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晨曦如一根根柔和的丝线,透过尚未完全散去的雾霭,挥洒至向阳处每一个角落。
张鲁早早领着众人来到南郑北门外,前来送别徐承、杨松一行。而周边亦是有不少南郑百姓翘首张望,投来好奇的目光。
杨松确实没让人失望。不到一日功夫,不仅回了趟褒中,经过一番口舌之辩,使得杨璞心甘情愿献出鎏金龙纹壶,还临时挑选了二十名杨府家丁作为此行之随从。虽其貌不扬,却个个身躯精壮,健步如飞,腰间配有一柄防身用的短刃。其间不少人面颊,臂膀上皆留有深浅不一的刀疤,更是增加了一股萧杀之气。
徐承很清楚,这种气质只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士才具备的。看得出杨家此次显然是下足了血本,而此行自然也多了一道保障,使得徐承顿时心安了不少。
然更大的惊喜却还在后头。只见杨松命身后随从牵过来两匹马,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了徐承,乃恭顺道,“此次前去关中路途遥远,怎可少了坐骑?此马便算是松赠予徐祭酒,还请笑纳!”
“多谢杨主薄盛情!看来此次前去必定是顺风顺水!”徐承也不扭捏,迫不及待地接过缰绳,细细打量着自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匹坐骑。只见其遍体枣红,唯独四蹄,鬃毛俱黑。虽不显高大威武却精神抖擞,瞪大眼睛直直注视着徐承这个新主人,套着马嚼的口鼻不断吐气。
徐承将手中的手弩,箭袋,以及背着的包裹递给随从,自己则满怀期待地翻身上马。未曾想一连上翻了几次都未成功。在众人的抿笑之下,直至第七次才侥幸骑上了马,端正了身形后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仿佛瞬间变矮了,顿时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心中莫名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
而一旁的蒲元则一脸羡慕加期待地盯着徐承,不住地手舞足蹈。
“哈哈哈!之前在巴郡之时,本祭酒之前说什么来着,等到了汉中说不定便能骑上马,今日果然应验。”徐承不由一阵嘚瑟,随即对蒲元说道,“元儿莫急,等本祭酒事成之后返回南郑,便让予你试骑几日。”
“好嘞!就这么说定了!”蒲元听后一脸兴奋,不住撒欢道。
“徐祭酒,杨主薄,本师君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路上千万要小心呐!若是事不可为一定要记得全身而退!”张鲁郑重道。
“师君放心,承和杨主薄定会勠力同心,排除万难,促成此事!”徐承坐于马背,转身向张鲁行礼,随即将目光转向夹在人群中前来送行的徐氏等人,顿了顿后乃面露难色纠结道,“只是……”
张鲁何许人也,通过徐承的眼神自然也看出了其心中顾虑,乃肃然道,“徐祭酒请放心,有本师君在,自是护得汝之家人平安!”
“有师君这句话,承便放心了!”徐承再次向张鲁行了个礼后便又转回身去,对杨松说道,“杨主薄,吾等还是早些出发吧!”
杨松微微点了点头后,便朝身边随从使了个眼色,整个队伍便开始缓缓朝北行进。而他自己则极其娴熟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肚便瞬间冲至队伍最前方。
“驾!”徐承有模学样,遂一夹马肚,全然忘记不管是在上个时代还是在当下,自己全无任何驾驭坐骑的经验。或许是技术不行,又或许是胯下坐骑怕生,那匹之前看似温顺的马一边嘶叫着一边将两只前蹄高高扬起,仿佛誓要将背上那个驾驭它的人甩至地面方肯罢休。
徐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本能地用双手死死抓住缰绳,才不至于从马背上摔落下来。饶是如此,亦是感觉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甩落下马。
好在旁边两个身强力壮的随从见势不妙,急忙伸出铁钳般的双手,合力摁住马脖子,这才堪堪将其驯服。
杨松听见身后闹出这般响动,便急忙调转马头,催马行至徐承身边,强忍住笑意关切道,“徐祭酒没事吧?”
“承没事,多谢杨主薄关心!”徐承尴尬不已,乃低头回应道。
“没事便好。”杨松说完后朝刚才摁住马脖的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后者便负责牵着缰绳继续前行,而徐承则如温室的花朵般被密切看护着。
而杨松也不再继续回到队伍最前头,而是留在徐承身边,同其一道缓缓前行,之后二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听闻杨主薄对关中之地颇为熟悉,不知此行走的是哪条道?”徐承遂好奇问道。
“徐祭酒请放宽心,松早有打算,此番去求见董卓,走褒斜道最为便利。”杨松毫不犹豫回应道,显然早已做过了盘算。
“哦?这是为何?杨主薄但请明说。”徐承继续问道。
杨松听后面露精光,仿佛突然来了兴致,遂一五一十道,“褒斜道一向都是汉中至关中的主干要道,地势相对平缓,栈道完整,相对宽敞,能通过辎重队伍。自南面褒谷始,至北面斜谷止,全长五百余里。过了斜谷不出半日便可到达郿县,那正是董卓的封地所在,而郿坞便离此地不远处。”
“虽说那董卓先是自封为相国,而后又加封为太师,总揽朝政。按理说只要吾等命人在长安各个城门口候着,则必能撞见其人。然吾等上门献酒,乃是私事。而长安乃是天子脚下,陛下虽说被董卓挟持,却终究还是天子。若是吾等贸然前往,难免会招人耳目,便会被那些非友即敌,非黑即白的汉室忠臣背地里怒骂为董卓同党。吾等身败名裂事小,若是连同师君也一并遭受责难,该如何是好?”
“是故松以为与其去长安,不如直接去郿坞登门拜访。一来向其表示了吾等之诚意,二来也好避人耳目,毕竟知晓此事之人越少越好。”
“杨主薄如此深思熟虑,真乃承之幸也!”徐承不住点头道,刚才杨松的一番话显然已将其说服。
“徐祭酒谬赞!眼下正是吾等替师君分忧之时,此乃松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