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鷩“哎哎”叫过数声，秦汐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我搭过他的手腕，脉象平稳。我长舒了一口气：“谁能给我说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偷袭他？”我想，我的面色一定不太好，我看到老萝真切地抖了抖，竟然挪到往日天敌墨叶飘的身后。我也就顺便将目光移了移，看向墨叶飘。
叶飘揉了揉鼻子，满脸写着无畏：“夙.......你可知道，他现在能在你的小院里，意味着什么？”
“无论意味什么，你差点杀了他不是么？”
秦汐握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咳了两声轻问：“墨姑娘不妨直说。”
届时，老萝方从墨叶飘身后探出头来：“太子殿下，我们姑娘为这个院落布下的结界，凡人是无法踏进的。藤椅上躺着的，是我们姑娘今次法术的宿主，自然可留在结界内，可太子殿下身为凡人，却为何能在这结界中畅通无阻？”
我因为对自己的新身体不熟知，完全不知道自己结界还有这等说法。秦汐沉声：“在下不知何故。”
他握着我手的手，慢慢恢复体温，我感受他的的恢复，环绕身上的煞气也淡了许多。
老萝指了指周围对我们说：“方才姑娘怒急，遍地盛开曼珠沙华。曼珠沙华是彼岸之花，盛开在黄泉九幽之下，引领灵魂皈依彼岸，若是开在凡间便是嗜血杀戮之花，也只有黑色曼陀罗的毒性可与之匹敌。姑娘体内的曼珠沙华是彼岸花王，以方才姑娘盛怒的情况，只要有一朵花碰触到太子，他都会死于非命。但是你们看，只有太子殿下的周围，没有任何花开的迹象。”
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院中已成一片血红色的花海，这些花随着我情绪的平静，正慢慢消失，但只有秦汐周围，没有一朵花。
老萝对我说：“你进行法事的时候，将我吵醒了，我醒来便注意到这个结界中竟然有凡人。后来你启动曼珠沙华探寻宿主过往时，他也未被曼珠沙华所伤，我便断定他一定所非常人。世人皆贪图曼珠沙华的惊魂术，以求长生和权力无边，我见你如今色迷心窍，才不得已寻墨姑娘一起出此下策......”
我将拂地的衣袖揽起，淡淡道：“哦？下策就是杀人？”
墨叶飘英雄气短：“我们以为他既然能踏进结界，又执意混进曼珠山，定是伪装成凡人想要偷袭曼珠沙华，我们担心你的安慰......谁知道他真的是个凡人......”
我细细看着秦汐的手，这双手生的十分柔美，却在刀锋剑雨中生出茧来，摸上去有些磨手的沧桑，我抬起头，扬起半边嘴角：“踏进结界便不是凡人，不是凡人既可永生不死，又何需曼珠沙华？后你又说他是个凡人，可是个凡人又怎能踏进结界？”我直起身子，声音也比平日高了甚许的诘问，“既不能断定，就出手伤人，若是他当真就死在了我面前，也算是为守我而误伤无辜？我还需感激涕零？！”
老萝哼唧了一句：“真急了，真急了。”
墨叶飘转手就把老萝从背后拎出来：“废话，还不是因为你出的馊主意！”
秦汐腕上用力，借着我站了起来，并不像有伤在身。他说：“方才两位疑惑在下能踏进这里的原因，在下也是猜测，这大约和家母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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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珠山博采天下书，却惟独尽十年断档。搜揽书籍的师兄下山结婚娶媳妇去了，老头忙于培育新品种的天山雪莲，对这件事疲懒，一直没有吩咐下去，所以一直没有接班人来置办书籍。是以我这种从未下过山的人，并不知道秦汐的存在，但对于晋国这位独孤王后，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只因为正史中只有三位王后荣登笔墨，她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据传闻她一直以金箔面具示人，除了晋恒公，从未有人见过她的模样。
越是这样的传闻，越能激发的我猎奇心理。
我对她的了解都是在八卦趣闻野史中。有人说，她面容丑陋，无法示人，自从见到秦汐，我便觉得不太可能了。有人说她毁容自卑，我也不太相信，独孤王后之所以被记入史册，便是因为晋恒公为她废却六宫，此番圣宠若还要自卑，委实做作。还有一种说法更加离奇，传闻独孤王后所生非人，乃是媚人妖狐，食人啖魂，惑乱君上，是以不能以貌示人。这种说法来源于战乱蜚语，是他国挑拨敌对国家的手段，因股市传说过于神话，所以我从未相信过。可是今日却对这个离奇的传闻有了离奇的想法。
所生非人。
独孤王后嫁与晋恒公，多年不孕，好容易怀上龙胎，却因难产而死。若是所生非人，又怎么会死于难产。
