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匹破马威风啥?元三岁那年在蒲家庄园见过的凉州大马可比这个强多了,也没见过家主如此嘚瑟!”蒲元嘟噜着小嘴鄙夷道。也不知是不是跟徐承呆久的缘故,连说话语气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元儿不得对阎祭酒无礼!”蒲元听后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喝止道。
蒲元这才意识到刚才确实出言不逊,便低头不语,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蒲老且莫要责备。若是真能顺利攻下汉中,寻常马匹想必承也能得到一二。到时候分与小子骑乘,岂不是比今日之阎祭酒来得更威风?”徐承轻拍蒲元后背笑道。
“真的?”蒲元立刻从之前做错事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看向徐承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期待。
“那是自然。本祭酒说过的话何时未曾兑现过?”徐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将一旁的徐氏和李婆也一并逗乐了。
至于能不能攻下汉中,说实话徐承心里还真的没底。但此时对天师道而言,对自己来说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包括给周围人打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是信心都没了,那仗就更不用打了,就乖乖地等着覆灭吧。倘若时光能倒退回去,打死他都不会去触碰那个穿越时空的开关,不至于现在不得不像一个玩俄罗斯转盘的赌徒般拿命去豪赌一把。
正午时分,徐承只觉得腹中一阵饥饿感袭来,便下意识用手从别在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拿去一块米饼大口啃食,那是大军出发前就发放好的口粮。别看徐承表面上狼吞虎咽,其实也只是因为走了半天路能量消耗过大导致。所有米饼皆是一个月前便已做好,又硬又难吃。这荒郊野外且又是在行军途中,便也只能将就着吃了。
谁知这一小小的举动却起了连锁反应。先是徐氏、李婆、蒲丰、蒲元,紧接着又是周边的鬼卒,最后连搬运东西的流民都歇了下来。整个辎重队伍瞬间停滞不前。
“为何停止不前?快快起来!到前面这片林子再休息!”阎圃急得在边上来回策马狂奔,使得干硬米饼上瞬间沾染上了一层尘土。亲身经历后徐承才明白什么叫做吃土,顿时也没了食欲,便重新将吃剩下的放回布袋中。整个队伍经过阎圃反复鞭策后终于又开始缓慢向前行进。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如同那难嚼的米饼般单调乏味。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长时间的疲劳行进,整个辎重队伍看上去像是一个身体抱恙之人般有气无力。
头顶着烈日,一名流民青壮背着两袋粮草夹在队伍中步履阑珊,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突然他头一歪,整个身躯向右一倾,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连同之前背着的那两袋粮草一起滚落下山坡,且这一幕恰巧发生就在阎圃跟前。
“快!快去看看!”阎圃急忙命令边上的几个鬼卒下去察看情况。
既然阎圃已经发话,鬼卒们又岂敢怠慢,立马一溜烟跑下山坡。片刻功夫后,他们艰难地抬着那两袋粮草返回了。
“怎么又累死了一个?”阎圃听到鬼卒带来的消息后心中瞬间一百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不过半日功夫,已经倒下二十多个了。剩下的流民也尽皆是疲惫之色,也不知道到汉中时还能剩下几个。
中间休息停顿片刻后,辎重队伍又重新上路了。步履变得轻快了不少,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徐承驻足张望,这才发现原先轮换着驮两袋重物的流民如今背上皆只放了一袋。不过他们每十人为一组,脚裸上皆被麻绳绑成一串,像一只只巨大的毛毛虫排成一队笨拙地蠕动着。
“真是灭绝人性!”蒲元又再次嘀咕道。
说话间天色开始逐渐阴沉下来,紧接着便是乌云密布,天地失色,眼看着大雨就要倾盆而下。行进中的队伍开始骚动起来,像是在大雨来临之前急欲赶回巢穴的蚂蚁。与后者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原先的巢穴早就化作一片焦土,而新的巢穴却远在几百里开外,只得硬着头皮迎接这场猝不及防的暴雨。
“鬼卒听令!将营帐布卸下披在辎重之上防雨,不得有误!”阎圃怒吼道,经过徐承边上时从马上丢下来两件蓑衣。
徐承犹豫片刻后便命鬼卒用刀刃将这两件蓑衣分割成五份,自己和徐氏、李婆、蒲丰、蒲元各取一份,只护住头和肩。又取来多余的营帐布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附近的鬼卒和流民皆投来羡慕和向往的目光,却也不说话。此刻他们正忙碌地将营帐布按照所需要的大小披在搬运的重物上,并尽可能寻找足够多切割剩下的布条护在自己身上防雨。
“哗——”大雨如期而至。厚重的雨滴如密集的箭矢一般铺天盖地袭来,就算隔着蓑衣徐承也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冲击力。
雨水铿锵有力地击打在干涸的地面上,起初只是扬起一抹抹尘土,不过很快道路就变得泥泞起来,一些低洼之地已经积起了浑浊的泥水。流民们光着脚丫背着重物继续前进,全然不顾溅起的泥水沾在同样干涸的古铜色皮肤上。队伍仍旧在风雨中左右摇摆缓慢前行,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
突然,其中一个流民脚底一打滑,整个人向右一倾。先是背上的重物滚落山涧,紧接着自己也随之而去。
骇人的惨叫声引起了阎圃的注意,暗觉不妙之下不断地挥动着皮鞭催马前行,但此时此刻胯下那匹可怜的瘦马却是全身上下被雨水浸透,喘着粗气打死也不再前进半分。阎圃见状也不再迟疑,将手中的缰绳丢给身边的鬼卒便大踏步向出事的地点走去。
等到走近时才发现,已有三个流民滑了下去,由于脚裸绑着麻绳的关系悬在半空中嗷嗷大叫。而剩下的七个流民虽然仍在上面,但也差不多到了快要滑下深渊的边缘了。再过不了多久估计也要步吊在半空中的那三个人的后尘,一起坠入山涧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