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其一一咀嚼吞咽之后,发现对方眼光又转而注视着自己手头仅有的半片米饼。到了关键时刻反正也无心饮食,徐承索性将剩下的米饼也一并撕碎喂食,最后又将半竹筒山泉水递到其嘴边。对方见此随即大口猛啜,直至喝得一滴不剩之后才终于露出了略为满足的表情。
俘虏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或许是因为跟徐承年龄相仿,又或许是徐承此番善意的举动,眼神中少了些许戒备感。
见时机差不多了,徐承便轻声开口道:“本人徐承,此番奉师君之命前来宜汉与汝之同伙谈合作事宜。汝蛰伏于天师道内多日,自然也知道天师道兵力雄厚,若是真想将其一网打尽,断不会只派这区区二十个鬼卒……”说完后在其一脸错愕之中解下了束缚在其身上的绳索。
“将汝用绳索捆绑实属无奈之举……若是汝能保证不逃跑,还之于行动自由又有何妨?”
少年的身体反倒发出不受控制的轻颤,有些受宠若惊道:“徐祭酒但有何吩咐,田永敢不效力?”。随后便将宜汉城内的情况详细地一一说出。
话说回来,策反俘虏如此顺利还得归功于阎圃。要不是他从七个里面挑出了最年幼的,说不定此刻自己还在继续费口舌之辩,结果犹未可知。年轻人心智和社会阅历相对薄弱些,容易被眼前的善意、诱惑和激励所引导。
不过还好自己也只是利用了其缺陷降低了沟通成本,自始至终并未有害人之心。倘是如此,内心还是产生了些许内疚和不安。
不过随着田永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愈来愈多,徐承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眼前这宜汉城内除了之前知道的那三四十个同伙之外居然还盘踞着一路山贼。
“什么?那山贼从何而来?汝且细细说来!”徐承在惊愕之余心中暗自责怪阎圃在审讯过程中太过大意,以至于遗漏了如此重要的信息,使得自己现在进退维谷。
“徐祭酒勿怪,那山贼原本是流窜在汉昌一带的黄巾余孽,人数约莫五十几个。有两个头目:大头目叫伍默,二头目叫岑升。一开始彼此间尚能相安无事,自从吾等将生意逐渐做大之后便被其察觉,二个月前自汉昌方向一路追踪吾等至此,并将吾等尽皆制服。如今这生意所获大部皆为其所占,只给吾等留得一些口食……”
“想来之前每日自天师道偷运出去的精盐并不多,承还是不太敢相信如此数量的精盐居然能养得起将近百号人。”虽然从田永的言语中能感觉到不像是在骗自己,但一向按照常识来分析的徐承还是心存疑虑。
“所获精盐虽然不多,但是吾等在宜汉有好几口盐井,能熬制一些粗盐。将精盐混杂在粗盐当中,运到汉昌当精盐贩卖,确实能获得不菲的利润……”田永说话间脸上浮现去一丝得意之色。
奸商!想不到外表稚嫩憨厚老实的田永私底下居然还隐藏着如此龌龊的勾当。不过在感慨之余徐承自然也明白「仓廪实而知礼节」。若非如此,恐怕这乱世之中那几十号饥寒交迫的人根本就无法存活至今。
“也就是说如今这宜汉城内主事之人是伍默?”徐承问道。
“是,也不是。”田永目光之中透露这一丝纠结。
“此话怎讲?”
“据说伍默虽是大头目,跟二头目岑升却是兄弟相称。双方底下各有二十几号人,平日里也时不时地为一些小事起争执……”田永越说到后来越面露难色,言语间开始支支吾吾,如同行将枯涸的溪流一般。
“承知晓了。”徐承知道田永作为一个底层之人也不太可能知道更多高层的内部细节,但是即便如此所提供的信息却仍是很有帮助,至少自己大抵摸清了宜汉城内的情况。
谈话间原先在一旁小憩的众鬼卒也已逐一苏醒,继而神色肃然地等待着徐承的命令。
“鬼卒听令!眼下吉凶未卜,诸位可否愿意随承前去?若是现在想退缩,继续呆在这林子里便可,等承办好事之后一道回去……”
话音未落,一旁的一个鬼卒起身道:“在下本就奉师君之命前来护卫徐祭酒周全,岂有临阵退缩之理?”
“这位兄弟说得对!在下愿随徐祭酒前往,前方纵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剩下的鬼卒也齐刷刷起身道。
徐承此举并非多余。当下前景扑朔迷离,若是有胆怯之辈混杂在队伍中,到关键时刻拖了后腿那可真是凶险无比。趁此良机徐承随即留下两名鬼卒带着田永在林子里等候,若他们一个时辰后仍未归则可自行回宕渠向阎圃禀告实情。其余人等皆跟着自己迈开步子从容走出林子。
也许是许久未有陌生人出现的缘故,城池内外警戒松懈得一塌糊涂。一直等到徐承走到城墙根下都未遇见一人。偌大的破旧城门敞开小口,上面还留有不少攻城槌留下的一道道斑斑驳驳的撞痕。
为免惊动里边的人,徐承并未下令推开城门,而是命众鬼卒从仅单人能通过的门缝隙中鱼贯而入。众人皆蹑手蹑脚地穿过了一条条荒凉的街区,处处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令人触目惊心。
若是天师道当年打下宕渠之后并未驻留,想必也是如此吧。
正当徐承在心中感慨之时,街角边传来各种嬉笑怒骂的声音。既知危险临近,众鬼卒纷纷屏住呼吸,将刀柄紧紧攥在手中,就等徐承一声令下便可将对方制服。
“什么人?”两个喽啰打扮的人捧着酒坛子谈笑风生出现在众人面前。撞见徐承等人后竟然直直地僵立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已被架上了好几把明晃晃的刀刃。
“呯——”短时间内受到极大的惊吓,两个喽啰不由手一松,酒坛子瞬间做了自由落体,摔成无数碎片。紧接着一股令人呛鼻的酒气夹杂着泥土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