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蚊子(11.纷纷争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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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蚊红爬得很慢,她那稚嫩的小起落架爬起来非常吃力。我真想背起她快点爬,可牛吃星把蚊红让过去,把我挤在了后面。我只能看着牛吃星撅着大屁股,一摆一摆的。他走得到是悠闲,一点儿也不着急。再看看那些小褐蚁,忙得四处乱撞。看来,牛吃星地位是真高,都不用亲自去拆墙。

  我问他:“老牛,你这是要带我们去看什么东西?不会是流星吧?真找到了?哎,我跟你说,下次要再找什么东西,你自己去,可别再拉上我们家小蚊子,害我好找!”

  牛吃星又呵呵笑道:“呵呵呵,这小蚊子虽然年轻,可比你机灵。你别总是一惊一乍的。”

  我觉得他故意避开了我的问题,就又问:“是不是找到流星了?”

  牛吃星没吱声了,只顾摆着屁股不紧不慢地爬,已经爬到一个岔道,四面都是洞口。

  我用锥子在他屁股上戳了戳,喊他:“哎,哎,问你话呢,是不是带我们去看流星?本事不小啊,你们哪儿找到的?”

  牛吃星突然一转身,小辫子直指着我,好像生气了。我心说,至于嘛,开个玩笑而已。

  他却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说道:“大蚊子,我告诉过你,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为好。知道多了,徒增烦恼。”

  嗯?他怎么又说这一句。上一回他这样说,还是那次我喝多了,从树叶上掉下来。他们正在草地上找流星。我当时还想问他,流星和宇宙的真相有什么关系,都没来得及问。

  “大蚊子!大蚊子!”忽听蚊红尖叫,直喊我的名字。

  我抬头望过去,一只大兵蚁用他嘴上的齿刀夹住了蚊红。蚊红小小的身躯都快被夹断了。吓得我直喊:“哎!放下!老牛!你快叫他放下!蚊红的腰都快断啦!”

  牛吃星却不吃惊,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放心,小蚊子不会有事的。我还有事情问她。”

  他说完就一甩辫子,那个兵蚁心领神会般地夹着蚊红退到洞的深处,看不见了,只传来蚊红呼唤我的名字:“大蚊子!”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情直接问,为什么要用这损招?”我气急败坏地质问牛吃星。

  另一个洞口也冲出来一只“点点头”,看样子,他也要来夹我,却被牛吃星拦住了。

  只见牛吃星转过身去,说道:“记住,不要再继续追究宇宙的真相了,说不定你还能再活七天。作一只普通的蚊子吧。”

  我想上去拉住他的腿,右边那条后腿,可“点点头”挡住了我,还张开了大齿刀。我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两步,冲牛吃星喊:“牛吃星!你放了蚊红,我就不追究宇宙的真相了!”

  牛吃星已经走进了其中一个洞口,说:“等我问完事情,我会放了她。”

  然后他又是一甩小辫子,“点点头”就上来驱赶我,逼着我不断后退。一直把我逼出了残破的蚁巢。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牛吃星这个老东西居然会用欺骗的方法把蚊红捉了去!要捉,还不捉一对儿,偏偏又把我赶了出来。蚊红那么小,她能知道什么!有什么事情直接问,不行吗?我看着那架黄色的挖掘机,真想飞进它的脑袋里,操控它的思想,把蚁巢给挖了!

  可已经有人类抢先一步坐在它脑袋里了。挖掘机又开动了。我以为它真要挖蚁巢,吓得我不知所措。蚊红还在里面呢!还好不是。这个大家伙是顺着排水沟的方向在挖一条更大更深的沟。

  我又躲回桂花树叶下,想想怎么把蚊红救出来。真要能控制挖掘机就好了,或者控制那个人类。只靠我自己肯定救不了蚊红。光是那个我“点点头”,我就打不过。我得找帮手。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瘸腿强,他是我的朋友,肯定会帮我。可瘸腿强是个捡垃圾的,不知道他打架在不在行。应该可以,看他那块头,至少不怕“点点头”。可是哪儿找去他呢。这家伙白天从不出来的,我甚至不知道他具体住哪儿,是在洗衣机下还是厨房间?要等他自己出来,得等到夜里。我等得起,蚊红等不起。不知道牛吃星会拿她怎么办。说是问事情,唬住谁呢?有这么问事情的吗?我想到蚊红被兵蚁夹住的样子,就心如刀绞。她只能呼唤我的名字。必须赶快想到解救她的法子,否则枉费她喊我“大蚊子”。

  可是除了瘸腿强和蚊红,我还有朋友吗?甚至我认识的都不多。朋友,用到之时方觉少。

  牛吃星肯定不是我的朋友,他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欺负小蚊子。胖子呢?我也没把胖子当作朋友,还嘲笑她胖,嘲笑她傻。我想胖子可能也没把我当朋友。再说,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都要成野蜜蜂了。可是除了瘸腿强,蚊红,牛吃星,胖子,我还认识谁?

