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上)再遇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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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类有四大境界,分为初形妖、情动妖、源妖、得道。

  初形妖六识刚开,神智混沌觉醒,本着妖类的本能行事,但可以短暂维持第二形态,寿命久长而心态易少。

  情动妖,则七情六欲皆开,可较长时间维持拟态,可入红尘历练,也可放弃红尘闭关静修,从自我幻像中煅炼心智。等到漫长岁月,妖心如磨水珍珠,越发圆润自在,通透无痕,待的有一日领悟了本我的源力,自然即可超脱外形界限,可选择任一一种修行方式,可修道,可修魔,亦可修佛,只是重塑金身后,超出了三界的界限,成为得道之人。

  自然也是归属与另外其他三界了。

  青蛇作为初形期的妖物,自然有着蛇的本能,它可以通过蜕皮煅炼自身的第二拟态,而进入情动期后,也就意味着它可以踏入人间,亲身体验喜怒哀乐,人世百态。

  摇摇妖精总担心着,蛇精这般脱离人世修炼下去,总有一天会浑浑噩噩的做了个石头妖,甚至没见过那么多好玩的事情,就甩甩尾巴去登天。只是凭着它永远忘不了口腹之欲的脾气,一定会做了个地魔,而不会成仙成佛。

  不好,非常不好。

  青蛇稍稍动了动脑袋,说道,“蜕皮,要梓鸣草、玉淡红。洞里没有。”摇摇一甩鞭子,优美的划出一个小圈,指着头顶,说,“摇摇早就看过了,大石头下面的院子里有。梓鸣草,玉淡红,还有奇域花,可以明目养容、滋润脾胃。我们偷偷溜进去,等你蜕皮化形,还可以把大石头下的无月珠吃了,以后就可以长长久久保持拟态。不会再像一条软趴趴的蛇了。多好,多好!”

  青蛇侧着庞大的头颅,沉沉道,“上面,危险。”它本来就是蛇,也不想变动什么拟态。虽然它不清楚眼前的食物在想什么,但是看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就令它很想一口吞下去。无奈腹部太涨,贴着地面都很难受。

  世子心里暗急,想偷溜走,但是被青蛇仅仅一个头颅就吓得不敢动,只能用渴求的目光望着摇摇妖精,私下地不时的比划着孩童的模样,以示引诱。摇摇妖精很老成的飞到他肩膀上,拍拍他,然后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不急,不慌,一切都有摇摇呢。才不会让小娃娃跑掉。”

  她轻轻嗓子,叉腰,娇声叫起来,“臭蛇精,你要是不陪摇摇去找小娃娃,以后摇摇就不见你,你睡觉的时候摇摇不想你;哼,到时候,你遇到另外一条蛇,摇摇就不帮你;你想到摇摇的时候,摇摇就自己开心去!”

  青蛇定定看着她,没作声,眼里没有动静。

  很好,石头蛇,我看你能忍多久!

  摇摇用一种很温柔很温柔的语气说道,“等到你肚子饿的时候,摇摇不会给你找食物!”天打雷劈,不,就是天打雷劈也无法形容青蛇内心的振动,它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有些冷冽,而摇摇却十分得意的扬起下巴,无视它。

  “好吧。”青蛇垂下了头颅,把头顶展露在摇摇的面前,让她向每一次争执后胜利的国王一样,粉骄傲的登上王座,巡视自己的领土。“出事,青泠要走。”青蛇加上一句提点语,摇摇很大度的挥手道,“摇摇知道了。要爬的话,摇摇跑在前头。你记得要跟牢。”

  她像是对待小孩子般循循善诱,而让窝在角落中的王青史王世子格外意外的是,青蛇竟然点了点头,引得洞内一阵波动,十分受教的模样。难道,此蛇也不过是个孩童而已?

  他刚刚脱离了最危险的生命危机,马上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甚至耐不住冒出来的好奇心,试图想要接近这个超乎想想的异类。如果能和此蛇攀上交情,王青史内心里思绪飞腾,那么将来在西都翻江倒海的还不是他?就算是景阳王来了他面前,也要被蛇兄的一尾巴甩砸在地上,乖乖的俯首称臣。

  到时候,他还能宽宏大量的来个英雄登场,一笑解前仇,活活的让景阳王羞愧倒地。欲望加上幻想,令王世子内心的猴子胆瞬间膨胀,立马升级到了传说中的豹子胆,老虎心。他感到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腿脚上全是力气,迈出一步,格外的英姿勃勃。

