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蚊子(10.纷纷争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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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安慰好了蚊红,也安慰好了自己。瘸腿强说的对,没死都是好事,不必相互责难了。

  放下起落架,我就在玻璃沿儿上坐下,这就要开始给他们讲讲我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还懂人类说话了。我看看下面少了牛吃星,觉得有点可惜。正欲开口,却又莫名地犹豫了。

  不是因为牛吃星不在,而是害怕他们听了之后会怀疑我是只怪物,把我打死。蟑螂和蜜蜂应该不是很了解蚊子,但是蚊红不一样,她也是一只蚊子。我不能让蚊红怀疑我。如果连蚊红也怀疑我,那我活过来干什么的?

  于是我学着牛吃星的样子,故作神秘地一指夜空,问他们:“你们知道天上也有人吗?在地球轨道上。”

  瘸腿强第一个反应过来,说:“天上?人怎么会在天上!天上那是星星。地球轨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解释不了地球轨道,只是把我从电视上看到和听到的,给他们描述了一遍。

  兰花靠着瘸腿强低语了几句。她以为我听不见,其实我都听见了。她说,我看起来不正经,肯定是个疯子,在胡说八道,还让瘸腿强别信我。瘸腿强悄悄跟她说:“你别瞎说。大蚊子只是有点傻,并不疯。但你别看他傻,又贼精的要命。我信他说的,他跟我是好朋友。你别说话了,噢。”

  瘸腿强就真是我的好兄弟。看在他相信我的份儿上,我就不追究他说我傻了,权当没听见。

  蚊红叫我下去,她要跟我一起找找地球轨道是哪颗星星。我笑她傻,地球轨道肯定是指某个位置,不是星星,也没有星星那么远,我们也能飞上去。

  只有胖子独自坐在我们这对儿和瘸腿强那对儿之间,显得孤零零的。我便不由地问她:“哎,胖子,你今天又忘记归家啦?”

  胖子答道:“家?哪里还有家......”

  我一听奇怪,就要问怎么没有家。我虽然没见过她们蜜蜂的家,但是听胖子跟我吹过,说是木头制的楼房,当然比人类住的楼房要小很多。还说她们家很热闹。怎么她现在又说没有家呢?

  蚊红先说话了:“大蚊子,今天发生了很多变故。”

  原来今天早上,蚊红在楼顶上看着红日,盼着我来找她。她觉得我不会死,一定会来楼顶找她。可是她没盼来我,却盼来了一只巨大的黄色怪物。我知道她说的是挖掘机。挖掘机把阴沟挖了,未出生的蚊卵都被埋在土里了。我想告诉她,我扫描到蚊卵还在孵化,能不能变成蚊子,得看抽筋虫能不能爬出来。不过我还是没敢告诉她,因为我肯定蚊红不知道扫描是什么意思。她没有看见土山里的蚊卵,说明她没有扫描仪。

  后来蚊红就遇见了胖子。当时胖子正处于恐慌之中。听胖子说,他们家的老蜂王生了个小蜂王。老蜂王把小蜂王赶出了蜂箱,让她自立巢穴,自筑王台。不过老蜂王还是分了一部分的工蜂和雄蜂给年轻的小蜂王。胖子就是那些工蜂中的一员。

  可年轻的蜂王并没有在外活动的经验,她被工蜂们带来到了月季花上,打算在花下筑一座王台。没曾想,挖掘机一把土把月季花盖住了,小蜂王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胖子和另外几只蜜蜂是侥幸逃脱的。

  胖子说,没了蜂王的蜜蜂就成了也“野蜜蜂”。我倒是觉得“野蜜蜂”好。自己采蜜自己吃,吃饱了就睡觉。可是蜜蜂不这么想。胖子说,蜜蜂有一个大家庭。为首的就是蜂王,她也是体格最大的蜜蜂。蜂王并不出来采蜜,她几乎是一辈子都待在家里生蜂卵,大量地繁衍蜜蜂。胖子说,蜂王一天能下七八百只卵。

  我问胖子:“蜂王能活多久?”

  胖子说:“老蜂王已经活了四年了,我们家几千只蜜蜂都是她生的。”

  我吃惊蜂王的生命长度,更吃惊她的生育能力。蚊子阿母也能下二百只卵,不知阿母能不能活四年。

  我又问:“几千只蜜蜂都有名字吗?”