秦汐说：“我未曾有幸亲见家母，却听闻家母一生不凡，也许有不为人知之处。我与家母血脉相连，便也连带一二实属可能。”
“独孤王后吗？啧啧，”老萝咂巴两下嘴，捋起头发，“我倒是有所耳闻，只可叹未能亲见，如此说来实有可能。”
老萝对我说：“你也别这般气恼，鼻孔都吹飞了，这里是曼珠山墨隐的底盘，我当然不会弄出人命。我知道你的血能活死人肉白骨，我是完全有把握太子不会死，这才同墨姑娘出手试探。”
我道：“你既知道我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为何不知曼珠沙华互主，早在我开始法式的那一刻，但凡站在我结界中略有歹意的人，都会被曼珠沙华的枝蔓推飞出结界。”我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有歹意者会当场毙命”的实情。
老萝瞪圆了眼睛：“啊？我还真不知道......”
对于这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身体，没人知道它作用多么无穷的力量，这就是曼珠沙华对于人类数万年不变的诱惑所在。
对于老萝和叶飘来说，这不过是一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试探，然而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这就是一场前脚踏进鬼门关的考验。从前我同他们一样，并不懂生命的脆弱，今天却体会的特别清明。秦汐是个凡人，孤身来到曼珠山，这里的一切诡怪都可以轻易夺去他的性命。人，真是脆弱的生物。曾经我是，现在我不是，却又拼尽一切想要成为它。因为脆弱，彩后殚精竭虑倾其一身的守护，人生才会变得跌宕起伏而赋有意义。
这是一场无厘头的闹剧，以茫然无措的惊变起，以秦汐得知一切终。本不用知道的人现在知道了，老头一定不会放过墨叶飘和老萝，我心中倒有些小庆幸。秦汐早就对我的身份十分好奇，以他的本事早晚都会想办法总我口中套出话来，而我又左右犹豫，不知到底是否应该同他说实话好。如今不用我说，他以知道一切，结局摆在面前，看上去并不可怕，我十分释怀。
我迎向秦汐的目光，我知道他会有很多问题问我。他看着我的视线有些模糊，忽然，他扯开嘴角笑了笑：“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已经被你医好了，你这样一直盯着我，你做到一半的法式就能自行结束了吗？”
我“啊”了一声，一拍脑门，方才被老头和墨叶飘吓得魂飞魄散，一度以为秦汐就要死在我眼前了，竟然忘了西钥卿囯和贾倾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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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元神，白绫落地。他们二人睁开眼睛的刹那，缠绵万古的轮回即将周而复始。我粗略将诅咒的原委讲给他们二人听，并说：“这是灵兽之王下的诅咒，世人无法得解。我这里，有两个解法，第一个，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九尾天狐，求它解除诅咒。第二个，就是你们两人之中，必须死掉一个，不是一般的死去，而是永不超生，已魂祭天，忏悔，却不能超度。”
我说：“你们不用急着做决定，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可以选择继续轮回，受生生世世折磨之苦，也可以快刀斩乱麻做一个了断。三天之后，还是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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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的背影越发渺小就越发寂寥，目送他们走远，墨叶飘道：“啧啧，若是找不到天狐，那这个结局也太悲惨了。”
我道“这有什么，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失去一些作为代价，这世间因果轮回，得失均等，哪有那么便宜的道理？”
墨叶飘的嘴里少有不叼着狗尾巴草，她说：“你说，这世上会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去死吗？”
我想起方才秦汐满身是血倒在我面前的情景，抬头迎着冰凉如雪的月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