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魂（2）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逆转时空的经验，这次我对时间的拿捏十分准确。我和小麻花到的那一日，正是南宫绾月杀死程筱筱那天。
然而我看到的事情真相却和南宫绾月给我讲述的大相径庭。南宫绾月之所以能在杀死程筱筱后逃逸成功，全全是因为南宫洛从南宫绾月出现开始，一直处于一种呆滞的放空状态。待他醒悟过来的时候，犯人早已人去楼空。
南宫绾月的出现惊动了侍卫，可是南宫洛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动作，其他人也都只是刀剑出鞘，一时间不知进退。少二夫人去了，少爷没有反应，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沉不住气道：“少爷，是追还是不追？”虽然此时问这样的话已经为时太晚。可是形式总还是要走的。
刚刚还是三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场景，现在忽然死了一个。男孩儿哭着扑上去喊着“母亲，母亲”，摇晃着程筱筱的身体，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南宫洛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对身边的人说：“叫奶娘把玉蟾抱走。”
玉蟾，那是“月”的别称，懂得诗赋的人都该知道。
南宫洛抱起身体渐渐冷掉的程筱筱，目光向上看着屋檐又或者更远的地方，半晌才下了命令：“追。”说着，就独自抱着程筱筱朝着反方向离去。
如果当时南宫洛出手，死的人不一定只是程筱筱。至少，南宫绾月可以给程筱筱做陪葬。可是，他没有。
南宫绾月的鞭法不容置疑，程筱筱被一击毙命，南宫洛应该也知道这点，所以他连传唤医官的想法都没有。次日，南宫洛神色以恢复如常，虽然他眼下一片乌青，应该是一夜没睡的结果。
南宫洛先禀告了南宫老爷和夫人程筱筱的死讯，命人定做的棺椁将程筱筱葬在南府后山的一片竹林，又下了通缉令，并昭告九州大陆，万金悬赏绾月人头。我看那上好的棺椁，倍感诧异的却是——程筱筱竟没被葬进南宫家的祖坟。夫人不应该和相公葬在一处么？还是因为她身份低微，所以不能进南宫家的祖坟？可是历代身份低微的妻子被葬进祖坟的例子不少，凭借南宫洛对程筱筱的宠爱，不至于是这个原因。
程筱筱下葬的这个消息十分安静，也根本没有任何排场，事后几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知道南宫府的少二夫人没了。人们只知道南宫洛要杀南宫绾月，却不知原因。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逐渐消息流走，“南宫绾月因杀死南宫家少二夫人逃逸”这件事，才被广泛流传出来。
程筱筱被葬下，南宫洛抚着墓碑，神色哀婉缠绵，把一个大男人说成“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有点过分，但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他对着墓碑轻轻低语，是对南宫绾月从未出现过的柔情似水：“下一世，不要再和权谋生在一起，你本不该在这样的地方做替罪羔羊。去一处平凡人家，一生安康也好。”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有法式，没有祭奠，没有诵读经文，什么都没有。葬的迅速，撤的干脆，似乎要隐瞒一个人已经死去这件事情。
我们待他们走后便开始动手。我将鱼肠剑递给小麻花：“我们现在没有实体，碰不到这里的任何东西，但神器不同，你用鱼肠将她挖出来吧。”虽然那鱼肠实在太短小精悍，用它来挖一个人的棺木，我就算挖一天也挖不出来。这就是我非常接受小麻花主动请缨的原因。
小麻花费解地看了我一眼，蹲下来用手划地。我惊讶地看见土地之上赫然出现他划过的痕迹。
“这？！”我也急忙蹲下来划了一下，我碰到的土地是真实的，这一次，身体并没有从实物上穿过。我惊讶地感叹，“这是怎么回事？”
“据我所知，逆转时空之术可将人带到过去，与古人喝酒饮茶......”他并不知道我之前使用过这个咒术，却和秦汐无声无形地站在过去，所以吧啦吧啦说了许多，和在曼珠山时师兄给我讲得差不多。我握了握手中的那一滴南宫绾月的心头血，忽然明白：之前之所以我与秦汐都无声无形，是因为我魂魄不全，法力不够，所以无法在另一个时空现形。可如今我又多了一魄，自和之前有所不同。这时我也才慢半拍地注意到，我们这次并没有较低如风，走路速度也和常人相同。看来真的是这一缕魂魄起的作用。
小麻花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速度就将程筱筱挖了出来，他利落地挑开棺椁上的铆钉，将程筱筱拖出来，又将棺椁原封不动地扣好埋了回去。因为上一次我与秦汐找不到出口的经历，这一次我有了准备，在小麻花重新把棺椁埋进土里的时候，就在细心留意天空，果然空中有一处比其它地方要暗淡许多，那就是我们回到现实的出口。我从包裹中掏出弓箭，将箭尖出图上自己的血，让小麻花用全力射过去。
那个出口比我想象的要进上许多，因为小麻花的箭没飞多远就扎了进去，“轰”地一声，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开始坍塌。小麻花低声骂了一句娘，也不知道骂的是谁的娘，但愿不是我娘，就一手抱起程筱筱，一手抱起我，踏着石块朝出口奔去：“姑娘能不能等到临近出口再让我射箭？”他终于还是没憋住，开始埋怨我。
这么看来，他刚才骂的，十有八九该是我娘，我赶紧向我死去好几百年的娘亲赔了不是。心说这不能怪我，我又不知道这个出口这么近，而且坍塌的速度这么快。小麻花的速度很快，几下就奔到了出口。秦汐的轻功很好，可我记得我们逃出去的时候，他也是很费力地靠踩着天上落下的时候的力量奔到出口处的。而这件事，小麻花在抱着两个人的情况下做起来却非常平稳，而且丝毫不费力，我盯着脚下一点点消失的世界，皱了眉头：“我们是在飞么？”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们一下子从出口处摔了出来。我叽里咕噜地滚到地上，小麻花却抱着程筱筱的尸体稳稳站在一边。
我被摔蒙了，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靠！他为什么松手了？！
我来不及和他理论，爬起身速速将南宫绾月的命格还回她的身体中，然后大跳“惊魂舞”引出她的魂魄，将她的魂魄渡进身体已经僵硬的程筱筱身体中，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南宫绾月的魂魄与程筱筱的身体相适应，也等待南宫绾月那一魄与我的身体相融合。
这一切的过程都是在子夜进行的，所以当第一缕照样照射到程筱筱身上时，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耳语：“绾月，醒来了，我们回家了。”
程筱筱刷地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房顶，直到灵魂与身体完全融合，她方开了口：“夙夜，我现在是谁？”
“程筱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