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下人这个月都多发一份工钱,都沾点儿喜气。”苏桐莞尔一笑,走到桌前落座,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挑了挑眉,“都是二郎爱吃的,爹爹你也太偏心,好歹要添上几样素菜,照顾照顾我吧。”
“你也吃肉,今天大家都吃肉。”苏文成得意洋洋地朝着自家闺女咧开嘴大笑道,“别以为爹不知道,你在咱们家的时候,就想着吃肉,便是银钱不凑手,也得想办法隔三差五地弄点儿肉食打牙祭,结果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你到喜欢上素斋,还说什么窈窕淑女好柳腰,非得节食,节食作甚,如今我家宝贝女儿就是胖成小肥猪,你爹爹我也不怕养。”
苏文成显然是喝了酒,整个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苏桐失笑摇头,“爹,您醉了,喝点儿茶水醒醒酒,二郎回来看见,万一也要效仿,小小年纪就变成个小酒鬼,我可受不了。”
说着,苏桐便走过去,亲自给自家爹爹倒茶,一走近,果然有一股子酒味儿,还很浓烈,不过,苏姑娘到没唠叨他,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喝点儿酒没什么,再说,别人喝醉了发酒疯怪吓人的,苏文成喝醉了,别人到看不大出来,说话做事,照样有条有理,这样也好,不用担心他喝酒坏事。
一杯热茶灌下肚,苏文成抹了把脸,清醒不少,他本也醉得不算厉害,一抬头,夹了一只鸡大腿,搁在苏桐眼前的碗里。
“我们阿桐在外面忙了这么长时间,想必饿了,先吃吧,别等你弟弟,以前都是你先紧着他,以后啊,也该学着让他来照顾你。”
苏桐心下好笑,摸摸鼻子,果然夹起鸡腿吃了一口。
她知道,自家爹爹总觉得家里两个男人读书,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赚钱本是他这个顶门立户的当家男人该想的,可这些年,却让幼女承担了他的责任,以前还好,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考科举,可一朝得中,喜悦之余,又免不了想起女儿数年如一日的付出,回到家,举止失常,也可以理解。
苏桐一口口地把鸡腿吃完,又乖乖喝了苏文成给她倒上的菌汤。
其实,她根本没有亏待自己,以前每日都要想办法弄点儿肉食,那是为了调养身体,补充营养,现在茹素,同样是为了身体健康,当然,还有苗条的身材。
有时候苏桐特别羡慕那些随便怎么吃都不会胖的女人,她不行,她生得漂亮,但是油水充足之后,一个月就胖了五斤,腰都圆了半圈儿,她哪里还敢再逞口腹之欲,自然要多吃素菜,再者说,她也不是不喜欢吃素。
父女俩在这大好的日子,莫名其妙地狂啃鸡腿,等二郎回到家,看到一桌子鸡骨头,脑门上差点儿冒出黑线。
苏文成榜上有名,毕竟是天大的好事,对于苏家来说,是真正的改换门庭了,以前虽然也算是官员,但在大宋朝的官场上成为官员的方式虽然多,进士出身和非进士出身,却完全是两回事儿。
热闹了一夜,紧接着,殿试便接踵而至。
一晚上苏文成只是眯了一会儿,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不是他不想好好睡一觉,只是任谁第二天要面圣,都很难让自己陷入睡眠。
没办法,苏桐只好给他煮了些提神的汤水,等着他明日去赴考之前喝一碗,好歹有点儿用处,否则万一在殿上打瞌睡,让官家给弄一个御前失宜的罪名,那岂不是很倒霉?虽说宋朝殿试一般并不黜落士子,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听说前些年就有个士子殿试的时候太过紧张,作出来的文章很难让人满意,便不幸折戟沉沙。
当然,这些大部分都是三等的,中是靠运气,不中才正常的那些,像春试前十名的士子,不大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儿。
次日,才四更,天还未亮,苏文成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苏桐亲自捧着白衫和黑幞头过来,让苏文成穿好,这是贡士的装扮,虽然苏桐总觉得这装扮和平常的服装比,实在算不上好看,可天下的士子恐怕都愿意用金丝银线做成的华服,来换这么一身寻常的衣服。
