性天地灵气。
“凤师姐,扩大这火焰之瘴的范围。”话音未落,云瑶便是身形连动的向着远处暴退而去。
反观那同着天女法相所挥出的土黄色巨剑僵持了许久的赤色巨剑,却是在那一道自宇文颖月袖底所甩出的锋锐剑芒的斩击之下,寸寸碎裂了开来。
就在独孤文澜以为己方几人大势已去之时,云瑶却是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否极泰来”、“破而后立。”
“‘焚天烈焰阵’,起。”
嘴角轻扬,手中剑诀连番掐动之下,那寸断四散的一众赤色巨剑碎片,竟是在云瑶的引动之下,纷自燃烧了起来。
未几,嗡鸣之声大作。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那星星点点的火焰便是蔓烧做了一处。
倏忽间,一团有着数十口寸许小剑所组成的锋锐剑阵,便是向着不远处的那尊身着甲胄的天女法相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