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徐承所料,通过阎圃在面前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张修才勉强答应暂时留的那几个刁民的性命,不过需要徐承亲自往宜汉走一遭将其同伙说服才肯将俘虏放行。
徐承的本意是想让阎圃说服张修将那几个刁民在对方面前送还,以此更显得有诚意,但是话才说了半句就被阎圃打断。以阎圃对张修的了解,让其暂时留的那几个刁民的性命已经不容易了,直接释放这事相当于直接打自己脸,必然不会同意,甚至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故此才作罢。
徐承无奈之下只能启动第二个计划。同样是为了增加谈判成功的可能性,既然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先以宽厚表达诚意,那就只能先用武力将其震慑住,然后再给些与对方有利的条件。
当然了,为了防止在宣汉的同伙觉察到有异变而转移,必须要根据那些被抓住的刁民的口供继续保持夜间运货。这一点阎圃也心知肚明,总之在徐承谈判回来之前药不能停。
可能是出于慎重考虑,张修最终还是同意带上一个俘虏跟徐承同行,一方面可以带路,同时又加派了二十名鬼卒负责徐承和俘虏的安全。虽然那些刁民口中宜汉的据点疏于防范,但徐承向来不喜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就算其只是寻常百姓,但能够在之前的烧杀劫掠和随后的深山野林里生存下来,没有半点警觉性徐承是不相信的。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时刻,唯一能倚仗的估计也就是身边这二十名鬼卒。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出发前,徐承让那二十个鬼卒将手头的兵器交给蒲丰重新锤炼了一下,以增加了刃口锋利程度。
“叮叮当当——”清脆的敲打声已经时断时续持续大半天了。蒲丰光着膀子立于火炉旁,用他那特有的枯树般粗糙的老手握住刀柄,将刀刃放至窜起淡黄色火苗的炉芯上。
待烧得通体火红之时,将其移至边上的铁砧,娴熟地用铁锤反复锻打。刀刃在一次次锤击之下不断变形,最后通红的刀身被浸到冰冷刺骨的水中淬火。
“嗤——”一股青烟飘起,意味着大功告成。
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将最后一件需要锤炼的兵器处理完了,蒲丰早就是面色通红,挥汗如雨。长时间的操劳,腰也似乎有些弯曲,显得更加憔悴。
徐承正想上前致谢,不料蒲丰抢先用那疲惫中显得略有些兴奋的声音道:“徐祭酒不想看下此番锤炼之效果么?”
看到蒲丰和其他匠人以及众鬼卒投来期待的目光后,徐承便知道再也无法推却这个要求,正好自己也想见识下,便同意了。
蒲丰命手下的匠人准备二十个塞满铁珠的竹筒,便叫兵器的主人当场相试。鬼卒们兴奋地拿起各自的兵器往摆放在跟前的竹筒劈砍。
“啪——”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绝于耳。
竹筒皆被轻松劈成两半,且切面极其平整,连同里面不少铁珠也被劈碎。兵器的刃口却丝毫未受影响。
鬼卒们个个如获至宝,轻抚手中的兵器喜上眉梢。纷纷向徐承和蒲丰投来感激的目光。徐承虽不是刀口舔血讨生活之人,却对每一个即将投身战场的士兵都希望自己手中握的是神兵利器感同身受。未曾想此番举动居然无意之中拉近了那些鬼卒跟自己的距离,估计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其会更加听命于自己。
「刀成,以竹筒密内铁珠满其中,举刀断之,应手灵落……」
“不知蒲老认不认得蒲元?”脑中突然闪过一串文字后,徐承好奇问道。
“元儿正是小老儿之孙,刚过七岁。此番落难家破人亡之际,唯有元儿跟随在小老儿身边,如今正被城外一户流民好心照料中,劳烦徐祭酒挂心。”蒲丰表情很复杂,有些诧异又有些激动道。
蒲丰言语之间勾起了徐承对后世的回忆,顿生怜悯之心道:“流民生活困苦,难为一个七岁孩子了。若蒲老不弃,承愿派人请蒲老同蒲元一起入住承之宅院如何?从此以后吃穿用度皆和承同。”
“徐祭酒真如元儿的再生父母!小老儿自此再无牵挂,甘愿此生为徐祭酒做牛做马在所不辞!”蒲丰老泪纵横,再次在徐承面前跪下了。
“蒲老不必如此!折煞本祭酒了,快快请起!”徐承直接将蒲丰扶起,又继续宽慰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便同众鬼卒离去了。
从俘虏口中得知,宕渠到宜汉约六十余里,全是蜿蜒曲折的山路。徐承最终还是决定次日清晨出发,若是过程顺利,日落之前应能回到宕渠。在这深山野林里过夜实在是危险至极。
饶是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徐承还是低估了路途的艰辛。崎岖不平的山路才走了不到二个时辰徐承就双腿乏力,再也无法前行一步。
坐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磐石上,徐承揉捏着酸胀的小腿不由暗自感叹往返于两地偷运盐的刁民那充沛的体力。或许是为了生机又或许被从中牟取的暴利所吸引,总之若是自己也落入了他们一般境地,以自己的小身板绝对做不了这等差事。
片刻之后徐承等人又重新上路。这次徐承倒也没再逞强,之前随身携带的劲弩和箭袋也一并交给了身边的鬼卒背负。由于没有负重,这下倒是感觉到轻快了不少。一路上荒无人烟,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偶尔惊起栖息在林子里的飞鸟。路边泥泞地里隐约可见的脚印证实了这里曾经有人经过。
就这样走走停停足足过了四个时辰,一段夯土构成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是战是和前方凶险未知。既然都已经到了,徐承自然不希望计划落空。遂叫众人停在林子里补充食物养精蓄锐。
徐承自己倒是没有片刻消停。趁着众人小酣之际只身走到俘虏跟前,在其出乎意料的眼神中取下了塞在其口中的麻布团。随后便把手中的米饼撕成两半,将其中一份逐次撕成小块,轻轻放入那张饥渴难耐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