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申时一刻,昆仑派中,张俭一个人站在乾坤剑阵外,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张景怀此时被叶凡领着,正在拜见以前门中的前辈们,而且两人约好下午要一起好好的喝一壶。徐正龙倒是有一次路过,不过他瞥了张俭一眼,发出一声冷哼,便拂袖而去。张俭也没理他,因为他在苦思冥想,推演整座乾坤剑阵的运转之理。
忽然,他感觉身旁一阵清风拂过,于是侧眼看去,来人竟是太师祖!
“小子拜见太师祖!”张俭急忙行礼。
太师祖拂着胡须,笑道:“孩子,想出什么了没有?”
张俭挠了挠头,答:“呃.....快了。”
“呵呵,不着急,慢慢想,老夫就在这里等着,不打扰你。”
“啊?”张俭一愣,“这......也好吧。”
说罢,他便再次陷入了沉思。而太师祖,则默默地看着张俭,眼神愈发赞赏,笑容也开始变得高深莫测......
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半个时辰。张俭纹丝未动,太师祖也真的就这样在旁边等着,两人未说一言。忽然间,张俭侧过头去,看向了太师祖。
“怎么,孩子,你想到突破方法了吗?”
张俭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小子还未想通最后一点,不过有了一点其他的疑惑。”
“哦?说来听听。”
“太师祖,听说您今年二百零三岁了,是否为真?”
“当然是真。”
“那......”张俭忽然犹豫了起来,“您与太平星君相比,谁更强?”
太师祖听得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我稍胜一筹,但若要赢,只会惨胜。”
“您与太平星君比试过?”
“比试过。70年前,老夫曾下山除魔卫道,与太平星君战过一场,结果......我中途放弃了。”
张俭不禁疑惑道:“为何?”
太师祖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深远,长叹一声,答:“老夫那次下山,是为诸恶除魔。可是太平星君,他并未入魔,亦非恶人。”
“啊?”张俭目瞪口呆,“太师祖您如何得知?”
“从一招一式中得知。”
“这......小子不明白。”
“呵呵,你还年轻,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张俭听罢,摇了摇头,答:“请恕小子直言,太平星君在江湖上妄生无数杀孽,属实该死。若说他并非恶人,小子无法苟同。”
太师祖答:“没错,太平星君确实该死。可是,如果我说——他其实一直都在求死。你信吗?”
“太师祖,您不要玩笑了......”果然,张俭是决计不肯相信的。
于是,太师祖轻轻一笑,吟了一首词:
“关山曦月离愁断,万里云沙。瀚海天涯,客枕芳菲无处家。
魂驰惊梦东风尽,不是烟霞。再引生杀,人世无情莫言她。”
“太平星君之所以为太平星君,这,或许也是世人应有的一次报应吧......”
张俭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只得苦笑着转移了话题:“那北冥魔神,太师祖您知道吗?”
太师祖点了点头,答:“听说过。”
“您为何放任他作恶而不管呢?”
“呵!”太师祖轻蔑地笑了,“就他?还不配让我出手。”
与此同时,大理城南十五里外的驿站处......
诗茵终于还是收拾起行囊,准备重返大理城了。毕竟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城中纵使龙潭虎穴,也总要闯一闯才能知道结果。这样想着,她便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驿站楼台。
“马夫,给我备一匹快马。”
“好嘞!”一名下人应声而去,进入马棚牵马去了。
诗茵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情很是沉重。忽然!一个包裹从一侧抛了过来!诗茵急忙回过神来,伸手接住。
“是谁?!”诗茵厉声喝道。
接着,乾坤鼠就从茶亭中一跃而出,冷声道:“真是个傻丫头,明知现在回城便九死一生,却还要以身犯险。你就那么想死?”
“乾坤鼠?!”诗茵不禁大吃一惊,“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乾坤鼠没好气地说:“怎么就不能是我?我来是让你赶紧滚回中原的,大理城中现在已经是龙潭虎穴了,别再趟这个浑水了,懂吗?”
诗茵不禁怒从心头起:“又是这种话!你烦不烦啊?我有我的理由,必须要拿到千年何首乌,哪怕死也要拿到!听懂了的话就给我闪开,别碍事!”
说着,诗茵就要推开乾坤鼠离开。可是,乾坤鼠却一伸手,拦住了她。
“如果你只是为了何首乌,那现在就可以走了,回中原去,再也别踏足这里。”
诗茵气急,吼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必须......”
刚说一半,乾坤鼠便粗暴地打断了她:“我说了!赶紧滚!拿着包裹,离开这里!别再回来!”
诗茵顿时被吼得一愣,然后稍微明白过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包裹里是......”
乾坤鼠挥了挥手,答:“别在这打开,人多眼杂。反正你自己小心吧。”
此话一出,哪怕再笨的人也该明白了。诗茵一时间被感动得说不出话,心情澎湃地无以复加。
“乾坤鼠......公子,小女子何德何能,让您这般付出?”
乾坤鼠不由得羞红了脸颊,别过头去,问:“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吧?”
