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蚊子(12.同根相煎)
0.1秒记住本站域名 [ixs.cc]
点击下载小刀阅读APP

  这只蜂子真是个疯子。我看她说得恶狠狠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黄蜂真是宇宙中恶毒的存在。为了安全,还是别再追问为什么了,最好远离这个恶毒的存在。

  她却换了种语气,抬头看着我,说:“小蚊子,你可知道,蜜蜂和我们本是同源,都是蜂族。”

  她的语气带着一些无奈,眼神中少了些凶恶。不过,蜜蜂和黄蜂都是同一族?这我还真没想过。若是光看她们的样子,这样说大概也是可信的。

  我不置可否,却又有了听下去的兴趣。为了让她继续说下去,我附和道:“看着像,内心可不一样吧。”

  她捧起一把花蜜,示意我也去吃一口。我害怕,不敢靠近她。她笑了,笑着说:“怎么?怕我?我还以为是个胆大的蚊子。”

  怕?对!

  怎么不怕,看看这家伙的齿刀,看看她那变态的锥子。说不怕那是撒谎。可又不能被她瞧不起呀,我可是一只有血性的大蚊子,便对她说:“我不是怕你。我是有急事。”

  她摇头冷笑,继续吃她的花蜜,不搭理我了。

  突然我脑袋里又有了个诡异的想法。若是能让她帮我去救蚊红,那兵蚁“点点头”们肯定都不是对手。可是怎么才能让这只残暴的黄蜂愿意帮我呢?

  我想说,“我们交个朋友吧”。可她刚才已经说了,“朋友”不是个东西。

  她看我还没飞走,就又用头上的辫子指了指桂花。我心一横,行吧,吃就吃。

  于是我大着胆子,就坐她对面,先是大吃两口花蜜,又钻开叶子,吮吸起汁液。喝完我还“啊”的一声。

  这“啊”的一声,倒是把她逗乐了。

  她也找片叶子,用锥子打了个孔,可是她却吸不起来,因为她的锥子在屁股上。

  我也看乐了,对着她笑道:“你们和蜜蜂肯定是同族,无疑了,锥子都长在屁股上。哈哈哈。”

  笑完我就后悔,赶紧看向她。她盯着我,没再笑。我心说,坏了,可别把她惹急了。

  “啊哈哈哈哈”她猛地摇头大笑起来,那样子真是个疯子,边笑还边说:“为什么我们屁股哈,上的锥子会,哈哈,会长到你嘴上!啊哈哈哈。”

  我对她这种低级的笑话很无感。不过令我惊奇的是,这样一只凶恶的黄蜂也会像我和瘸腿强一样插科打诨。我还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这“我们”是指她们黄蜂,还是指所有蜂子,也包括蜜蜂?

  我问她:“既然是同族,怎么又相互厮杀呢?”

  她听我又问起这个问题,笑声戛然而止,拍了拍手上的花蜜,对我说:“有一天,几只善于战斗的守卫蜂杀死了一些工蜂,原因是那些工蜂总是偷吃蜂蜜却从来不出去采蜜。好吃懒做是要被驱逐出蜂群的。但是杀死同族也是要被驱逐的。蜂王就要把那几只守卫蜂赶出蜂群。谁知道,那些守卫蜂居然又杀死了蜂王。这在我们蜂族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原以为会有一场鏖战,可群蜂无首,没有了蜂王的统一指挥,整群的蜂都不知所措。有的想去皈依其它蜂群,可都被嫌弃,嫌弃她们是危险分子。没有一个蜂群愿意接纳她们。”

  在她后来的讲述中,我得知,被逐出蜂族的一类蜂就成了现在的黄蜂。失去了蜂族大家庭的庇护,在恶劣的条件下,她们为了生存变得好斗,弑杀。幸运的是,她们当中有些母蜂脱离了蜂王的气味控制,居然恢复了生育能力,这是她们能得以一代代繁衍至今的原因。

  我奇怪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她说:“我还是一只蜂蛹的时候,总是听照顾我们的工蜂说起家族的往事。这些往事就是这样代代相传的。”

  听她这样说,我居然有些自悲。我们蚊子就没有这样的代代相传。我甚至都不确定我是不是从一颗蚊卵而来。她说了很多关于蜂族的历史,却对什么去攻击蜜蜂群只字不提。

  我又问她:“你们这是报复蜜蜂么?复仇?”

