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深深看明珠一眼:“是啊。”
嫡母和庶子间天然就有一种敌对防备关系,皇家犹盛,尤其是她这种把持朝政的太皇太后就更招人防备了。宇文初母子都是聪明人,并不好拿捏,若是他们还和之前一样顺服,那自然有她一日,就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但若是他们另有打算,居然敢觊觎她的宝贝并利用她的宝贝来谋算那个大位,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明珠道:“我看他也不像是手足情深的人。”
太皇太后失笑:“你知道他多少?就敢这样说他?他的好脾气好性情、良善和气都是出了名的。”
宇文初好脾气好性情、良善和气?明珠差不多要怪笑出声,忍住了,道:“总之我觉得这个人表里不一,阴险得很。”
太皇太后古怪地看她一眼:“你很讨厌他?”
明珠道:“反正不喜欢就是了,敏太妃是个不错的人,可惜生的英王阴阳怪气,心思深沉得很,福宁又是个生事的泼妇,讨厌得很。”
她自来口无遮挡的,太皇太后也早见惯不怪了,轻轻叹了口气,道:“英王是真的心思深沉,我近来才看出来,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再看一眼明珠,叹息一声:“宇文隆不好,其他人不行,那是要怎么办呢?”
明珠见太皇太后又在担心自己的婚事,心里感动,撒娇道:“我还小呢,姑姑不用着急。实在不成,我便留在您身边一直陪着您也不错啊。”
“傻气。”太皇太后温柔地摸摸明珠的脸颊,轻声道:“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女儿家大了就该嫁人,你怎么能不嫁人呢?不但要嫁,还要嫁个最好的。”
明珠伏在太皇太后怀里低声道:“不骗姑姑,我真的就只巴望着一家人和和气气、平平安安地守在一起过日子就是最好的了。”
太皇太后笑道:“这个容易啊,只要你别惹祸,就极好了。”
明珠大着胆子道:“若是表哥还在就好了,姑姑和父亲就用不着这样操心,这样累,白白辛苦一场还要招人闲话。”
听明珠提起才刚登基不久就英年早逝的儿子来,太皇太后恍然失神,眼里露出几分伤心来。明珠忙道:“是我不好,姑姑责罚我吧。”
太皇太后摇头:“不关你的事。怪不得你。”到底是沉默了,许久才又低声道:“我们家是箭在弦上……不争就要死,你懂么?因此你的婚事,是不能随便配的。所以从前一直不许你和临安王一起,偏你不听,幸亏是悬崖勒马了。”
从来后族最难善终,特别是这种握尽天下大权、风光一时的后族,想要保住长久的荣宠比登天还要难。新帝登基,或是掌了实权,必要拿来开刀的。太皇太后沉声道:“你若嫁给普通人,将来我百年之后,若是你父兄……”沉痛地摇了摇头,没有细说明白,只道:“若是真有那一日,普通人是断难护得住你的,嫁给亲王、郡王反倒多一分希望,只要有了嫡长子,罪不及出嫁之女,你这条命就算是暂时保住了。可这皇子也不是好嫁得的,似宇文佑这种心怀怨念的嫁不得,如宇文初这般心思深沉的不好嫁。”
好端端的怎么会扯上宇文初?明珠连忙提醒道:“他已经有婚约了的,怎么好把他和我扯到一起去?”不但有婚约了,而且日后江珊珊和宇文初还会过得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见他二人才是绝配。
太皇太后哂然一笑:“是。所以我才和你父亲商量,将你配给安阳王,他与你年岁相当,母族也很不错,人也不差,且萧家和我们从来相安无事,互有所求,将来若是出事,他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保住自己的仁义之名,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你……宛如什么的,简直不值得一提,谁会记得一个死人?且,你难道就比不过宛如,不能将他收伏?”
明珠听这话似乎还是想要说动自己同意这桩亲事的样子,忙道:“姑姑也说是互有所求,那若是将来咱们对他们没有好处了呢?岂不是要弃如敝履?说不定因为害怕拖累他,先就一杯毒酒把我毒死了,再和外人讲是我伤心过度病死的。宇文隆这个人好色又肤浅,是个伪君子,这种事他真做得出。就算他不会,那他勾搭您身边的女官,至少也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后头的事不劳你操心,我自会和你父兄打算。”太皇太后信心满满,丝毫不知将来的噩运。想了片刻,突然盯着明珠沉声喝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看上你从玉皇观带回来的那个人了吧?”
“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见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孩子就动了心?”明珠吓了一跳,又关半剪什么事啊?在她眼里半剪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太皇太后冷冷地道:“你最好不要。不然就是害了他。”
明珠还要再说,太皇太后已经扶着额头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姑姑……”明珠才往前走了一步,慕姑姑就上前来劝她:“姑娘就听娘娘的话,先回去歇着吧。”
明珠眼见太皇太后冷着脸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晓得已经不能左右她的想法,只好百般不甘地退下去。却也不回自己的屋子休息,而是站在墙角的蔷薇花架下揪花瓣撒气。
凭心而论,父亲和姑姑的眼光并不是那么差。宇文隆这个人的确不是草包,甚至于在后来的岁月里,他混得风生水起,名声也很好,许多人都去依附他,有义王之称。若说宇文初是不声不响安然度日的话,他便是金光闪闪,得意非凡。姑姑失势后,闵太后将正乾帝留下的儿子们挨着弄死,只余下她儿子一个稳坐龙椅,但幼帝格外残暴,引起许多人的忿恨不平,宗室里曾有人秘密发起废帝的行动,貌似打算拥护的人选就是宇文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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