  蚊红挤了挤我,叫我不要瞎扯名字的事,让胖子继续说。

  对已经习惯群体生活的蜜蜂来说,成为野蜜蜂就意味着失去群体的庇护,离死不远了。于是胖子他们又回到蜂箱,可是每个蜂箱的守卫都不让她们进去,尽管她们带回去满满的花蜜。

  “守卫?守卫是干嘛的?他们不让进就不进呀?”瘸腿强忍不住问道。

  胖子解释说,守卫也是工蜂,主要是守着蜂箱门口,不让其它虫子进去。比如蚊子肯定是进不去的。我心说,我也不要进去,一窝变态,我进去干嘛。

  兰花忽然说道:“那你告诉老蜂王事情的缘尾呀。”

  我惊讶兰花会公开说话。可能母的跟母的才有共同语言。

  胖子叹了口气,说:“说了。可家里就那么大,已经没有我们的位置了。新生的工蜂顶替了我们工作。”

  这蜜蜂一家子还真是复杂。当胖子还是一只年轻的蜜蜂时,她只是一个清洁工,负责清扫蜂箱。大约一个星期后,她被调到幼蛹室,负责喂养和照顾蜂蛹。我猜,蜂蛹和抽筋虫差不多。当然,喂养的花蜜都是工蜂采集来的。等她喂养的蜂蛹蜕变成新生的蜜蜂,胖子又领到新的任务,飞出蜂箱采摘花蜜。胖子说,她每天往返花朵和蜂箱几百次,工作非常辛苦,但是得到了蜂王的肯定。

  瘸腿强有些气愤:“都肯定你了,还不让你进去,这个老蜂王真不是东西!”

  正是肯定胖子的工作能力,老蜂王才将她分派给年轻的小蜂王。新的蜂巢要想建立,除了负责交配的雄蜂,必须有更多经验丰富的工蜂。胖子说,也不是老蜂王对她有成见,只是她原来的位置被更年轻力盛的工蜂取代了,这是蜜蜂家族的铁律,老蜂王自己也爱莫能助。现在她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蜜蜂。

  蚊红安慰胖子道:“你会不会筑巢?”

  胖子点头。

  蚊红略显兴奋地说:“那你自己筑巢,筑王台,自己当蜂王,生几千只卵,等这些卵都.....”

  蚊红没说完,胖子直摇头,否定了蚊红大胆点想法。她说,依靠一只蜜蜂,是很难造一座完整的蜂巢。更何况夏天即将过去,秋天很快来临,接着就是寒冷的冬天。没等蜂巢造好,不累死也得冻死。更何况,不是每只母蜜蜂都能成为蜂王的。小蜂王是老蜂王的一颗特别的卵孵化而来的。

  蚊红好像已经对死亡有了认识,到没有表现的奇怪。但是她对时间的认识还不深刻。如果没有时间限制,胖子说不定真能筑起一座王台,我也能飞到星星上去。

  窗台上又安静下来,就连楼下的蛐蛐叫声都没了。我猜那个叫“蝈蝈”的蛐蛐也失去了家吧。挖掘机也静静地隐没在夜色中,它不可能听懂我们的故事。离开了人类,挖掘机巨大的身躯失去了活力,看起来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它被抽去了思想,与死无异。

  胖子好像也没有了思想,但是她却还有感情。这种感情我是能理解的,因为我也失去了家。我又比胖子幸运一些,身边还有蚊红。虽然我们蚊子不像蜜蜂那样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也没有明确的分工。但在面对挖掘机这样巨大的力量时,蜜蜂和蚊子却又一样了,一样无能为力,一样无家可归。

  就这样过了片刻,也不知片刻是多久,瘸腿强招呼道:“那什么,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

  我赶紧冲他摆了摆锥子,要他别说了,走吧。我知道他想说,“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可回哪儿去?

  瘸腿强明白了我的意思,没再说什么,带着兰花离开了窗台。

  我跟蚊红一直在窗台上陪着胖子到天亮。

  蚊红问胖子:“要不,再回蜂箱?求求蜂王,说不定她改主意了。”

  胖子说:“我先去采蜜。采满了蜜再回去。”

  说完,胖子就飞走了。蚊红忽然问我:“饿了么?”

  我拍了拍肚子,感觉倒是不饿。不过她肯定是饿了,便问她:“你吃过血了吗?”

  蚊红赶紧摇头道:“我不吃血!吃花蜜,我们吃花蜜吧?”

  花蜜倒是可口,但也总不能一直吃花蜜喝叶汁吧。等蚊红饿到极致再说吧。我第一次吃血时也是饿得慌不择食,才发现血的美味是花蜜不能比拟的。。

  我们吃完了桂花蜜,太阳也愈发得毒烈。我待在树叶下没大碍,因为我有恒温系统。可蚊红不行呀。跟她一商量,我们决定再找一个像阴沟那样令内心安全的家。

  可能心怀对老家的想念,我带蚊红先是来到原来阴沟的地方。挖掘机还死在那儿。阴沟的位置被挖了一个更大更深的巨坑。坑内已经聚集了一些水。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排水沟渗出。那个褐蚁洞也已被挖去了半截,露出了里面的构造。没想到牛吃星他们住的也够复杂的。忽然间我看见了一只小褐蚁还在里面,两只,一群!

  他们怎么不逃走呢?我跟蚊红对视一眼,就都飞了下去。我逮住一个小褐蚁问:“小褐蚁,这洞都塌了,你们还在这儿做什么?看见外面那个大怪物了吗?等着它来挖你们么?”

