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追述孽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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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莫须有的不安,步子朝秦汐靠了靠,不留神脚下一跛,靠的有点猛,撞在他怀里。他没退也没近,顺手抄过我的腰将我稳住:“你这般众目睽睽之下投怀送抱,倒是让我十分受宠若惊。”

  “惊你个头!”我被他这么一抱,心中好像撞进一只小鹿乱跳,急忙将他推开。

  他没怎么用力,是以我挣开的轻而易举。这般轻而易举,倒让我有些失落。好在老萝虚伪尖锐的咳声立即转移了我的注意。

  十三师兄说过,当你因为一个话题觉得尴尬的时候,立即转移话题是良策。我伸出拇指对老萝说:“你这形象,修整的很好,看上去年轻了几千岁。”

  老萝很不高兴,捋了两撮儿头发:“小老儿今年还不满一千岁,在仙界那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嫩娃儿。”

  凭良心说,老萝的确是个嫩娃娃,而且还是个模样不错的嫩娃娃,不过那是在我这次见到他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夹竹桃甩了的缘故,他此番容貌上的变化委实有些巨大,倒是让我第一次觉得他是一颗老人参精了。

  我嫌恶地拍掉他捋头发的手道:“我这是修辞,你没有文化就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先来与我说一说,贾倾城有体温有影子,说话铿锵有力,吸吐气力均匀,怎么就不是活人了?”老萝不易察觉地朝我身边靠了靠,道:“你读遍曼珠山所有书籍,可记得从中见过魑魅魍魉的描绘?”

  我点点头。

  他继续道:“死后还魂未果成魍,厉鬼不入轮回道成魉,将生命封印修行邪术得以不死为魅,而活人与魔鬼做交易变得半生不死就是魑。”

  他说:“然而世人不知,这世间还有一种形态,与魑等同,半生不死,却不是出于自愿。这种形态被叫做‘影’。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被诅咒的双生胎中。双生落地,只可活其一,成为‘本体’,另一个只是一具没有生命,没有性别的空壳,靠啖食孤魂野鬼苟延残喘,就是‘影’。‘本体’无‘影’可独存,‘影’却要依赖‘本体’的生命。‘本体’损,则‘影’损;‘本体’荣,则‘影’荣。”

  贾倾城与西钥卿囯一奶同胞而出,却不幸成了那只只有一半灵魂的“影”,还被西钥家毫无留恋的抛弃了。索性他活了下来,如此说来,这样恨西钥家也是情有可原。

  我欷歔了两声,拍拍手,收回所有的曼珠沙华枝子:“不管贾倾城是什么,至少他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我叫醒他,帮他破了这份诅咒,与他完成这份交易,至于他与西钥卿囯想要如何,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说着,我走上前想要摘下那两人眼前覆着的白绫。

  飘荡在空气中的水汽重新凝聚在同盆里,带着我的血气,幽幽酸涩而绵长的气息。那两个魂魄被我引出来的美人,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地躺在竹椅上,安详寂寞。两张相似的面孔,此生第一次拥有这么雷同的神情,好比刚出生的婴儿,单纯而脆弱。

  因爱生惧,因惧生怖,因怖生邪念。灵鸟对自己的爱,在我看来就是变态的自恋。然而它分身于盘古斧下时的爱,经历了无数个轮回的考验,还能如同当年翱翔于飘渺神殿之上时那么无垢么?

  终抵不过谎言相欺,逃不过刀剑相向。

  白绫起,灵魂归位,我将这一切讲给他们听,将解决的办法讲给他们听,将会上演什么样的戏码?人生而自保,若一把刀最终需要刺进一个人的心脏,那口中所谓的“爱”将会变得多么脆弱?

  我知道他们即将面对什么,却猜不到这个故事的结局。

  .

  “等一等。”

  我闻声一顿,却见老萝破烂的衣裙下,两条腿飞快捯饬了两步追至我面前,一只大手钳子般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向一旁狠狠一拽。我没料到他这个举动,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大力气,本来就还不能完全适应这具曼珠沙华身子,我脚下一崴没站住,狗吃屎一般干脆地摔在地上。

  我疼的直咧嘴,他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老萝几乎压在我身上,若不是他两只手圈住我的动作是一种保护的姿态,我很怀疑他想要谋害我的赤诚之心。

  耳边只听他说:“在这之前,有件更重要的事。”

  我未来得及咒骂,就肝胆欲裂地瞧见墨叶飘凶狠地朝毫无防备的秦汐扑上去。

  .

