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躲不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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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汐出现在鲁宫,钟离不能再以原貌示人,可他又不愿意带人皮面具,说那样对皮肤不好,只得给自己的脸施了个法术,这法术奇特在并未改变受法者的音容笑貌,但在凡人眼中却是一张其貌不扬,平凡到记不住相貌的脸。

  我已有半个多月没见过秦汐,听说他尽在眼前却不能去看的心情十分复杂,这一复杂,就复杂到足不出户,躺在屋里挺尸的地步。若不是钟离一脚把门踢飞闯进我卧房,我大概要在里面念佛到至死方休了吧。

  “整整三日,你不吃不喝,没出过屋子,你是打算坐化了吗?”钟离一脸鄙夷,手里却端着我喜欢吃的糖醋鲈鱼,“我一早去抓的,亲手做的,味道不差,你......”

  他话没说完,香气已经飘到我鼻子下面,刚吸了半口气,我就很不给面子地卡住脖子一阵干呕,可三日滴水未进也实在没什么好吐。

  “你一个上神,闹成这样,”他把我扶起,递给我一杯清茶漱口,“既然这么想他,当初何必离开。”

  何必离开?明明刚听到乐梓桑汇报秦汐消息,我只是吃惊,没什么其他想法。可这三日在屋中却越发委屈。当日离开秦汐,是不得已而为之,而半月后的今日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为什么要离开呢,那个白衣胜雪,才冠三梁的男子,我再在他身边贪恋一段日子不好么?

  “他......走了么?”我把茶杯递还给钟离,面色颓败。

  “后日。”

  “还没走啊......”我告诉钟离自己什么都不想吃,只想静一静。他虽然很给面子地端着鱼离开,还少见的没埋怨我浪费他一番盛情,可还是没忍住嘀咕——

  “你当真不是害口啊?我是不是要当舅爷了。要不要我给你号个脉?”

  “......”我无语凝噎地看着一抹靓丽的红衣飞快闪出我卧房,还好心地将门带上,我的一腔怒火随着“啪”的一声关门声,又被全部拍了回来。

  我自认为对生死看得透彻,现今到底自己活了多少万岁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以至于面对“很快要死去”这件事,我平静地就像要睡个午觉。我死过很多回,生过很多次,觉得这只是万物轮回的一个过程,就算这次会同我的族人祖先一样羽化于六合,一睡不醒也并不是多大的事。我平静地安排身后事,只因为这是上神的职责;平静地演一出戏去欺骗秦汐二十年之约,只因为我掐指算出他注定要承袭大晋国祚,开阔疆土、攘外安内,在人世间有不小的作为,于情于理我都有责任不让他为情所困。

  就连“世间明明只有我三魂六魄,我却还一路寻找最后一魄”这件事,我都安排了最合理的解释——我要以最强大的神力,在死前与天池封印着那一帮老妖怪们同归于尽。

  我觉得,我想得很透彻,看得很开。

  早在几日前,长乐宫大门外,安可可的那段执念就给我当头一棒,让我明白自己并未放弃生存希望,实则还是因为并不想和秦汐分开。可那时我还能对自己说,在我漫长到毫无边际的年岁里,我轮回过很多世,这种男欢女爱只是世俗****,沉迷一时不会持续一世,欲求这种东西之所以产生,是因为我现在身体还是个凡人,没法逃脱凡夫俗体对我境界的束缚。但我终究还是上神,念几遍清心咒就好了。

  直到我听说秦汐来了。

  我想念他,想要见他,这种情绪之强吓到了我自己,我几乎控制不知自己的脚,想飞奔过去找他。每一次,只要我想见他,都能见到,就算我身为罹国王后跳宫墙死去后,我还是在百年后见到了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出自对规则的逆反情绪,当我知道不能再见他的这次,想念的情绪却成爆炸增长。

  从没有一本礼法或经卷上有我此种疑惑的解答,我困惑,万万千千年第一次困惑,却无人解惑。

  所有的记忆,大雨夜,宫墙诀别,相遇时我从二楼窗中滚落跌在他怀中,曼珠山捕猎被他调笑,罹国地宫他重拾汐宫记忆......很多东西拼命往脑子里钻,不想,不回忆,都不行。我只能一遍一遍不停念清心咒,顾不上吃饭,顾不上喝水,顾不上告诉钟离其实我没事,可能是从长乐宫离开时,中了什么厉害魔魇,等魔魇的咒术弱了,自行就能恢复。