  绝望之际,我又看向那栋楼。那个人类小孩又趴在窗口看挖掘机。她叫“子欲”。脑袋中忽然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是子欲能帮我就好了。我能听懂人类的话,但是人类能听懂我的话吗?我甚至怀疑他们能不能听得见!就算听得懂,她为什么要帮我?捏死我还来不及呢。

  走投无路,我还是打算去找胖子。就算不是为了我,看在蚊红一直安慰她到天亮的份儿上,我想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胖子的家是一座方方的蜂箱,木头制的。我没见过,只是听胖子说过。我只知道她们家在东面,具体位置却是不清楚。可看胖子平时往返很快,相信住的不远。时不我待,发动振翼,去寻找胖子的家。

  新生的振翼确实给力,我可以轻松飞过楼顶。即便有风,我的稳定系统也能轻易稳定飞行姿态,保证我快速飞行。一直飞过四座楼房,也没看见木头制的蜂箱。我又放低高度,打开扫描仪仔细搜索。倒是搜索到方方正正的东西,却不是木制的。

  正当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有误,就听到一阵“呜呜”的呼啸声从下方传来,一群黄蜂飞过。又是这帮天杀的!这帮天杀的也是往东飞去,难道她们家也在东面。我想差不多,大概齐她们也住蜂箱吧。随机决定就在高处跟着她们,让她们给我带路。

  一直跟到满是树木的一块林地上空,我跟丢了。黄蜂群飞进了林子。我也不着急飞下去,而是打开扫描仪扫描了一下。扫描仪显示,林子里面好多蜂子,也不知是黄蜂还是蜜蜂,数量多不胜数,都在纷纷乱飞。而且下面确实有方方的木制的东西,有四五十座之多。应该是找到胖子的家了。我便开始下降高度,停在一棵不知名的树叶上,打算先仔仔细细地扫描一番,看看胖子会住在哪一座蜂箱里,如果她被蜂王重新接纳了话。

  可扫描仪显示,下面那些蜂子在打架!准确地说,是黄蜂和蜜蜂在打架。我甚至扫描仪坏了,便再次下降高度,停在更低的叶子上,确认看到的。

  蜜蜂显然不是黄蜂的对手,已经死了一地的!还好蜜蜂占据了数量优势,这场架,或者说,这场战斗还在持续。

  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在树叶上就是被一只黄蜂撞落的,还差点喂了鸟。那群黄蜂就是朝这边去飞过来的。乖乖!难不成,这场战斗持续了一天了?看看地上和蜂箱上死尸的数量,倒是真有可能。

  我没想到黄蜂如此凶残。她们的锥子一扎,就能解决掉一只蜜蜂。黄蜂的嘴上还有像“点点头”那样的齿刀,而且更大。

  蜜蜂就可怜了,甚至可以说是悲壮!蜜蜂的锥子扎下去,就拔不出来。我看见一只蜜蜂把锥子扎在黄蜂的肚子上,两只蜂子就缠在了一起。蜜蜂再也没有别的手段,只得任由黄蜂撕咬,咬断了振翼,咬掉了脑壳。可蜜蜂还是死死的扎着黄蜂。最后两只蜂子一起落在了死尸堆里,同归于尽。

  在死尸堆里,还有蜜蜂拖着肠子在挣扎,试图再次投入到战斗中去。我这才明白,这些肠子都拖出来的蜜蜂是脱掉了锥子,那些锥子都扎在死掉的黄蜂尸体上。原来蜜蜂的锥子是和肠子连在一起。他们锥子上比黄蜂的锥子多了一个倒勾,所以一旦扎下去,就无法挣脱。若是挣脱,就得把肠子都拽出。所以蜜蜂只有一次攻击机会,扎住对方的时候,也是自己的死亡时候。我无法理解,蜜蜂为什么连命都不要了,她们不会逃跑吗?