诗茵点了点头,答:“是的,我们约定,此番夺宝归去,我便嫁予他为妻。”
“你不惜性命来夺这何首乌,也是为了他?”
“这倒不是。需要何首乌的,是我们的一个宛如亲兄弟般的哥哥。”
乾坤鼠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么说,你的意中人也在其他地方寻找稀世药材了?”
诗茵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公子为何要问这些?”
乾坤鼠摆了摆手,答:“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你走吧,或许我们以后不会再相见了。”
“公子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小女子......”
“别小女子、公子什么的了,听起来怪别扭的。直接称呼你我就够了。”
诗茵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就这么走了,未免太过薄情。不如你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将来我定会报答你的这份情谊。”
乾坤鼠叹了口气,答:“没有联系方式,我自幼四海为家,漂泊不定,此次与你相遇是缘分,以后可不见得会有了。”
“那你有什么去处吗?待到我把事情办妥,就去找你。”
“嗯......”乾坤鼠沉思了起来,“总之大理城我是待不下去了,干脆去北边碰碰运气吧。”
然而刚说完,他就立刻变了脸色,突然一把抓住诗茵的手,运起轻功,几个纵跃就带着诗茵来到了驿站的背面。诗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头雾水,刚要发问,却见乾坤鼠急忙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于是,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紧接着,便有一人踏着轻功,从西方飞来,落在了驿站门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壁氏!
西壁氏来到驿站门口后,先是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却又不死心,于是徘徊了起来。恰在此时,马夫也牵着一匹好马走出来了。
“哎?人呢?要了匹马,结果自己先走了,耍我呢?”马夫寻不到诗茵的踪影,不由得满腹牢骚。
而西壁氏却听得真切,急忙走上前去,问道:“小兄弟,这匹马是谁要的?”
马夫晦气地一挥手,答:“嗨!一个姑娘要的。那么水灵可爱的丫头,没想到却耍我寻开心......”
西壁氏眼珠一转,追问道:“那个姑娘是不是这个样子......”接着,他便把诗茵的模样描述了一番。
马夫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大侠您认识她?”
于是,西壁氏意味深长地笑了:“不,并不算认识。只不过......有些恩怨。”
与此同时,驿站背面的诗茵和乾坤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乾坤鼠低声暗骂道:“该死,这家伙怎么追来了?他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莫非有内鬼?”
诗茵也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就别在意这些了,想想怎么脱身才是真的。”
“脱身......说的简单,西壁氏武艺高强,感官敏锐,又发现了我们就在附近,肯定不会轻易离开,我们只要一动,肯定会被发现。”
“他怎么知道我们就在附近?”
乾坤鼠答:“你不是找马夫要了一匹马么?现在马夫牵着马出来了,而且跟西壁氏说这是你要的。你想想,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突然离开,连马都顾不上骑?”
“切......”诗茵恨恨地一咬牙,“要不,我们合力把他杀了!”
“杀?拿什么杀?我可不会武功,你能打过他吗?”
“你不会武功?!”诗茵整个人都懵了,“你的轻功臻至化境,甚至能轻易甩掉西壁氏,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乾坤鼠面色尴尬道:“我练的轻功叫《千里神行》,乃是世间至高轻功,只要练至大乘,追星赶月不在话下。可是,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全部的内力都会被转移到腿脚上,而且经脉运转行径为固定不可变,换言之就是......我不能修炼其他功夫。”
“这...还有这等事?!”诗茵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乾坤鼠挠了挠头,脸色微红,答:“现在不是讨论我的时候,要赶紧跑路了。你轻功怎么样?”
“不差,但是和西壁氏相比,恐怕不够看......”
“那就没办法了......”乾坤鼠叹了口气,“一会儿你抓紧我的手,我拉着你跑。”
诗茵一咬牙,答:“好!”
于是,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西壁氏也一边嘲讽地笑着,一边缓缓踱步,向驿站的左侧绕去。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两人就在附近,甚至就在楼阁里,所以他观察的非常仔细。诗茵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而乾坤鼠则闭着双眼,屏息聆听着周遭的动静,也包括西壁氏的脚步声:一步、一步......
突然!乾坤鼠睁开了双眼,瞬间拉住诗茵的手,整个人如一道闪电般蹿向驿站后方的树林,向东而去!西壁氏只觉眼前一花,两道人影便已没入丛林,一边在心里暗自惊讶,一边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双方一追一逃,风驰电掣,诗茵总算知道了真正的轻功高手有多么恐怖。诗茵自认轻功不算差,可是由乾坤鼠拉着跑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成年男子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狂奔,速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可想而知,若是没有诗茵,乾坤鼠一个人跑的话,速度该有多么恐怖。
可是西壁氏的速度竟然也丝毫不慢!虽然他并不懂得什么高深的轻功法门,但是仗着内力雄厚,不计损耗地催动速度,也是相当恐怖的了。
于是,这一逃,就逃了整整半个时辰。双方甚至翻山越岭,跑了六十里地!如此长距离的高速奔跑,即便如乾坤鼠这样的轻功高手,也有些吃不消了,大滴大滴的汗水淌下,气喘如牛。而西壁氏就更不用说了,简直都要把老命拼上了,咬着牙死死坚持着。
乾坤鼠和诗茵在前面跑着,忽然停了下来,因为眼前出现了一道断崖。紧接着,西壁氏也追了上来,虽然他累的腿都在哆嗦,但是气势依旧凌厉......
