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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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沅扭过头来,那眉头却是挤得愈发的紧了:“还差一匹,怎么办?”

  郑沅说的是范丛熹要的两匹万寿团花锦。为了讨好陈敏,范丛熹跟夏怛罗开口要了两匹团花万寿锦给他过生辰,西锦本就工艺繁复,就算只是寻常花色,普通织女就要花上一年半载才能织成一匹,范丛熹一开口便是两匹,还是花样最复杂的绣字图案的万寿锦,谁不知道两年前阳羡洛陈河便在千丝坊定下了一匹,准备年底进贡给老太后贺寿用的,在这锦官城的所有西锦商户家中,谁还有第二匹这样的锦来。

  夏怛罗心中不禁冷笑一声,却只能安抚年幼的郑沅来:“有阿罗姐在,你别操心这些事,有空把你手中的锦织出来便是。”

  “阿罗姐,我想出城去看看。”小金子心痒痒的想跟去瞧热闹,见夏怛罗让进屋却只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是满脸的不甘不愿。

  “在家陪着小沅。”夏怛罗正色道。

  “哦!”小金子只得嘟嘴应道。

  倒不是夏怛罗有多严厉,只是昨日街头那一幕还在脑中没有散去,如今局势混乱,她始终无法安心下来,终究是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亲眼瞧着郑沅拉了小金子进了屋,夏怛罗摇头关好门便上了跑马道,迎面一队人马正从城楼上下来,抬眼认真一看,那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马祥麟,而后面跟着的不是尚孔阳却又是哪个?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夏当家,咱们又见面了!”

  锦官城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哪来的天涯海角之说,夏怛罗心中送了一记白眼给马背上的白袍人,面上却是低头敛目一脸的恭顺,只见她俯首施礼,声音婉转:“民女见过马将军,尚侯爷!”

  马祥麟微微一颔首,眼神在她身上划过,右手轻扬马鞭,首当其冲的纵马跑下跑马道拐过东门出城去了。

  “夏当家不去看看?说不定那些逃兵里面会有你千丝坊相熟之人!”尚孔阳端坐马上,轻言浅笑,俯首问道。

  夏怛罗仍旧低垂着头,淡然答道:“若是如此,那更不应该去看了!”

  虽与军营里的人没打过什么交道,也不像郑沅一样同他们沾点亲带些故,但毕竟在这里生活过五年时光,有些还是脸熟的,甚至还有几个还能叫得上名字,若这些人真在里面,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受死,郑沅做不到,她夏怛罗也是不忍的。

  “哦?”尚孔阳敛了笑,揪紧马绳说道:“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还是人性凉薄之故啊!”

  夏怛罗抬头,勾唇笑道:“若说凉薄,民女自认比不上侯爷,侯爷贵人事忙,民女不敢叨扰到侯爷,告退!”

  黯然望着眼前女子在面前盈盈施礼然后恭敬退到路边再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尚孔阳心中一恸。

  “孔阳兄,该走了!”李昊在一旁催促道。

  “近日城中不安定,夏当家无事最好不要乱跑!”

  尚孔阳淡淡丢下一句话,拍拍马颈,纵马下了跑马道。

  夏怛罗抬头望着跑马道上落定的尘土,将酸涩压在心底,她轻吁了口气,还是不能再见了,一直以为过去了的并没有真正的过去,遇到一点由头那些往事便一点一滴全都冒了出来,她承认今日是有些失控。

  情难自制而已。

  那数十名逃兵被拉到浣锦河边斩首示众之后,马祥麟以重新布防锦官城城防为由,强行接手了城卫营,而游峰则出人意料的万分配合。

  三日过后,锦官城里的百姓望着街道上明显多了的巡逻兵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而范丛熹也在这时派人给千丝坊送来了魁星楼的宴会帖子。

  范丛熹要请的当然并不只千丝坊一家,他在魁星楼开了一桌宴席,请了从东街到西街的染坊和织坊的各位老板,以前这种场合一直由古南丰应付,如今他人不在锦官城,便只好由夏怛罗出面了。

  魁星楼建于前朝治平年间,不依山不伴水,三层围楼四合成一进小院,红色琉璃瓦上缀着几丛顽强的野草,同飞翘的檐角上展翅的蝙蝠瑞兽一起风雨守望这座小城,夏怛罗到的时候西边的凉山顶上正缠着一炼红霞,近乎妖艳的霞色让魁星楼透出几分历史的沧桑之感来。

  可以让小沅试试霞色锦,这种色彩做成霞帔披在身上一定会让女人更娇艳妩媚的。

  站在三楼的窗前兀自思忖着,夏怛罗耳边嘈杂声渐近而来。

  主角来了。

  范丛熹哈着腰推开门,陈敏又穿着他那身绯色孔雀官袍第一个进了房,后面是一番推辞,先进来的是有“独眼马超”之称的马祥麟,紧随其后的却是尚絅侯尚孔阳。

  “都到了吧,来来来,诸位快请就坐,不必拘礼,便饭而已,谢当家来,花老板来坐坐坐。”范丛熹放下县呈的架子热情的招呼人就坐,只是有陈敏和马祥麟端坐主位,除了尚侯爷平民百姓真无人敢不拘礼。

  夏怛罗低头在花二娘身旁坐了下来,十来个人的雅室一时鸦雀无声。

  “母帅曾说世间女子哪有不如男的,这锦城风流人物女子倒是占了三成,可见母帅的话还是对的。”马祥麟残眼上罩一白底红纹眼罩,上面绣的曼陀罗花是大凉山土门独有之花,他用独眼将席间众人一一打量了一番最先开口道。

  范丛熹忙接过话来说道:“马将军说笑了,红元帅乃当世巾帼,她一个就抵得过好几个下官这等素餐尸位之人,在她面前谁敢说女子不如男?”

  陈敏居中而坐,闻言微微颔首,侧过脸对马祥麟说道:“红元帅数十年如一日镇守西南边境,功高劳苦确乃不让须眉的绝世英雄,皇上常在咱家面前对其赞誉有加。”

  马祥麟一抖白袍起身拱手道:“谢皇上、大人厚爱,我马家身为大铭之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当为大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求马革裹尸不敢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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