  谁知道这一念就是三天。

  钟离闯进我屋子的那一刻,我感觉很挫败,捂着根本不再跳动的胸口,困惑这种窒息的难过。我还是很想秦汐,很想去见他。

  是啊,我不想死,我害怕会死,因为我有了留恋,这个世上有我舍不得离开的人。

  听说我上一轮病未好彻底,这一次又病了,依旧死活不肯让太医进门,苏澈因为要陪那位微服出巡的晋国王上,腾不出时间来关注我,他的太子识大体地替他代劳了。钟离踢坏我卧房门的当天下午,慕歌来了,没带兄弟姊妹,只他一个人。

  “师父!”慕歌进来先像模像样地行了师徒礼,起身搬了个板凳坐在我床边观察我的面色,“师父好些没有?是不是来到东鲁水土不服?徒儿这有些父王赏赐的丹药,都是修仙道士、秘术师特别炼制的,听说这些丹药长期服用可以强健体魄、长生不老,徒儿今日全给师父拿来了,师父你每一种都试一试,没准就有管用的!”

  我其实没有大碍,虽然人类的身体三天不吃不喝的确颓败,但凭神力支撑,精神尚不错,只是装病就要有个装病的架势,要是在屋里活蹦乱跳给人看见不好,所以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扮柔弱,却让我这今年刚满10岁的傻徒儿看见好生担忧。

  不过他这份孝心让我着实感动,诚然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药丸,我默默黑线。

  “慕歌可知道这些药丸分别的疗效?”

  “不知,”慕歌愣了愣,看我,“难道不是包治百病么?每个送我父王丹药的老道士都是这么说的啊!”

  我继续黑线:“慕歌不知这些药的疗效,平日可不要随便乱吃,万一吃错了不对症,可要闹毛病的。”

  我这一句关心本没什么意思,却被眼前这孩子误解,他急忙解释,小脸通红:“不是的师父,徒儿不知道这些药的具体疗效,是因为给徒儿药的人并没有说明,只说这药丸包治百病,延年益寿,徒儿想,师父生病了......”

  我见他解释得直着急,很想笑,又很感动他一番孝心,伸出手握了握他端盒子的小手:“师父知道你不是拿师父做小白鼠,只是想嘱咐你一声,这些药不要乱吃。师父刚才看过你这些药,有些丹药的材质并不很好,短期服用没什么,若是长期坚持的话,有害无益。你虽称我为师父多日,我却还未尽过什么师父义务,不如你把这些药倒掉,师父送你一些好过这些药百倍的东西。”

  “这些?会中毒?是有人想要谋害父王?”

  “当然不是,”我安慰道,“只是这些秘术师中不乏骗钱吃喝之类,为师恰巧与天上的太上老君有些交情,又因上年身体羸弱,在他那讨过不少丹药。”说着,我手轻轻握拳复张开,手心里多了几粒金灿灿的药丸,从色泽上就完胜那些花花绿绿的假冒伪劣品,“师父送给你的药丸做不到长生不老,却能延年益寿,且在人生命垂危的时候能起妙手回春之用,师父这里仅剩五粒,都送给你了。”

  早就算到他一生多坎却皆化险为夷,不仅自己在继位后被兄弟毒害,自己的挚爱与孩儿皆有两次命悬一线,巧巧我这里有五粒还魂丹药,送他渡劫,也不算乱改他人命格。

  慕歌欣喜地接过那五粒发着淡淡金光的丹药,笑得合不拢嘴:“师父,什么是小白鼠啊?”

  “小白鼠?”

  “师父刚才说的啊,说师父知道我没把您当做小白鼠。”

  “哦,”我思索着该怎么解释,后来发现根本没法解释,只好编瞎话,“太上老君那个老头儿不是要创制丹药吗?每次制成,便要先用一直白色原毛鼠试药,成功了,方能送人。”

  眼前小孩怯怯看着我:“这么残忍啊?”

  “恩,是挺残忍。”我老神在在地点头,“这就叫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老白鼠没有老君厉害,只能做鱼肉,这就是告诉慕歌一个道理,长大要做一块好刀俎,可以心里善良不害人,也能保证自己不被鱼肉。”

  对不起啊老君,我也知道众生平等,你没害过老鼠,我是瞎编骗徒儿玩的,你那么大岁数了,可别跟我计较。

  “师父,你对我真好,像母妃一样。”慕歌小脸红了红,“我,我能抱抱师父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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