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顾大局愤然撤退
清晨的杨家坝，炊烟袅袅，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梢上呼朋引伴，欢快的歌谣吸引人抬头凝望，搜寻那活泼的身姿，微凉的晨风让人心旷神怡，笑语盈盈。
村中心的小广场上，热气腾腾，杀声阵阵，整齐的呼号穿云破穹，扶摇九霄……
李爽军容严整，腰插双枪，神情凝重的冲出连部，顾不上打招呼的乡亲，晃动着马尾，一路冲进小广场。
李爽似乎没有注意，她的这番匆忙，似乎惊扰了杨家坝乡亲们平安的梦乡，纷纷站在路旁，望着晃动的马尾，小声猜测和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有名的“双枪女将”如此的紧迫和匆忙？
当初，一听名字，杨闯就喜爱上了杨家坝。不单单因为这里紧挨根据地，打鬼子出入方便快捷。这里，可以让他放松战时紧张的心情，梳理战斗后的得失，整理大战后的心绪。更主要的，杨家坝，让他这位杨氏后人，似乎找到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历史上，杨门忠烈，保家卫国。今天，杨闯，也拿起武器打鬼子、保家乡！
每天清晨，他都会第一个来到小广场，或枪、或刀、或拳脚，专心致志的舞弄一趟，出上一身臭汗，才迎来全连整齐的步伐和嘹亮的军歌。
警卫连的训练很有章法，每天完成队列、跑步、刺杀和射击等基础训练的同时，因人施训，因趣施训，成立了射击、刺杀、格斗、大刀、投弹五个小组。原本的掷弹筒组，因响水堰一役后，掷弹筒被团部收了回去，便打散编进了五个小组。
每组都有专门教官，射击由杨闯亲自负责，马仔辅助。大刀组由大龙、刺杀组由大虎、投弹组由王飞分别负责，林志国当仁不让的当起了格斗组的教官，油子还有两名新四军老战士从旁辅助。刀子还如从前，除了参加集体训练，依旧不知疲倦的把弄着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为检验训练成果，杨闯借鉴以往的经验，每半个月组织一次小考，每一个月组织一次大考。
每天清晨6时，警卫连准备出现在小广场上，先是半小时的体能训练，然后各组分开，占据一角，刀、枪、匕首、手榴弹，各种武器纷纷派上用场，各级教官更是使出粉身解数，言传身教。一句话，就怕月考时，全组落在后面，丢不起人。
“都给我打起精神，下手狠一点，动作猛一点……小鬼子可是畜生。”大龙声如龙吟，满场震动：“跟畜生拼杀，没有道理可讲，只有你死我活……你要不狠，死的就是你自己！听清楚没有？”
“清楚！”满场虎啸，搅动清晨宁静的风云。
眼角余光扫见指导员李爽晃动着马尾冲进训练场，冲向杨闯，林志国疑惑的站在队伍中间，一个问号在心中悄悄拉展。
“组长，该下一个动作了。”见林志国走了神，一名战士小声提醒。
“知道……”林志国一愣，缓过神来：“谁说下一个动作了？马步都不过关，冲拳没劲，软绵绵的，就跟弹棉花的小媳妇儿一样，还怎么打鬼子？马步，都给我扎好！”
右手握着小木棍，眼睛瞟着远处的杨闯和李爽二人，一边东敲敲战士的腿肚子，一边西拍拍战士的手臂，嘴里恨铁不成钢：“马步扎不稳当，下盘不稳，格斗中……就容易被对手抓住弱点，趁势发起攻势……你就会完蛋……”
远远瞅见指导员冲进训练场，大龙目不斜视，依旧一丝不苟的纠正战士们挥刀劈砍的动作。作为一名老兵，不用猜，他就知道，准保有大事发生，并且还与警卫连有关。不然，赫赫有名的“双枪马尾”，不可能如此紧张和匆忙。他更清楚，作为一名老兵，这个时候，就是继续组织训练，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只有训练好了，才能打胜仗。
大虎素来佩服李爽，见指导员急匆匆的冲进训练场，急匆匆的跑到杨闯身边，二人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什么。正在组织刺杀训练的他，干脆下令，全组立正，等候命令。
“情况就这些，上级命令，警卫连迅速撤回小岭坝，让出杨家坝！”李爽面色凝重。
“撤？凭什么撤？”杨闯的语音拔高了几分：“他娘的，打小鬼子的时候看不见人，兔子似的躲在山里……现在倒好，见老子们打了胜仗，领着队伍抢地盘来了？不撤！”
听见杨闯的吼声，百十号人的小广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面色不安的望着立在广场西边的连长杨闯和指导员李爽。
“小闯哥，你是连长，大家都看着你呢？”李爽瞪着一双大眼，神情焦急：“我也不想撤，但这是上级的命令，为了不破坏团结抗战，我们心里有再多的想法，有再大的不甘，都必须撤！破坏抗战，这个罪名，不是谁都可以担得起的！”
“可是……要撤你撤，这个命令，我是下不了！”杨闯倔强的回答。
“小闯哥，你只知道急，你就没想想，团部为啥让警卫连撤到小岭坝？”李爽脑子一转，有了主意。
“小岭坝？”杨闯疑惑，小岭坝的地理位置、地形优势立刻在脑海里浮现：“你是说……”
“对！”李爽郑重点头：“杨家坝地势平坦，便于机动，但不便于防守。而小岭坝，因其地势较高，扼守着根据地的门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团部的命令没有说，但仔细一想就知道，团首长把小岭坝交给警卫连来防守，目的是确保根据地的安全，也便于下步部队的机动和作战！还有更深的原因，那就是，小岭坝，是新四军撤退、忍让的最后一道防线！”