  生死福祸均在旦夕之间转变,以其速度的致命性达到不可逆的至尊。这就叫做命运。

  命运是说给活人听的,凡人有凡人的命运,神仙有神仙的命运。我是被曼珠沙华锁住意识苟延残喘的死人,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既无身前事,也少身后忧。睁开眼睛,阳光告诉我这是新的一天,闭上眼睛便是等同与死亡的无尽黑暗。我不曾畏惧,只因为早已死去。人之所以会畏惧,是因为有了留恋。既有了留恋,便想要守护。

  当曼珠沙华的法力第一次被我的意识炸开,如数百支沐血的利箭喷薄而出时,这世上便出现了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血色光箭打乱了一切,秦汐与墨叶飘与两道光飞上飞下几番交合,待二人落地时,秦汐未出鞘的承影停在墨叶飘胸前一寸。

  他说:“墨姑娘何意?”

  我在他眼中,辨认杀机。

  承影剑气可达数十丈,若是承影出鞘,墨叶飘早已血溅三尺而亡。

  老萝的手依旧仅仅扣在我腕上,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估摸他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才能钳制住我,疼的我想将他甩开,却几次未果。

  我说:“老萝,你是吓尿了么?你再不松手我可急了。”这样的时候,不去拉架,他倒是能在这里压着我,压的安心。

  我瞧着老萝黑亮的眼珠乌了乌,嘴唇一动,似乎说了句“得罪了”,一只手勾如鹰爪状朝我脖子掐下来。

  我想,方才只是为宿主做一个法式的功夫,这一晃老萝与墨叶飘怎么都中邪了?

  我本就和常人不同,呼吸的方式依托曼珠沙华,所以即便我听到我颈骨骨折的“嘎巴”声时,想到的也只是“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以秦汐的力量,他会打死中了魔障的老萝和墨叶飘,安全逃出去吗?”

  刀光剑影,一声重金属切断骨骼的清脆爆裂声在耳边响起,老萝的手断了。

  曼珠山上的风带过阵阵血腥,老萝的断手滚到我脸旁,秦汐的承影指在我喉头,老萝的手方才的地方。秦汐一张俊俏的脸颊少有狼狈,我目光下移,他的腹部穿过一只白皙的手,那只手的手腕上带着一串银铃,这银铃是老头亲手给墨叶飘带上的。

  老萝的血,秦汐的血。

  秦汐的面色很苍白,如果他不来救我,就不会被墨叶飘所害。可他波澜不惊的神色告诉我,他算到了这一切。只是他看着我的那一双眼睛,却慢慢现出惑色。

  他说:“子衿,你的眼睛......”

  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来,我却觉得此刻疼痛难忍,呕血不止的那个人是我。

  我说过,墨叶飘是可以让我用后背面对,安心依靠的朋友。是整座曼珠山上,我最信任的人。可她在我面前杀了我喜欢的人。

  .

  就在曼珠沙华将要第一次被我用作杀人工具的时候。老萝按住了我。

  他说:“你别冲动,太子殿下死不了,你割开手腕,流一碗血,一半让他喝下去,一半悉数灌进伤口处。”

  老萝出奇冷静,墨叶飘也完全没有方才动手杀人时的凶残。她扶住摇摇欲坠的秦汐,将他平躺在地上,催促我道:“你快些,他一会儿死过去可就救不活了。”

  听见“死”这个字,我从呆滞中猛然清醒,踉跄地爬起来,鱼肠割腕入骨,鲜血喷薄而出。溅了秦汐和叶飘一脸,我先将手腕按在秦汐嘴边,待他喝下几口后,又急忙移至他腹部的伤口。身后老萝幽幽地说:“啧啧,宝血这么浪费,真是暴敛天物,暴敛天物......”

  我没有时间去瞟他,但心中却已经动了杀心。

  一会儿,墨叶飘握过我的手说:“已经够了,他马上就会好起来了,你先止血吧。你听我们解释,我们并非想要伤害谁。”

  我没有抬头,即便看着秦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我依旧快要哭出来,一双手冰凉冰凉止不住的颤抖。事后想想,墨叶飘和老萝在做了这样的事之后,依旧能处变不惊地站在我身旁给我解释这一切的缘由,真是有果然的胆量和气魄。而当我将这想法与他们说时,老萝吓得两股战战后怕不已,我才知道他们当时一根筋的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杀人。正所谓不知者无畏,便是这样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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