  “青兄——”一声无比亲切的称呼刚刚出口,他就看到巨大的蛇头张开了堪比深渊的嘴,然后缓缓的、慢慢的从里面挤出一具骨架来,先是大腿的肱骨,然后是骨盆,骨盆上还留着一定点的碎肉,沾着唾液和胃液,微微发绿,慢慢的是露出了手臂,胸骨。这些骨头造型完整,少许地方带着腐蚀后残留的肉光色,大部分则是在灰暗的洞穴中发出惨淡的莹白色。

  而且,从蛇嘴里挤出来,骨头摩擦,还会发出阵阵的撞击声。咔嚓咔嚓,像是重新长出了另外一个灵魂。最后,掉到了地上,竟然稳稳的站住了,直挺挺的面对着世子。

  他双目涣散,盯着这一具骨架半天发不出声音,嘴巴张得大大的,状似可以塞进一个石块。尖叫声凝结在喉咙口,面容上讨好的笑意还没有散去,扭曲的笑脸加上惨绿色的面色,承托出了他惊恐不安、接近疯狂的心理状态。

  然后,咕咚一声,一个原型的物体掉到了他的怀里,令他浑身一阵,低头看去,那是个张着嘴巴,露出两个空洞眼眶的白色头骨,咯咯咯咯的上下牙床打架,活像是在对他笑着说话。头颅里,还有一串乌黑不变的佛珠链,一眼就可以看见上面映着的几个紫金色细纹,“天罗婆娑居”。

  那个大和尚!王青史尖声大叫着,“骨头骨头,死人了!死人啊——!”叫声在洞穴里绵延不绝,回音连续,更是把阴森恐怖的气氛衬托到了极点。他颤抖着看青蛇到了个饱嗝,然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伸出一道柔软的蛇尾,卷起了他,春卷一般用力的甩开到后面。

  啊——!啊——!啊——!

  声音很快消失在洞穴深处,渐渐的化为空茫。摇摇妖精看了看,不解问道,“石头蛇。你怎么舍得把他甩到研粉堆里,那不是你收集了很久吗?听以前的人说,这些研粉对于他们,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非常昂贵。”平日里还把研粉藏的死死的,就是不让她好好在里面扬尘玩耍,偏心!

  摇摇妖精踱踱脚,不依不饶的噘嘴生气。

  “存着,好吃。”青蛇舒服的打个哈欠,询问她,“昂贵是什么?”摇摇愣了愣,偏着脑袋,很懊恼的揪着鞭子想,可是想不出什么说法,“就是凡人会在一个大大的地方,用昂贵的东西就会拿到很多很多的小娃娃,应该是这样吧!”她不太肯定,但是说了一边,却有觉得一定是如此,于是便斩钉截铁道,“一定能是拿到很多娃娃。”

  “所以,我们马上去大石头下面,摇摇知道怎么走会最近!”摇摇妖精高兴的飞到半空中,身上的铃铛发出淡淡的光芒,让她笼罩在其中,像是一盏小小的浮灯,可以在黑暗中指明方向。

  她舒张着翅膀,伸开手,摆出平稳的斜面造型,用小手偶尔拍拍露出来的小肚脐,四周便会响起清脆的摇摇鼓声,然后,那些沉睡的风之源力就会被召唤来,拖着她,让她在空中不费丝毫力气,迅速的飞翔。

  摇摇妖精闭着眼,脑子里却能耐显现出地下洞穴蜿蜒冗长的地形,熟门熟路的穿梭着,仿佛是走了千百遍的自家后院。

  狡兔尚有三穴,更不用说蛇这种敏感的生物,青蛇原本到了春日,最常做的事,大抵就是在底下翻滚,用头颅去撞击墙面,开坑新道,日子一久长,连带着它自己也不清楚洞中的穴道究竟是通向何处,又当如何行走。

  故而,摇摇妖精的存在,就是它必不可少的指明灯。脱离了它,待到有一日它的饥饿感爆发,就只能在洞穴胡乱旋转,怎么挣扎也跑不出一个圈子。

  “嘘!轻点轻点,石头蛇,你来慢慢的撬开一个口子。前面就到了。”摇摇憋住声音憋住气息,用自己的身体光芒照出面前一堵龟裂的石墙。她很熟练的在上面扒出条裂缝来,然后探出小脑袋张望几下,又缩回来,轻声道,“里面有一条狗,在睡觉呢。你别吵醒了它!”