  她冷笑道:“复仇?只要能生存谁会以命去复仇。昨天,人类捣毁了我们的蜂巢,我们确实报复了人类,可报复完了又能如何?家已经被烧掉了。那些蜜蜂倒是好,住在人类给她们定制的蜂房里。我们只是为了存活下来,只是想争一处安生之地。”

  真没想到这些恶煞般的黄蜂也是被人类捣毁了巢穴。我心中油然滋生出了一丝怜悯。这两天里,有多少虫子的家被人类毁了?催生出的争斗和厮杀又有多少?比如蚊红就被牛吃星抓了去。

  我忽又觉得人类才是宇宙中最凶恶的存在。他们体型庞大,生活结构复杂,仿佛是地球上最权威的蜂王或蚁后,可以随意处置其它的生命。

  “那么,你们现在去哪儿?重新建造蜂巢?”我回过神来问她。

  她却不吱声了,趴在桂花上,像是睡着了,满嘴的花蜜都不知道擦一擦。我试着叫醒她,打算恳求她帮我从褐蚁群中救出蚊红。她却一动不动。我这才发现,她腹部扎入了一根锥子,蜜蜂的锥子,扎得很深。要不是锥子上挂着的白肠子在她黄色身躯上显得特别的碍眼,我可能都发现不了这根锥子。她死了。我还没告诉她,我不叫“小蚊子”,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名字。

  深入肚腹的锥子证明她战斗过,为生存战斗过。焦黑残破的振翼证明她终究还是败在了人类手下。

  蜜蜂和黄蜂曾是一家,有着相同的家规,相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是,一个被人类喜爱,一个被人类迫害。喜爱和迫害是人类对她们不同的态度,也让她们同族相残,导致截然不同的命运。又是一对正反,又一副阴阳。

  落日黄昏,晚霞映出天下一片凄凉。

  那个叫“子欲”的人类小孩手持一根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拴着那只大黄狗。一人一狗来到楼下的排水沟。子欲在看已经停歇下来的挖掘机,大黄狗在对着排水管道排水。我看他排水的地方离褐蚁巢穴很近,有些担心。不会淹了蚁巢吧。淹死牛吃星也就算了,可别把蚊红也淹了。怎么能让这只蠢狗停下来呢?

  一不做二不休,我开大振翼频率朝着大黄狗冲了过去,直接挂在他内耳上。接连打了十个钻口之后,他才觉察到我的存在,忽扇耳朵,把我扇了出来。大黄狗确实不再排水了,却又在扒拉什么。这回已经来不及了,他扒拉的正是褐蚁那残破的蚁穴!

  在大黄狗肥大的利爪之下,褐蚁的巢穴不堪一击。小褐蚁们慌不择路地四处逃命。也有一些兵蚁爬上了大黄狗的腿上开始撕咬。可是大黄狗却能忍住了疼痛,还在死命地扒拉。要是让他再这么扒拉下去,蚁后要被扒拉死,蚊红也活不成了。我正要再去大黄狗身上开钻,忽见一只小蚊子已经在他的眼眉处打下来锥子。竟然是蚊红!她没死,她还活着!

  我赶紧飞过去,大喊:“蚊红!你在干什么呢?吃血也不是这个时候!快跟我离开这儿!”

  蚊红拔出锥子,答道:“不行呀!再让这狗刨下去,蚁后就死定了,褐蚁们都会死的!”

  说完她又扎下锥子。

  我心里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她倒替褐蚁担心了,忘了他们是怎么把她捉起来了吗?

  大黄狗忽然又扇起了他的耳朵,直要朝蚊红拍过去。还好蚊红反应不慢,躲了过去。可她还要下去阻止大黄狗,被我拦住了。

  再看大黄狗,他也没在继续刨蚁巢穴。好像他已经抛出个东西,一个透明的小球。那个小球,我很眼熟,似乎就是那个“流星”。不同的是,我在水中看到的是泛着红光的,这个只是一个透明无光的。

  大黄狗叼着那个小球,有些得意的朝子欲摇着尾巴。子欲说:“大黄,你嘴里是什么?给我看看。”

  大黄狗似乎听懂了,很听话地把小球吐在子欲脚下。原来狗也能听懂人话。看来我能听懂人话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子欲捡起小球,擦了擦上面的土和大黄狗的口水,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我也在端详。这球的大小跟我看到的“流星”差不多。在霞光下,剔透的球体似乎又隐约发光了。

  子欲很是高兴的样子,把小球攥在手心,又摸了摸那蠢狗的脑袋,便牵着他回家去了。

  难道说,牛吃星带着褐蚁真把流星找到了,还在藏在蚁巢中?那他抓蚊红要问什么?蚊红会知道什么?

