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狱中不久,清玄道人就通过点名认识了诸多狱友,半个月之后,他便认定那个眼神最无欲无求的家伙是最佳的越狱伙伴。
他选择李立青的初衷非常简单。
李立青是狱中的模范囚犯,没有人会怀疑他有越狱想法,这是他唯一有可能接触到的他人。
果然,事情如他预料般进展顺利。
只需要两天不喝水,他就成功的让自己老迈的身体拥有了医生无法否认的病症。
焦虑且漫长的七天后,他如愿拥有了这个呆滞又乖巧的室友。
凭借他七十多年为人算命练出的如簧巧舌,清玄道人万分自信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被他说服,产生逃离这里的想法。
让他没想到的是,李立青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无论提到自由、不公还是利益,这家伙都全无反应,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些事对他的意义。
清玄道人万分沮丧,连有智力或心理障碍的人,也总会有某种欲求驱动他们去反抗或逃离,这种不健全的状态让李立青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人类,而像一件物品。
可是,某天,清玄道人喃喃自语自己的仇恨,听到他口中的除祟事务所,听到他陈列其中仇人,听到他说出晁千神和晁千琳的名字,李立青眼中执拗的神色让清玄道人有些胆寒。
纯粹的杀意和纯粹的爱意表现在眼神中居然会那么相似,这是清玄道人漫长人生中的又一个大发现。
他终于找到了李立青身上的突破口,便向这二人展开了“进攻”。
“杀了晁千神,你就可以拥有晁千琳。”
这是他为李立青总结的最终结论。
“杀了晁千神,我就可以拥有晁千琳。”
李立青喃喃地反复着这句话,就像一台机器,脸上的笑意张狂到让狱警不敢多和他讲话。
终于有了伙伴,清玄道人却开心不起来。
他的伙伴是个真正的疯子,最可怕的是这个疯子是他一手造就。
尽管复仇把他的良知蒙蔽起来,可李立青实在太过瘆人,让他很难把自己的仇恨和这种恐惧联系起来。
可能是这样的心态影响了他衰弱的心脏,连带着之前被确诊的心脏问题,他突然间病入膏肓,几乎要被送离监狱,保外就医。
【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呢?】
清玄道人拒绝了治疗,默默把计划中自己的出逃更改成了帮助李立青出逃。
他的能力本来就不可能让两个人共同离开,原本也只是需要一个被欺骗的同伴而已。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已经疯了的李立青,暗自祈求他疯到给岚城的除祟事务所带来灭顶之灾,捣毁四大家族标榜千年的民生服务,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既然已经决定好这些,清玄道人也就豁出命来。
他的左手小指骨上铭刻着一段禁术法咒,是他和清逸道人在曾经的研究中无意发现的一个上古巫术。
这个巫术可以献祭个人一定时间的生命,使使用者本身获得短时间内可潜入任何媒介和物品的能力。
巫术是不需要使用个人法力的,所以不受破坏法力回流的控灵装置影响。
发动这个法术,他就可以把自己潜入进李立青的身体中,两个人反方向重叠,使两个人身上装置发射出的灵子流相互对冲抵消。
趁着装置无效的时间,暴力解开装置,他就可以运用潜入时显现自己与否,来控制不可逆毁坏经脉的灵子流由哪个人来承担。
当前情况,被保护的自然是李立青。
因为使用了透支生命的巫术,本就病重的清玄道人奄奄一息。
他咬掉了自己的小指,让李立青吃下去,把这个法术交给了他。
在李立青运用巫术潜离监狱之前,清玄道人反复警告他,这个法术他只能使用十分钟。
因为巫术消耗的寿命很难估算,如果过多使用,很可能等不到自己达成目的,就把自己献祭一空。
而人的寿数到底如何,没人能说的准。
李立青带着诡异的笑容点了点头。
他心中盲目地相信着那句“杀了晁千神,我就可以拥有晁千琳”,连为什么对方愿意舍命帮助自己的疑惑,和对他舍命该有的感激都来不及想起,就离开了监狱。
这就是,晁千神不知道的事。
晁千神挂断白阳的电话之后,奚满月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哇哦,你居然说了两次‘对不起’。”
晁千神白了她一眼:“少见多怪。”
又过了几个小时,事务所大门打开,蓝晶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晁千神的脸色阴沉到一定程度。
发生了早晨那件事之后,蓝晶可说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蓝晶大模大样地往沙发上一坐:“千琳说不用躲着你了,我这会儿也回不了家,干脆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晁千神的眼睛像野兽一样危险地眯了起来,对方却把手中背包甩在他的身边。
“千琳的钱,先放你这里吧。别这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她看了可是会尴尬的。”
“你们到底……”晁千神说了一半,突然发现无论是为了保全最后的自尊,还是因为在旁人面前,他都根本问不出口。
蓝晶却心知肚明他要问什么,轻松地回答道:“放心吧,我们只接过吻,而且也没有在交往。”
奚满月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晁千神发狠地瞪了一眼后,赶紧捂住了嘴,笑音却还是从鼻子里哼出些许。
“对了,顺便告诉你,齐升逸下午要来。”
“你话怎么这么多?”
蓝晶脑海里浮现了那句要是眼神有实体自己已经怎样怎样的台词,笑嘻嘻地说:“紧张,所以说的多。”
“妈的。”晁千神差一秒就要站起来把蓝晶按在沙发上暴打,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晁千神的身体远快过思维地接起了电话。
“大哥,晚饭我想吃粉蒸肉。”
清甜的声音透过耳孔传入大脑,在他逼仄曲折的脑回路上轻轻吹过,吹熄了所有火气。
在这一刻,他的眼眶都有些湿润,却依旧保持着那双生无可恋的死鱼眼,淡淡地回答道:
“好。”
—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