  小褐蚁好像很累,喘着气说:“我们正在搬家。现在是搬蚁后。不跟你说了,我忙着呢!”

  蚁后,我知道是跟蜂王一样的角色,负责产卵。她是褐蚁群的核心。但是我还从未见过。

  我们走进褐蚁的残破的家,看到的是阡陌交通,井然有序。这里有各种耳室,大多已经空置,不知是何用途。只有一些堆放食物的耳室显示,他们还没来得及搬走食物。

  有一些通道已经被小褐蚁打通,并且他们还在不遗余力地打破通道与通道之间的隔墙。而在那些忙碌的小褐蚁四周散布着更大一些的褐蚁,一个个嘴角带着锋利的锯齿。蚊红悄悄问我那是什么褐蚁。我告诉她,这些是兵蚁,负责守卫蚁后,以及抵御外来入侵的。

  正说着,一只兵蚁注意到了我们,冲过来,亮出了他的齿刀。蚊红跟我一样警觉地发动振翼,可是通道太窄,无法飞行,只能放弃逃跑。我倒是能很快地退出去,因为我的起落架比以前更结实也更灵活。不吹牛,就论爬,这兵蚁肯定爬不过我。可蚊红不行呀。我总不能丢下蚊红自己溜之大吉吧。

  很快又有一只兵蚁赶来。我还想解释,只是路过看看,我们这就出去。就听蚊红说:“是牛吃星叫我们过来的。”

  一听这话,两只兵蚁相互摇了摇小辫子,然后就见其中一只掉头爬走了,另一只仍然警惕地拦着我们,不许我们进去,也不许我们出去。

  我冲蚊红笑了笑,佩服她的反应能力,瞬间说出牛吃星的名字。与我之前设想的一样,牛吃星在这褐蚁群里的地位非同一般。不过这个谎言很快就要被戳穿,届时就难堪了,于是我试着问那只兵蚁:“兵蚁?是吧?”

  兵蚁点头不语。

  我又问:“那么这位兵蚁,你有名字吗?”

  兵蚁又点了点头。蚊红在后面推了我一下。

  他也有名字,没机会了。不过我到要听听他能叫什么名字,就对蚊红摆摆手,接着又问兵蚁:“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他莫名其妙地还是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讲话吗?莫非他的名字叫“点点头”?

  蚊红狠狠拍了我一下,要我不要再问了。正这时候,牛吃星过来了。“点点头”让开一条道,让到了牛吃星的后面想,显然“点点头”的地位比牛吃星低。

  我赶紧喊:“老牛,你叫我们来,我们来了。”

  说完,赶紧朝牛吃星眨眼,想让他把这几个大块头的蠢货兵蚁支走。牛吃星没理我这茬,却反问我:“大蚊子?你还活着呢?”

  这时,那个“点点头”似乎也听出一些不对劲儿,在牛吃星身后死盯着我。

  我料定他得听牛吃星的,也就不怕他了,答道:“活着呢,我能活二十个夏天。不过,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蚁后自己不能爬吗?还要搬?”

  牛吃星愣了会儿神,仿佛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一下。忽听他呵呵笑道:“呵呵,噢,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蚁后,那是我们蚁群的缔造者。这个蚁群都是蚁后所生。在第一次产卵之前,蚁后是独自打下一个洞穴,把自己埋在地下。直到第一批卵慢慢孵化成蛹,蛹蜕变成第一批工蚁。之后才有食物,才有地下巢穴的建立。时间久了,蚁后也就出不来了。可是如果丢下蚁后,那这个蚁群也就会很快灭亡。所以,你看到的是工蚁们在打开通道,让蚁后能出来。”

  这是牛吃星第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但是他说得再长,我的疑问却很短。

  我问他:“你又不是这蚁后生的,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到底在褐蚁群里是做什么的?”

  牛吃星又在原地打起了转转。只怪通道太窄,他转了一圈就停下来,又笑呵呵地说:“厄,呵呵,大蚊子,你忘啦?我是个说书哒。自然是在褐蚁群里说书喽。”

  这个解释能唬住瘸腿强,却休想唬住我。我是不会信的。一个说书的能指挥一队褐蚁跟他去找流星?他又不是蚁后,哪儿来的权威?刚才那个兵蚁和这个“点点头”都能听他指使。一个说书的能有这么高的地位?

  蚊红说:“哎呀,大蚊子,别总问长问短的。”

  我说:“我们在探讨知识。”

  蚊红说:“探讨知识也要分场合呀,你没看见他们很忙么!牛吃星,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听蚊红这意思还真是牛吃星找她来的。我还以为蚊红是灵机一动,撒了个慌呢。看来蚊红不像我会撒谎。

  牛吃星侧身让开了道,说:“我带你们去看个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流星么?

  我正打算呛他,蚊红捏住了我的锥子,要我别说话,跟着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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