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守印绶是何等庄重之物,若是光某一人送至师君面前倒显得寒碜了。汝侍奉师君多年,当知师君对礼数最是讲究。”程义见状便立马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托出,整个过程不显山不露水。
程义心中十分清楚,时下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遇到任何障碍便也只能开山辟路,直至终点。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打消鬼卒疑虑,放己方三人入内。自然是人手越多越有保障。程义就算再如何自恃武力过人,亦不敢托大在四周都有鬼卒巡逻的赵府内仅凭个人便可将张修牢牢控制在手。
不得不说此番解释甚是到位,直接打消了鬼卒大半疑虑。考虑到府内亦有鬼卒把守,又联想到师君本就心急火燎,此等细枝末节之事再去禀报怕是会惹得不悦。于是乎就连最后半点疑虑便也被对师君的急躁和自身的畏惧之意所遮掩。
想到此处鬼卒便不再纠结,摆出一副迎候之势,瞬间门户大开。千载难逢的良机就在眼前,程义又能如何不把握住。便同两名随从直接迈入赵府门槛,跟在一名负责前方引路的鬼卒身后匆匆入内。
或许是因为赵叡的识时务以及献宝之举极大满足了张修的虚荣心,后者逐一对赵府放下戒备。之前押聚全府上下一百余人,如今已经各回各处,只是各自门前多了几名鬼卒站岗。名曰保护,实则监视。
如此一来前院立刻恢复了原先的空旷。除了青石板地上纷乱的脚印外,一切景观同平日里并无二致。这一草一木,一楼一阁都勾起了程义无限欲望和遐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掠劫益州刺史府的岁月,不由驻足四下观望,想先一饱眼福。
深陷美景,流连忘返之际,程义尤不自知,却把吴焕吓了一跳。脸上不由泛起失望之色,这生死关头便是一丁点差错都出不得。便低声提醒道,“大哥!吾等还要送印绶过去,莫要让师君等急了!”
好在程义对这赵府再如何垂涎,也知孰轻孰重。若是万一失手,别说眼下这跟自己八字都还没一撇的赵府了,就连身家性命都会荡然无存,遂加快了前行脚步。
府内回廊时不时有小队巡逻鬼卒迎面经过,看得出戒备比较森严。待其完全从身边经过后,三人不由扭头回望,面颊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程义倒还好,一直都在战场上厮杀,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故内心自是不为其所动。而吴焕虽胆气不及程义,但亦知自从手捧印绶踏入这赵府之后便无退路,心中便也不惧。只是另外一个喽啰却不由面露怯意,完全少了平日里的机敏。
眼见要坏事,吴焕急忙侧过身去一把拉住那个喽啰。原地停留了片刻,待领路的鬼卒离自己有相当距离时才在喽啰耳边细声提醒道,“且莫惊慌。若真事败,即便汝未随吾等前往,亦逃不过一个死字!不如孤注一掷,还望淡定行事!”
那名喽啰听后也明白这个理,不过怯意已生,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面色仍旧苍白,小腿乃至整个身躯都在不停打颤。
这时鬼卒回头见吴焕等人停滞不前,顿时心生警觉,便回头谨慎大量着二人,接着更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位浑身哆嗦的喽啰身上。
“此人第一次面见师君,内心忐忑实属正常。”程义见此急忙解释道。接着便走过去对那个喽啰一阵骂骂咧咧。不过事已至此,却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好在穿过回廊行至后院时,发现已无任何鬼卒踪迹。前方堂屋外立着两名道童,想必张修定在其内无疑。程义屏气驻足观望四周,多年的直觉告诉他周围无暗哨。或许是张修觉得赵府外围层层戒严,大可放心,又或许是不想让鬼卒打扰自己的雅兴。不过这对程义而言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信心大增之下,不由加速朝堂屋前行。
“师君就在里面,属下也该回去了。”鬼卒将程义等三人带至堂屋门口,便抱拳行礼告退。
程义微微颔首,也不急着进屋,一直目送鬼卒至视线之外,且反复确认周围无人后便打算起身入内。
倒是门口两名道童见到程义身后那位神色不定的喽啰后心生戒备,不由翘首问道,“来者何人?”
“此乃某麾下士卒。平日里甚是机敏,今日随某过来送印绶,估计是第一次面见师君,面神不宁……还望见谅。师君在里面吧?还望速去通报……”程义解释道。随即扭头对那名面色忐忑的喽啰低声喝道,“没想到竟是这般怂样!要是早知道如此就不把汝带来了,待会儿面见师君莫要丢某的颜面!”
此番言辞名为训斥,实则在暗示吴焕等人注意下手时机,小心戒备。后者立马心领意会,趁着道童回堂屋报信时转身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发现并无鬼卒出现才略微松一口气。
“大哥放心!这位兄弟怕生,有小弟在边上提点,保管没事!等过了这次,估计也会好很多!”吴焕连忙回道。
“如此便好!”外人眼中估计只是一句安慰之言,但程义自是心知肚明,乃回应道。
正谈话间,刚才入内的那名道童去而复返,毕恭毕敬对程义等人行了个礼道,“程祭酒,请随印绶入内!师君有请!”随即又对程义身后的吴焕等人说道,“二位请在外稍后,师君只言明让程祭酒一人入内!”
程义听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转瞬即逝的阴沉之色,是个人都看得出张修对自己有提防。但事态发展到这地步,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亦无半点退路,遂咬牙道,“既然师君有令,那某依之便是!”说完之后便用眼角余光扫向吴焕等人,示意其动手。
“师君!这印绶终于被某找着了!哈哈哈哈哈!”程义故作激动朗声笑道,快速迈开脚步进入堂屋。
就在此时,身后吴焕二人面对身前的道童迅速出手,后者在毫无防备间便被似铁钳般的手掐住脖子举至半空,惊恐万分之际不管如何求救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强烈至绝望的窒息感随之而来,任凭双手双脚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片刻之后便再也没了反应。而整个过程造成的轻微响动完全被程义的高声大笑所掩盖过去。
张修坐于主位之上,见程义手捧印绶兴高采烈如期而至,不由一阵欣喜。不过这一切都并未持续太久便看到其身后的吴焕和那名喽啰每人拖着一个垂头耷脑,已无任何生机的道童也一并入了堂屋,顿时吓得语无伦次,“汝等……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