乾坤鼠不禁变了脸色,叹道:“大意了,我没想到这里会有个悬崖。”
西壁氏仰天长笑:“哈哈哈!再跑啊!你不是能跑吗!”
这时,诗茵走上前来,说道:“西壁前辈,晚辈确实需要这株千年何首乌来救命,我愿出重金购买,您随便开个价钱吧。”
西壁氏听罢,却是大手一挥,怒道:“少废话!老子也是要救命的!你赶紧把何首乌还来,我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否则......”说着,他便抽出了长剑,内力缓缓运转了起来。
乾坤鼠见状,不由得愧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梅姑娘,是我害了你。”
然而,诗茵却释然一笑,然后走到了乾坤鼠的面前,同样抽出了长剑,傲然道:“乾坤鼠,你是个好人,我不怪你。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怎么?难道你要和他打?”
“为何不能跟他打?他跟着我们跑了这么久,内力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而我的状态可近乎完美。真打起来,胜负尚未可知。”
“哼,可笑!”西壁氏冷哼一声,“一个小丫头,口气倒挺大。就算我消耗很大,却也不是你可以对抗的!”
“那还多费口舌作甚?打过再说!”诗茵娇喝一声,提剑杀了上去。
西壁氏目光一凛,长剑一荡,拨开了诗茵的攻击。但是这一交锋,双方就都知道对方的底细了——西壁氏后继无力,仅仅是挡开攻击就已经很吃力了,根本无法进行反击,而诗茵的底气可就足的多了!
于是,诗茵展开了更加猛烈的攻势,一剑接着一剑,打的西壁氏连连后退,几无招架之力,双方交手不过二十余招,诗茵便彻底压制了西壁氏!
西壁氏本是高傲之人,秉持剑王之名令多少人闻风丧胆,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逼到了绝路,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于是,他疯狂了,哪怕拼着重伤,也一定要斩杀这个可恶的家伙!
下定决心,双方又是一招对拼,各自退开了五步距离。乾坤鼠兴奋地在后面鼓劲儿,诗茵也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而西壁氏,目光阴鸷了下来......
双方喘息片刻之后,诗茵再次提起长剑,准备冲上去一决胜负了,而西壁氏却发出了一声怒吼——“喝啊!”然后,一股庞大的力量从身体里迸发了出来,甚至撕裂了上衣!诗茵两人不禁露出了骇然的神色,因为西壁氏的身体竟然变得通红,甚至在一些穴位处渗出了鲜血......他这是要鱼死网破!
“乾坤一剑!!!”西壁氏再次怒吼一声,接着挥出了手中的长剑。强大到几乎凝为实质的内力汹涌而出,横扫眼前的一切!剑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诗茵脸色剧变,急忙也运起全部功力,打出了一招玄牝若存。冰火蓝焰猛烈迸发,竟真的阻挡住了西壁氏的剑气,由此可见西壁氏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即便是以自残为代价所打出的绝招,也不过尔尔。
但是,两强相撞,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强横的气流横扫全场,西壁氏被吹飞了十余米,才狠狠摔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而诗茵和乾坤鼠,自然也被气流冲击得倒飞出去,可是他们的身后......是断崖!
“怎么会这样!”诗茵感受着急速下坠所带来的失重感,周围毫无借力的地方,如此绝境,必死无疑,一时间不禁心灰意冷,“莫非天要亡我?”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腰部被一只手给揽住了,是乾坤鼠!只见乾坤鼠的神情从所未有的紧张,一边揽住诗茵,一边打出一记钩锁,准确的勾住了崖壁上的一块突石。接着绳索一紧,两人下坠的速度猛地一缓,可是突石却被巨力扯断了!一瞬间收紧的绳索也将乾坤鼠的手勒出了鲜血。
乾坤鼠吃痛,狠狠一咬牙,顾不上伤势,再次打出一记钩锁,这一次钩住了一根横生的树枝。下一瞬,树枝也应声而断,乾坤鼠的右手已经被绳索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沟。不过所幸的是,两人的下坠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随后跌落崖底,都没受什么伤。
诗茵看着乾坤鼠血淋淋的右手,心疼道:“你没事吧?”
乾坤鼠咬着牙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赶紧走,别在此久留。”
“好!”
随后,诗茵扶着乾坤鼠迅速躲进了密林中。片刻之后,西壁氏一瘸一拐地趴到了断崖边,向下看去,却没发现诗茵和乾坤鼠的身影,便知二人早已逃离,再想追可就难了,于是怒极,狠狠一拳砸向地面,心中恨意升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