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来找我的目的很直白,她不希望我去昆仑山。我请她设身处地地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如果她的四周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生来被套上那样的预言,为自己预言的人被天雷劈死,莫名其妙被人杀死又被人救活,间歇性的力大无穷,遇到灵鸟下跪,好朋友失踪,被大蛇记恨......如果是她,她不想知道答案么?
谁料花非花听完反问:“这个答案就那么重要么?也许当你知道了一切,才发现其实都是你多心了,又或者,你根本不愿意知道这个答案呢?之前你不知道自己有奇异之处的时候,不也能过得很好么,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么?既然有人不想让你知道,那就有你不该知道的道理。”
我让她说的愣住了,半晌才缓缓摇头:“你不懂,那种别人都知道一切,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的挣扎,任人宰割。我不过是想要和秦汐好好生活下去。你觉得可能么?”我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罹国正是昌盛的时候却在瞬间亡了国。就算爹爹里通卖国,罹国亡的不也太迅速,太诡异么?得夙夜者得天下的预言是墨隐的徒弟昭告天下的,可他却死在天雷之下。而我也并不如语言中所说,相反倒更像一个灾星。引出预言的人是墨隐,将我推下宫墙的是陌念,带我回曼珠山的人是墨隐,培植曼珠沙华的是陌念,注入千年灵力的上仙暮。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我未出世的孩子,死的死,背叛的背叛,失踪的失踪,只留我一个人下来。如今我又找到了秦汐,或者说,他是我身边唯一的人,那么他会怎么样呢......”
果然,花非花抿住嘴不再说话。我继续道:“他上一世不是你的亲人,可这一世却的确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你难道愿意看到晋国亡国,秦汐再无辜因我死一次么?”顿了顿又说,“秦汐安度一生的办法,就是我远离他。可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做不到。我想要找一个既不用分离,又可以不伤害到他的方法。所以,即便是我不想知道的答案,我也一定要去努力追寻。”
花非花叹了口气对我说:“我早该猜到我拦不住你,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能说。你如此待阿汐,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我不再阻拦你不代表我赞成你,只是尊重你的选择而已。你要记住,无论你在昆仑山上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感到惊讶,因为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即便很难接受。还有,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花非花送我回到凡间后就消失了,她消失之前嘱咐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要去昆仑天池。她那一段话我想不太明白的有两句话——一句是“也是我的福气”,一句是“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如果说“也是我的福气”只是她觉得我对秦汐很好,作为母亲的客套话的话,那“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是什么意思?
回到人间,我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即刻动身去昆仑山看一看。正收拾东西,却被秦汐拦住。
秦汐看着我雄纠纠气昂昂的高涨热情,很不给面子地泼了我冷水:“你不管南宫绾月了?你这一趟不知道要去多久,你打算一直把她晾在这里?”
他这么一说,我才忽然想起了还有一个南宫绾月。想起她讲起故事时绝望的眼神,我觉得的确不该再拖下去。那是人之将死的神色,万一她想不开,提前死了,我岂不拿不到她答应给我的那一缕魂魄。至于秦汐,我想他也不会多有善心觉得南宫绾月可怜,大体是同我一般,认为早拿到魂魄早踏实。我跟秦汐这么一说,他很鄙视地看我一眼:“小人之心。”
我以为他下一句会是“度君子之腹”,谁料他顿了顿又接着上半句道:“人皆有之。”
“......”
秦汐让我先了结了南宫绾月的心愿,他则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之后陪我一同前去。这次我答应的很痛快,因为想到昆仑山在酉西国境内,不仅路途遥远,而且花非花提醒我说上山后处处凶险。有秦汐在,至少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给我争取跳“惊魂舞”夺魂的时间。只是我没想到,等上路时才发现,一路随行的竟然还有小麻花。
秦汐一直忙于处理国事,我知道晋国正在积极联合姜国对酉西开战,决定不麻烦他,一个人去帮南宫绾月换魂。就在我一切准备齐全的时候,小麻花却找上门来,他说秦汐人在姜国,派他过来住我一臂之力。
自从我那次落水被救之后,我已经许久没有同小麻花接触,而他看我的眼神也带着刻意躲避,难道得知我是个百年不死的天山童姥后被吓着了?不过既然是白送来的帮手,不用白不用,反正我也正愁怎么独自一个人把程筱筱的尸体挖出来,背回到现在。于是假惺惺地说了声“那就有劳将军了”,就与他一同去了南宫绾月处。
南宫绾月依旧穿着水蓝色的长裙,眼神黯淡无光,见我来了,对我礼貌性扯了下嘴角,当做笑笑:“怎不是和太子一起来的?”
“他在姜国,现大致同你哥哥一起,我们很快就去找他们了。”
南宫绾月瞳孔放大了一瞬,身子像秋风中的落叶轻轻一抖,不再说话。我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现在契约并没有达成,我可以不要你的魂魄,你可以有别的选择。南宫洛他不爱你,你又何必为他的心意辜负自己。”
南宫绾月摆摆手叫我不必多说,只将一个红木做的小盒子递给我说:“等我死后,姑娘把我的尸体带给阿洛。若他肯把我埋了,姑娘就悄悄将这盒子同我一起葬了吧。若我不幸被他弃尸荒野......”
我接话道:“我会帮你料理后事。”
她点点头,转身躺在躺椅上,反手点了自己的睡穴,手臂重重垂下,头歪向一边,闭上双眼。她这一闭,此生是不能再睁开了。
我取了她心头一滴血,将契约中的一魄封好握在手中,跳“惊魂舞”,拉住小麻花走上那条藤蔓编制而成的小路。
这一切做的顺理成章,我去拉小麻花手的时候也君子坦荡。谁料手刚一碰到,小麻就像烫着了一样慌忙甩开我朝后退去,反应巨大,眼神疑惑。
当然,被甩的我也很疑惑:“我不拉你的手,你怎同我一同去?”
听罢我的解释,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递过一只手,好像被我占去了多大便宜似的。我长得很好色吗?!拉一下手也是我被占便宜了好不好?我拉过他的手,故意狠狠握了握,朝雾霭走去。小麻花一路都盯着我的手,表情困惑而温顺,我实在对他每一次都超乎常人的反应失去了耐心,也懒得管他此时神经又搭错了哪条线,一心想着赶紧把程筱筱挖出来,然后赶快躲开这个把我想成变态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