  我转身去看蚊红。蚊红捂着锥子,傻愣愣地看着我。怎地?她又不认识我了?

  我说:“别这么看着我。我是大蚊子。”

  蚊红抹了抹锥子,说:“我,我吃血了!”

  原来她是惊讶这事。我笑道:“总有第一次。没什么害怕的。”

  来到桂花树叶下,我问蚊红:“牛吃星抓你问什么事情?”

  蚊红答道:“是关于流星。”

  牛吃星把蚊红抓过去先是想让蚊红确认一下,他们藏在蚁巢里的球是不是蚊红看到的流星。蚊红说不像,因为它没有发出红光。

  牛吃星还不罢休,问蚊红是不是摸过流星,在它还发光的时候摸过。蚊红当然没有摸过。流星是掉在水里,蚊红只是贴着水面去看的,不可能摸到。那时候我们都以为那是火星,蚊红还在找“火星”上有没有火星车。牛吃星又问蚊红,我有没有摸过。蚊红照实说,我只是在上面看的,后来水流来了,才下去拉她上来的。

  牛吃星终究不信蚊红的话,硬说蚊红偷走了流星的力量,要蚊红还回来,还威胁蚊红,如果不还回来流星的力量,就不放她出去,关在蚁巢里等死。蚊红莫名其妙,她当然还不出什么流星的力量,就真的被关在一处耳室里,外面还有一只兵蚁把守。直到大黄狗扒拉开蚁巢,蚊红才飞了出来。一听这个,我觉得,我得谢谢那只蠢狗。

  我问蚊红:“那么,牛吃星有没有说什么是流星的力量?”

  蚊红摇头道:“没有。不过他好像很痴迷流星。据他讲,他们是在水洞里把流星捞上来的。他们想尽办法,最后牺牲掉几千只小褐蚁搭成了浮球,才把流星捞上来。又用一天的时间才运回来,打洞埋在蚁巢中。哪知道,刚埋下去,那个黄色大怪物就挖破了蚁巢。他们现在是要搬运流星去新的巢穴。”

  这么说来,那个流星还真地掉进水洞里了。我在搜寻的时候,怎么没遇见他们呢?

  “浮球”,应该是跟我看到的蜂球一样,是小褐蚁用身躯搭成的球状物。不同的是,褐蚁的浮球可以浮出水面。他们想必是用身体包住了那个流星,一层一层首尾相接,才令流星浮起来的。这又是一个壮举。不过,比起蜜蜂来,我认为,牺牲掉的几千只小褐蚁只是满足牛吃星的一己私欲。毕竟,流星又不能吃。牛吃星竟然如此痴迷于流星。不,牛吃星痴迷的不是流星本身,而是痴迷于所谓的“流星的力量”。要不然,他应该满足了,也不会向蚊红索要什么流星的力量。

  流星能有什么力量呢?如果我跟蚊红在排水沟里看到的真是流星,它最多也只有发光的力量。牛吃星也想发光吗?

  我看了看蚊红,显然不是为了能发光。因为旁边的蚊红没有发光。但牛吃星却坚持认为蚊红具备了流星的力量。我一时想不通。

  蚊红问我怎么没去救她,她只盼着我能去救她。我心说,我也只盼着能救出她,可能力不允许呀。我把去找胖子帮忙的经过,以及黄蜂和蜜蜂惨烈的战斗都讲给蚊红听了。

  听完之后,蚊红担心地问我:“那,胖子也死了吗?”

  我想了想该怎么回答她,毕竟我也没亲眼看见胖子死了,只得说:“也许没有。她不是被赶出蜂群了嘛。胖子可能因祸得福,免得一灾。你看那只黄蜂,她就没有这种运气了。”

  今天的月亮大了很多,也亮了很多。在冰冷的月光下,我指着桂花上那只黄蜂的尸体,给蚊红讲述黄蜂和蜜蜂本是同根同族的历史渊源。

点击下载小刀阅读APP,收录上百小说站,自动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