  可即便如此,蜜蜂也只落得下风。黄蜂的体型更大,进攻手段也更多。我近距离观察到,一只黄蜂已经杀死了十几只蜜蜂,而且这样的弑杀还在继续。

  随着外面蜜蜂的数量在急剧减少,更多的蜜蜂从四五十只蜂箱里纷纷飞出,几千只?我看有上万只之多,就连没有锥子的雄蜂都飞出来了。我猜,一定是蜂王下令倾巢而出了,这架势是要跟黄蜂决战!

  下面发生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三只雄风一起抱住了一只黄蜂,令黄蜂在空中失去平衡,坠落在草地上。可惜雄蜂没有锥子也没有齿刀,所以黄蜂不慌不忙地用锥子将抱住他的雄蜂挨个戳死,锥子够不到的,她就去用齿刀去切割。然而这三只雄蜂死了也没有撒开手,致使黄蜂还是打不开振翼,飞不起来。接着又有几只雄蜂抱了上去,使黄蜂不好动弹。一只接着一只不停地去抱住外面的雄蜂,直到抱得像个蜂球。我真不知道雄蜂这是在做什么,要闷死黄蜂吗?

  我用扫描仪去看蜂球里面的黄蜂是不是死了。一打开扫描仪我就吃惊不已!每个雄蜂的体度都在急剧地上升。即便是先前被杀死的,体温也超出了正常范围。我对温度是很敏感的。按照扫描仪显示来看,蜂球内部的温度比太阳直射的温度高得多!最里面的黄蜂很快失去了活力,死了,热死的!而那些雄蜂们也死了。蜜蜂是集体开启了自己“高热”状态,利用高温将黄蜂杀死。又是一次同归于尽。这种以十换一的战法,我真是觉得愚蠢。可又能怎么办呢?

  举目望去,这样的抱团式自杀进攻还在持续。如此场面,用触目惊心都不足以描述。这是何等壮举!

  望着像雨滴一样纷纷下落的蜂子,望着地上和蜂箱上都落成堆的蜂尸,我对宇宙的真相又有了新的认知———生存!

  以死亡博得生存,以数量上的牺牲换取种群的延续。甚至可以说,是把一部分蜜蜂的时间节省下来,留给存活的蜜蜂。我终于明白蜜蜂为什么要生存在一个大家庭里。或许褐蚁也是。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也是死过一次才获得新生的么?

  终于,真正扭转局势的情况发生了。一个人类将蜂箱的通道口统统关闭,阻止更多的蜜蜂出来送死。接下来他手持一团火焰去燎黄蜂。黄蜂被火燎到了,蜜蜂也被燎了。这又是同归于尽么?

  这场面我不忍再看。我拉起振翼上升到了树梢。烟也上升到了树梢。我打算离开这个硝烟之地。胖子可能指望不上了,她也许已经躺在了蜂尸堆里。现在能救蚊红的只有瘸腿强了。

  我回到桂花叶子上,焦急地等待天黑,希望瘸腿强早点出来。忽又听见一阵“呜呜”声。难道还有黄蜂赶去支援么?

  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只狼狈的黄蜂往回飞。我猜那个人类用火烧成功了,击退了黄蜂。人类会用火,真是厉害。瘸腿强不也是被人类用打火机烧掉了半截腿嘛。

  忽然一只黄蜂落在了我旁边一束桂花上,贪婪地大口吃着花蜜。看她残破焦糊的振翼就知道被火燎到了。她的振翼已经被烧掉了外翼,她还能活着飞回来,这样的战场生存能力真是叫我害怕。

  尽管害怕,却还是有一种力量驱使我去质问她,为什么要去屠杀蜜蜂。

  我飞到她上方,悬停住,问道:“你们也是吃蜜的,蜜蜂也是吃蜜的。为什要袭击蜜蜂呢?这些花蜜不够你们吃的吗?”

  那黄蜂先是一惊,她可能不敢相信,一只蚊子敢这么跟她说话。我以为她会暴怒,都准备随时加大振翼频率逃离。谁知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又继续吃起花蜜,边吃边说:“原来是只小蚊子。你们蚊子能懂什么?”

  我最听不惯这种带着嘲讽的语气,跟牛吃星一个臭德行,便反驳道:“蚊子怎么了?蚊子能和蜜蜂成为朋友,蚊子可不会去杀死朋友!”

  我说这话时,心里着实有点儿虚的慌,也许胖子真没以为我是她的朋友。现在可能没机会问胖子了。

  那黄蜂听了,把手中的花蜜一扔,笑道:“呵呵,朋友?什么朋友?朋友算什么东西!就算是一家子,就算是兄弟姐妹,为了能活下来,必要时,照样可以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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