苏文成换好了衣服,吃了一碗蛋羹,其它的并未吃太多,进宫去应试,各种规矩多如牛毛,早有人教导过,但这会儿,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有些紧张。
苏桐吐出口气,替自家父亲整了整衣襟,笑道:“这回爹爹可要发挥优势,好好写字,官家要亲阅,最好把字写出气势,让他一眼就能看到,就喜欢上。”
因为宋朝几代皇帝都擅长飞白,虽说科举考试答题的时候绝不适合,也不可能用飞白体,但官家也不是只喜欢飞白,他是喜欢书法,苏文成的字,还是很有看头的,他有天分,碰上个爱好书法的皇帝,是他的幸运。
被苏桐轻言细语地这么一说,苏文成到更显出三分紧张,苏桐也不劝慰,其实,太紧张当然不好,可适度的紧张却有好处。
一般春试结束,考生们会自然而然地放松心神,毕竟殿试除非是万不得已,实在看不过去,一般真不会黜落考生,能走到这一步的考生们都有自信,到了殿试的时候,他们就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这时候,心里始终提着口气的考生,可能就会更全力以赴,没准儿能拿到更好更绝佳的成绩。
收拾了下,苏桐目送自家父亲奔赴战场。虽然中进士是肯定的,但进士和同进士,却是天差地别,有句话说的话,同进士堪比如夫人,怎么也不敢与进士相提并论。大宋朝历代宰相,就没有一个是同进士出身的。
苏文成出了门,反而没有在家的时候那么多心思,尤其是到了东华门的门口,拿着考牌,和左近的贡士们闲聊几句,他在本届考生中还算是小有名望,不只是国子监和其他几个相熟的同窗,便是好多他不认识的,外地的考生,都认识他这个春试第一名的泰州苏文成,免不了要上前结交一二。
如今能呆在这里的,基本上板上钉钉,都是未来的朝廷命官,将来同殿为臣,他们就是同年,官场上同年可是很近的关系,一说是同年,自然会彼此照应一二。
所以,在这儿绝不会有二百五随随便便表露什么清高傲气,别管家境好的,有靠山的,还是寒门出身,没什么靠山,都一样笑得春风满面,对人十分客气。
等礼部的官员核查过身份,钟声响起,贡士们便依次进入宫门,一进宫门,贡士们便都免不了有些紧张,四处乱看的很少,都受过礼仪培训,该怎么做全心里有数。
一遍开考礼仪走完,考试便开始。
苏文成始终没敢抬头,隔着老远,也看不清楚官家的容貌,只隐约觉得声音很温和,也很年轻,并无太重的威严……只不过模模糊糊地觉得官家好像看了他几眼,不过苏文成只觉得自己是太紧张,感觉出了错,这殿上一大堆考生,官家哪有力气一一关注?
深吸了口气,苏文成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答题。
他数十年苦读,屡次科考,为了科举,甚至耽误了原配发妻的青春,害得她一个人支撑家业,最终累死,是,他总觉得自己的妻子是为了他而累死的,一直心怀愧疚,从那之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对科举有了一丝丝的执念,幸好还有一双好儿女,且心性坚定,不至于成魔,心思还是清明,否则,中进士对他来说,恐怕不是喜事,而是祸事了。苏文成挥挥洒洒地答题,觉得答得还算顺利,不多时,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阴影,他没抬头,手甚至不曾颤抖一下,心里却不由苦笑——官家这是溜达什么?若非他心理素质够好,指不定刚才那一下就污了考卷!
幸亏此时他也快答完了,到没受多大的影响。
但周围的考生的心神,却不免有些震荡,毕竟是官家驾临,又有多少人能以平常心待之。
官家可能只是觉得考试的时间太长,他在御座上呆着,坐了这么久,端着架子,也不好有太多小动作,以免丢了皇家的颜面,觉得烦闷,所以才下来溜达溜达,四下转转,心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可这一群考生,却让他的举动给惹得心烦意乱起来。
苏文成深吸了口气,继续写下去,却忍不住暗自嘀咕——怎么官家就不动了?赶紧走吧,别在自己身边戳着。
他不敢抬头,当然看不见年轻的小皇帝赵祯一边看他的文章,一边儿忍不住点头,目中略带出几分欣赏。
四周的几个考官全把官家的神色看在眼里,互相使了个眼色,都暗自叹息,看来,这个考生是入了官家的眼,大约前三名里,他能占据一位,只是,一会儿大家阅卷时却要小心,万一评出来呈给官家御览的前十名里没有他,官家恐怕会不高兴。
第一百零五章 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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