  青蛇昂起头颅,张开嘴,吐出一口浓烈的青蓝色雾气,凝结而不散开,它再用绕回来的尾巴一扫,那蓝色的气团就轱辘的转到前面的石墙上,刚一接触,就发出强烈的腐蚀的腥臭味,石墙像是一块燃烧的蜡烛,呲的几声,化成泥水酱汁,流淌下来,露出石墙后面的一小块天地来。

  它心中咒术默念,身上抖了三抖,只见庞大无边的身体在抖动中渐渐凝缩,最终变成了不过手腕粗细的小绿蛇,连带着青色的鳞片都细腻许多。只是头顶上多出了一块金色的斑点,一闪一闪,在移动中十分容易暴露身形。

  青蛇顺着墙上的口子,悄悄爬出,摇摇妖精也停止了飞舞,趴在它的背上,搂着它的七寸处,默念着,“好刺激,好刺激!摇摇好开心。”眼里光芒大作,十分兴奋活跃的样子。

  青蛇穿梭过一片细嫩的草地,在不合时节的春草地上吸足了生机,它潜伏在草茎下,贴着草根,时快时慢,随着风向和风速而移动。远远看去,不过是草坪自然抖动,根本分不出那里是条蛇,哪里是块草。造化奇妙,令人叹绝。

  不过,并非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被它以高超的化形忽悠过去,至少当青蛇和摇摇鼓妖精进入了这一方花园时,有两只妖怪正在愉快的交谈着。

  那是一只光明正大趴在佛庙屋檐下酣睡的狗和一个高高躺在横梁上,懒如一块软泥的小丫头。两妖相距甚远,都不做声,但是心思相连处,根本无需以言语表达。况且传音入耳这种小伎俩哪里比得上白妖女根据前世信息爆发年代上网聊天的心得开辟出来的最新交流法术,心思转。

  所谓心思转,自然是知神识波动一致的妖类,可以将两人的语频重叠在一起,甚至是多人重叠,从而达到言不表而声及脑,吵群架也可以无声的境界。她刚刚寻思出这般的法术时候,被白玄狠狠的嘲笑了三日,直到白妖女冷笑着用超大信息量的佛经四书整整念了三千次,次次起伏次次不同,又大江东去的浩然正气版,有江南女子柔情四溢版,有孤灯僧人水波不兴版,有政客官员蛊惑诱导版,甚至还有各地的通俗方言版——最后整得白玄举出四肢投降,发誓要捍卫创新精神,为了新一代的群聊活动贡献自己的下半生,方才意犹未尽道,“我还有三岁孩童的奶声奶气版没有上,以及东方不败的人要更新版,白玄,你实在是太脆弱了。”

  当场令白玄一边雄起大呼,妖孽纵横,天不开眼,一边乖乖的把自己私藏的几枚药丸掏出来,交上法庭请求缓刑和从宽处理。

  故而,心思转成为了杀人不见血、虐人不带痕,排名白墨刑法第一条的言语暴力酷刑,深得白玄同学的喜欢,也造就了堪称是妖界第一唐僧的白玄妖孽,以信息爆炸言语暴力为至爱的特色。

  “你看中的妖孽都不是凡品,不过几日不见,没想到就入了情动期,看它额头的蛇鳞,金色尚浅,想必不超过五百年的道行。可喜可贺!”白玄萎靡不振的讨好债主,内心里的赞赏却是实发实的,毕竟一个五百年的情动妖,既是是在天界妖物中,也是寥寥无几,而能够在灵力源力都缺乏的凡尘独自修炼到此般境界,也足够笑傲妖群,称霸一方。

  白妖女趴在梁上,看着下面游动的一线青色,得意道,“那是,我一双慧眼可是绝世无双的货色。比起孙行者的火眼精睛还要更进一步,他只看人妖之分,我却看各自潜力,能够看透未来前程……就算是老子在世,也比不上我的预测力。”

  老子?白玄自动忽略不知道的名次,继续道,“不过你一心要求的玲珑骨眼看就在眼前,我们也埋伏了整整三天,难道你愿意让这条小蛇独自一人触阵身亡,然后,功亏一篑?”那简直比天上直接掉下玲珑骨来,还要不可思议。

  白妖女深深看了青蛇的身影,噙着一缕别由意味的笑,道,“我正瞅着要找快敲门砖头,没想到它们自己送上门来。摆明了要让你看一场好戏。”

  “好戏?不过是几人幽会,几人争执,几人暗骂,我连那个什么叶锦都没有见到,能有什么好戏?”白玄瘪瘪嘴,精神突然一震,诡异笑起来,“除非,你打算轰了他的老窝。”

  白妖女翻个白眼,“我不是暴力主义者,能动动脑子拿到的东西,别老是挥着拳头。都什么时代了,还讲老一套。”她侧耳倾听,微笑起来,撩起垂下的长发别再腰间,然后双脚垂吊在梁上,任由身体垂挂下来。

  “就让好戏,从一个女人开始。女佛徒!”

  她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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