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在一片哗然声中逐渐散去,个个脸上阴晴不定,无人再去想刘焉、刘表之事,反倒在思虑万一朱儁率军攻入长安之后,自家该何去何从。
于是乎这场以董卓李儒图谋益州为起因,以刘焉擅杀汉使,僭越礼数在先,以刘表告发为导火索的朝堂风波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刘璋在走投无路之际,自然是选择服从皇命,临行前还得到了皇帝召见。车队整装待发之后,便浩浩荡荡开赴蜀地。
……
“驾——”徐承背挽劲弩,腰挎箭囊,骑一匹乌云踏雪驹,在郿县郊外五里地的一处草地上尽情奔驰。
或许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又或许是换了副舒适精致的马鞍,将颠簸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徐承的骑术有了质的飞跃,连续骑乘一两个时辰已不在话下。
其实这里原先是一片耕地,只是百姓流失,田地荒芜。在夕阳照射下落下两道狭长的人马身影。显然,徐承并不是独自一个人。
董白一身戎装,骑一匹白马,与徐承并驾齐驱。或许是对送出去的乌云踏雪驹依旧不舍,又或许是不服上次的比试,其之后不断变着法子找徐承出去打猎。
徐承刚掌握骑术不久,能骑在马上尽情奔驰已是不易,短时间内练就骑射的难度实在太大了。更何况目标都是善于奔跑的动物,行踪不定,一箭射过去根本没准头。
不过,这对董白而言却几乎不受影响。是故与其说是去打猎,不如说是董白的个人表演和炫耀环节。只见其一手抽取箭枝,张弓搭箭,稍一瞄准便疾射而出,几无虚发。
射中猎物之后二人不管不顾,继续向前驰骋,自有后方骑马侍从飞奔出去将猎物捡回。
“徐先生,这次该你了!”董白看着前方几十步外一只野兔对徐承说道。
徐承本就没什么把握,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小心翼翼取下劲弩和箭矢,一手抓紧缰绳,一手使尽全力上好弦。接着在上下颠簸的状态中眯眼瞄准前方草地上那只惊慌逃窜的小家伙,扣动了悬刀。
“嗖——”箭矢从矢道上飞出,却最终钉在距离野兔咫尺之间的泥土上。一击不中之后,便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等到徐承再次上好弦,准备瞄准时,野兔已经跃至前方密林中,逃之夭夭。
“嗤——”董白见状不由掩面而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伴随着马蹄声飘荡在风中。
“吁——”考虑到马蹄声本就嘈杂,且骑在马上本就气喘吁吁,外加一颠一簸,甚难交流,徐承便不想继续前行,猛然勒紧缰绳急剧减速。董白见状立马会意,也一并减速,两匹马几乎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庄子有云,庖人虽不治疱,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徐承缓过一口气后便淡然回应道,“且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承本就箭术不精,至于上次能赢渭阳君实属侥幸耳。”
“徐先生倒是实诚。只是本君倒是越发看不明白了,不知徐先生究竟有何异于常人之处?莫非长于军略?”董白一副穷追猛打,不依不饶道。
“承只是一介贩酒之徒,何足挂齿?至于军略,倒是略知一二。”徐承自是不敢被驳了面子,乃回应道。
“那你倒是说说,之前关东联军多路进犯,祖父被迫放弃洛阳,退居长安。而今朱儁屯兵中牟,似效仿关东联军,染指关中。此次战局,敌我孰胜孰负?”董白逮住机会,不由急切逼问道。
显然朱儁进犯之事不仅弄得朝堂震惊,也弄得民间人心惶惶,就连徐承都有所耳闻。
“此战,朱儁必败。”徐承听后乃故作意味深长道。
“为何?”
“昔日六国合纵伐秦,阵势何其壮大?六国之人,不乏明智忠信,尊贤重士之君,不乏精通兵略,能征善战之将。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合纵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朱儁虽是当世名将,然比之吴起、孙膑、廉颇、赵奢又如何?且其麾下之兵卒,所携之粮草,皆出自于各州牧伯。而关东各路诸侯一来为求自保,二来为争抢地盘,相互提防,是故必不会鼎力相助。彼此之间利益相悖,号令不一,与乌合之众又有何异?”
“且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前关东联军,阵势何等浩大?虽攻下雒阳,然终究未敢深入关中之地。而今气势远不如往昔,吾等又何惧之有?且各州牧伯并非不明白此理,乃是借用朱儁名号,矫饰羽毛,赚取忠汉之名,引得天下士人竞相投靠罢了。然对太师而言,却是只许胜不许败。是故必定倾其全力,重挫其军。如此,则胜负立判。”
董白听后见徐承如同天人,之后面露惊异,一言不发,似在不断消化回味徐承恰才所言。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凌乱声。徐承起初以为是暴风雨将要来临,不由抬头一望,天空上却依旧是红彤彤的夕阳映衬在云后,如同火烧一般。接着大抵开始颤抖,纷杂凌乱声由远及近,声音密集而响亮,宛如惊雷。
不好!是大队骑兵!徐承反应过来之后便策马躲进密林,董白以及身后侍从也注意到了异常,遂一齐进入密林藏匿,而后屏息观望。
片刻之后,远处地平线上出现黑压压一支骑兵队伍,看阵势足有千余人。他们沿着官道驰骋,一路向东绝尘而去。
待其策马而过时,徐承才细细打量眼前这支骑兵队伍。战马骠健,骑士们个个虎背熊腰,勇悍异常。不过甲胄装备并不整齐,手中兵器更是各异,甚至队伍当中有不少人是羌人面孔,旌旗上绣有肋生双翅的飞熊图案。
“此乃祖父之精锐部曲——飞熊军。试想一下三辅腹地又怎会突然冒出敌兵?想必是中牟战事紧急,祖父临时将驻守京畿,防备凉州之精锐部分抽调至东线。”董白见后心中大定,乃释然道。
“太师未免太过于看重这个朱儁了。京畿重地自然需要忠实可靠的精锐之师拱卫,以安众心……”徐承发自内心感慨道。
不想董白直接抛出一个令徐承惊讶无比的话,“可能徐先生还不知道吧,马腾、韩遂今日已派使者递上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