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迸发出的骇人疾速以及上下颠簸产生的不适之感弄得徐承差点没将早已吃下肚的膳食给吐出来。而后者除了想尽一切办法不被这该死的坐骑甩下去之外别无他法。
脑中一片混乱之际徐承自然不会注意到远处发出的弓弦振动声,当发现一道寒光伴随着破空之声时已是近在咫尺。徐承下意识地用仅能控制的身躯艰难挪腾,这才堪堪避开了那道寒光。
不过胯下坐骑却并未有这般好运。只见其突然发出一声哀鸣,紧接着两只前蹄便腾空而起。徐承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自胯下传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五脏六腑迅速翻江倒海,仿佛像是被挨了一顿揍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不过危机却丝毫未解除半分。眼前这匹不受控制的马自受到袭击后变得愈加狂暴,不断翻腾晃动的马蹄在徐承眼中无疑是致命的大杀器,若是被其触及必将落得骨碎筋折的下场。虽然此时根本无法站立,在强大求生欲的驱使下徐承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拖动身躯小心翼翼匍匐前行,力图脱离险地。
“嗖——”又是一个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那匹狂躁不安的马发出一声痛苦绝望的悠长嘶鸣后,似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不好!徐承看到倒映在地上的一个硕大阴影变得愈发庞大,暗叫不妙,顾不得形象,直接借着略有些倾斜的坡度就势滚落下去。
“砰——”坐骑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距离徐承只有咫尺之距,飞溅起的尘土呛得后者咳嗽连连。
这时一直在后面死命追赶的两名甲士已至其跟前,一把搀扶起被摔得七荤八素,仍处于惊恐的徐承,乃关切道,“徐先生,没伤着吧?”
徐承并未回话,遭此突变之后仍有些精神恍惚,乃用略有些呆滞的目光望向远处徐徐朝己方逼近的一队人马。为首一人身披玄甲,头戴铁盔,骑一匹高大白马,此马浑身如雪,竟无一丝杂色。更令徐承惊讶的是,严实的戎装之下,分明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
只见这名女将一手执一把短弓,另一只手掂捏刚刚自箭袋中取来的羽箭,仍一脸戒备地注视徐承。
“我的马!”徐承终于反应过来,又看了看眼前那匹身上插着两支仍在颤动的羽箭,早已死绝的坐骑。想到自己今日虽捡回一条命,然日后的逃生之路也就此断绝,不由悲从中来。
“在下拜见渭阳君!”徐承身边的两名甲士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十步外驻足而立的女将行礼道。而目光自始至终不敢正视对方,似对其充满了惧意。而后拼命向仍矗立原地,一脸呆滞的徐承使眼色,示意其莫要唐突。
然此时此刻徐承却是全然不顾,心中不仅悲愤未消,还对眼前这个朝自己坐骑放箭的人产生了深深的敌意。
见徐承依旧不为所动,边上两个甲士担心二人发生正面冲突,继而殃及池鱼,情急之下便低声提醒道,“徐先生,渭阳君乃是太师之孙女,深得太师宠爱,切勿莽撞呐!”
史载董卓独揽朝政之后,遍封董氏宗族。其中有个孙女董白尚未及笄,被封为渭阳君,外加身边两个甲士的解释,徐承便更加确信眼前的这位女将便是董白。
“尔等身为祖父身边的精锐护卫,竟然连区区一个逃犯都奈何不了,最终还需劳烦本君出手,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董白坐于马上居高临下,一脸鄙夷地说道。
原来徐承本就衣着普通,在董白这种见惯达官显贵的人来看起穿着便如同下人一般,又见其因滚落在地而满身的污泥,更显形秽。再联系到之前一人策马狂奔,后面两个甲士拼命追赶,便误将其认成了逃犯。
“还望渭阳君恕罪!”其中一个甲士见徐承听后愈加恼怒,为防二人冲突进一步加剧,使得他们夹在中间难做人,便急忙解释道,“不过这位徐先生乃是太师府上的贵客,并非是什么逃犯。”
“哦?”董白听后颇感意外,转而好奇地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年龄跟自己相差无几的小郎君,虽知眼前半跪于地的甲士不敢诓骗自己,却仍流露出一副半信半疑状,乃飞扬跋扈道,“祖父一向求贤若渴,喜好结交天下豪杰,能入得其法眼的必定有一技之长。只是恕本君眼拙,竟然看不出一手无缚鸡之力,连一匹驽马都驾驭不了的小郎究竟有何长处?”
完了!那两名甲士心知不妙,倒吸一口冷气。却也只得听天由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朝着崩溃的边缘发展。
看着董白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又转而望了望死在跟前的坐骑,那两支插在坐骑身上的羽箭仿佛扎进自己内心般痛苦憋屈,似在嘲笑徐承的胆怯无能。
“本祭酒要和你比试箭法!”徐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升腾起的熊熊怒气,乃愤然道,“若是本祭酒赢了,便赔本祭酒的马。若是本祭酒输了,任凭尔等处置!”
“好,那便如你所愿!”董白不知是欣赏徐承这种不畏强势的态度,还是比较欣赏其直爽的个性,竟然不怒反喜,不住点头道,“倘若本君输了,便将府上的乌云踏雪驹相赠。但若是本君赢了,那便将汝收作家奴,听凭本君使唤。”
话一说完后董白便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中间夹带着些许戏谑和蔑视,显然是对自己的箭法非常自信。而一路跟随在其身旁的侍从则亦是装作一脸同情地看着徐承,随后肆笑连连。
“徐先生乃是太师府上贵客,而这乌云踏雪驹乃关外名马,亦是当年太师所赠之物,精贵异常。但凡比试,必定会分出胜负高下。是故在下以为和则两利,……”徐承身边的一个甲士眼前事态已陷入僵局,不得已继续苦劝道。
“住口!”董白一脸怒意,直接出言将对方说到一半的话生生打断,顿了顿后,乃继续道,“尔等莫非是在质疑本君箭术不精?想祖父当年,佩戴两副箭囊,骑马飞驰,左右开弓,纵横羌地,无人能敌。本君虽不及祖父万一,然自问骑射之手段亦不输于我西凉军中任何马弓手,又怎会在比试中落了下风?且祖父一向喜好结交天下豪杰,不吝赏赐。倘若这位徐先生真能胜人一筹,本君便将这宝马良驹赠予又如何?若是徐先生落败,那便是沽名钓誉之人,要知道祖父身边可没有废人。将其收作本君府上之家奴,亦非失当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