“还有一点，守住了小岭坝，就等于守住了杨家坝！”李爽趁热打铁：“只要团部下令，一个夜间奔袭，杨家坝唾手可得！”
“对！”杨闯点头：“小岭坝绝对不能丢！”其实，凭杨闯的脑子，这些道理是很容易想明白的。但急于杀鬼子、仇恨汉奸走狗的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结成了抗日统一阵线，为什么618团放着小鬼子不打，偏偏率部挺进二十余里，逼着新四军收缩防线，让出从日本人手里抢来的地盘？618团到底想干什么？
“就知道急！”李爽白一眼：“知道小岭坝不能丢，那你还不下命令？”
“嘿……”杨闯尴尬的一笑，转身大吼：“大龙，集合队伍！”
“是！”大龙收刀抬头：“全连集合！”
“同志们！”李爽站在广场背面的高台上，神情凝重的看着台下100多号战士：“国民党618团，不守团结抗战的承诺，在其团长谢光仁的带领下，进犯我根据地。据团部通报，其先头一营已经推进至根据地最前沿，离杨家坝已经不远了！”
“什么？618团进犯根据地？”
“咱们打跑了小鬼子，618团这是摘桃子来了！”
“不行，坚决打回去！”
“对！打回去！”
“对！把618团赶回双杨镇！”
……
“同志们！上级命令，警卫连迅速撤退至小岭坝！”李爽挥手制止小声议论的战士：“同志们……”
“指导员，不能撤！必须把618团赶回去！”林志国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率先跳了出来。
“对！指导员，不能撤！”
“连长，指导员，不能撤，咱好不容易把小鬼子打退了，咋能说撤就撤呢？”
“连长、指导员，不能撤啊！撤了乡亲们咋办？”
……
杨闯一脸愠色，耳朵仔细倾听战士们的吼声。618团，又是618团。想当初，618团，驻扎云龙镇数月之久，却不敢向日军前沿推进一步。自己的林志国二人，石马山一役，伏击鬼子小队，碰巧解了其被小鬼子包抄的危险。
武汉战役刚刚开打，团长谢光仁便率领全团溃逃数百里，兔子似的钻进山里，一猫就是几个月。如今，新四军刚刚取得胜利，从日本人手里夺回了不少地方，根据地稍有扩大，便钻出山沟，猴子似的下山摘桃子来了！他娘的！杨闯的牙咬得嘣嘣响。
“同志们！说实话，我和连长也不想撤！现在的好形势，是大伙儿拿命拼回来的！”李爽再次制止了吵闹的战士：“但咱们不能不撤！不撤，就中了一些人的奸计，说咱们新四军破坏团结抗战，不遵守国民政府的命令！这个帽子，咱新四军戴不起！”
“啥？破坏抗战？”大龙苦笑着摇摇头，望着台上一声不吭的连长。破坏抗战！好大的罪名！明明是国民党军队放着小鬼子不打，却屡次进犯新四军根据地，反倒倒打一靶，说新四军破坏团结抗战！唉，国军……是没救了！
杨闯、大龙等几兄弟的想法非常一致，当初离开国军，后来参加新四军，这个选择永远也不会错！
“明明是618团进犯咱根据地，怎么反倒说咱们破坏团结抗战？”大虎不明白。
“同志们，谁进犯谁，在重庆国民政府那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军要抢占根据地。如果新四军不撤退，就是不听从重庆政府的命令，就会授人以柄，说咱破坏抗战！”李爽只好解释。
“这他娘的什么逻辑？”林志国怒火更甚：“当强盗的还有理了？咱们打鬼子的却成了没理的了？”
“同志们！”李爽制止了林志国：“撤退是必须的，咱们也不要争论了！警卫连向来顾全大局，服从命令！关键是，咱们要认清形势，明白上级为什么命令警卫连撤到小岭坝！”
“同志们！”李爽继续说：“大家都知道，小岭坝……”
“我来说吧！”杨闯终于平复好心情，站在台前：“上级命令警卫连撤至小岭坝，是因为小岭坝位置特殊，它扼守着根据的咽喉，是进出茅山的门户。只要我们坚守住小岭坝，无论是国军618团，或是小鬼子，都别想再往前走一步，进犯根据地！扼守小岭坝，更利于部队机动，争取时机，打击敌人！一旦上级下令，一个冲锋，就能夺回杨家坝！”
杨闯扫视了一眼台下百多号战士：“作为军人，我和指导员与大家一样，不想撤退！因为，现在的局面，都是同志们用血和命拼杀出来的！”
“同样！作为军人，我们不得不撤！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服从命令，是每一位军人的天职！”杨闯挥手制止了正要发声的战士：“团结抗战，这是大局！只有团结抗战，不被小鬼子钻了空子，我们才能取得抗战的胜利，才能把小鬼子从咱们的国土上赶回东洋去！从这一点上讲，现在咱们让出拼杀得来的根据地，值！”
“但是！”杨闯面色冷峻：“让，是有底线的！我们的枪口不对准同胞，也是有底线的！到了小岭坝，如果618团再敢前进一步，我杨闯，将带领大家，坚决消灭来犯之敌，把敌人赶回去，把杨家坝夺回来！”
“好！”全连齐声叫好，掌声雷动！
“既然是上级的命令，咱就撤吧！”
“既然连长指导员都说必须撤了，咱就撤吧！”
……
看着满眼不甘的杨闯，望着满脸愤怒、士气高昂的战士，李爽无奈摇头，想让警卫连毫无怨言的撤出杨家坝，谁也无法做到。杨闯此举，只能暂时说服了群情激愤的战士，也说服了自己。
“现在，我命令！”杨闯制止全连：“警卫连，立即撤退至小岭坝，构筑工事，等待来犯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