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八千剑戟连车营(1)
这是一个四面出击的计划,针对的当然是蒙古人兵力不足的弱点,赵葵自从蒙古大军退走之后,一直在悉心留意襄阳周围的敌军数量。他甚至在夜间派出小规模的突袭队从水道出击,四面袭击蒙古军的营地,结果证明许多营地只是空留营帐,里面的军兵早已经撤走多日了,只不过被蒙古人用来故布疑阵而已。
现在正是趁着蒙古人兵力不足的时候,做四面进击的大好机会。虽然在用兵方面,赵葵不是一个吝惜兵力的人,但这一次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些,出击的兵力只占全城兵力的三分之一强,然则大多是骁勇能战的部队,且在遭遇到强敌的时候,城中也能及时派出有力的后备部队支援。
他在心中反复推算过可胜的机会,认为庙算至少有七成胜算。然后诸军待命而行。赵葵又命令北门以旗语通知樊城守将秦武,与他约定时间,一同杀出。
这是蒙古人围城之后宋军第一次真正大规模的出击,其胜败直接关系到襄阳城的命运。赵葵特别对郑云鸣嘱咐道:“官人当蒙古人之锋锐,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一抵挡不住,火速差人回来送信,本帅亲自率领大军出城支援官人,与蒙古大军决一死战。”
“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郑云鸣严肃的说道:“城外胡人兵马不满万人,此去必然获胜,请大帅安坐城中,看我军如何破敌。”
这个时候的襄阳西门已经挤满了准备开城出击的士卒。这几日蒙古人对西面城壁的轰击效果不彰,轰击的次数也日益减少了。土龙振武两军都是蓄锐已久,正待摩拳擦掌的要跟蒙古军大战一场,尤其是前日里折了一阵的振武军,更是迫不及待的要一雪前耻。
秦半夏站在街边看着振武军士兵默默的整理着自己的武器,一个个拧眉怒目的模样,禁不住害怕起来。振武军六千将士,她的心思只在一人身上。
“小娘子不必担心。这一次出征一定得胜回来的。”半夏把头扭过去看时,只见石文虎把背倚靠在一家店铺的门板上,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悠闲的姿态。
他笑道:“王景宋是个聪明人,同样的错误一定不会犯第二次的。何况这一次我家姑爷也亲自出征压阵,绝不会有问题。”
郑云鸣,半夏自然是信得过的,王登她更加不会有怀疑,但城外的胡人兵势如此犀利教城中百姓个个望而生畏,这是刀口上舔舐鲜血的买卖,又怎能叫半夏不担心呢?
王登这个时候却顾不得心上人的担心。他和振武军的几名主将站成一排,正在听着葛统制的咆哮。
“老葛打了这么多年第五十二回八千剑戟连车营(1)
仗,什么样千奇百怪的事情没遇到过?”他说话的时候依然是气鼓鼓的:“但是这回不一样,居然被一个老书生和一个小无赖给咱们抢了头功去,整个振武军的面子都被丢的一干二净了!”他声音如此之大,很难不惊动一旁整队的军士们。
老书生陆循之和小无赖杨掞带的土龙军,素来是被训练严格、将领勇悍的振武军所轻视的。即便是在开战第一天就吃了一场小败,也未能动摇振武军心中襄阳第一军的优越感。
但杨掞旋即以一场漂亮的夜袭战夺下了襄阳守卫战中的首胜,让整支振武军颜面扫地。天知道王登和葛怀用了多少手段才重新振奋起了士气,如果这一战再失利,他们不知道又要用多少天来恢复振武军的战斗力了。和杨掞的自由发挥体系不同,振武军的士气直接决定着战斗的成败。
对于部下的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指挥风格,郑云鸣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干涉,看起来他似乎是提倡一种兼容并包的风格。但自从跟随他建军的人都明白,他个人的指挥风格更加贴近王登,习惯于将士兵变成战场上机械运动的一颗颗棋子,直接用指挥官之间的调配决出胜负。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对王登提到,只要士兵操练得法,战争的胜负甚至可以用简单的几何图形来决定。
“部署战阵的时候,只要注意到前后三阵呈现品字形布置,两翼阵与前锋阵的部署夹角不大于一隅(直角)的话,则此战必胜!”他这句话说出来,就连对操练阵型极为严格的王登也哑然失笑。要知道王登操练队形,是在队形前方拉起绳子,保证队伍绝对的整齐划一,以这样严格的标准来要求部队操演阵型的。但郑云鸣说出的这番话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纵然将我军全部训练成可以不差一丝一毫行动的木人,但敌人可是活的啊。”他对郑云鸣争辩道:“蒙古游骑会用侧翼夹击,会用背后抄袭,会有进退诱敌之计,怎么可能单单摆出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阵型就能定下胜负呢?”
但郑云鸣依旧坚持己见,他的这种极端见解在白翊杰加入之后方才稍稍缓解。白军师在总体上是倾向于灵活用兵的策略的。他效仿诸葛武侯,也设置了对阵八法,不过这并不是八种固定的阵势,而是八种步兵运用的战法,第一曰方阵进退,第二曰鱼鳞突破,第三曰两翼合围,第四曰奇兵间道出其后,第五曰饵兵钓取敌兵,第六曰设伏待敌,第七曰居高临下,火器攒射然后冲击,第八曰夜袭。白翊杰不要求军队严格按照某种套路来运用这些战法,而是在操练这些战法熟练之后,循循诱导队将乃至正将副将一级的将官们按照战场第五十二回八千剑戟连车营(1)
上实地的情况灵活使用这些战法,让手中兵力发挥最大价值。
如果说郑云鸣建立起背嵬军,为背嵬将士树立了军队铮铮铁骨的话,白翊杰就好像一位导师,让背嵬军具备了一种战场上处变不惊的气质。
自从白翊杰接手背嵬军之后,郑云鸣就极少插手具体的军务了,但当他骑在青骢马上巡视着即将出征的背嵬兵将时,还是感觉到一种与自己治理时不同的活力。
他并不是一个心胸狭小的人,如果可能,他希望白翊杰将这种活力贯彻到全军。虽然他经理军队时日尚浅,但也明白真实的战场变换莫测,瞬息局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以书生领兵,只能战战兢兢的按照自己在前世的一点皮毛知识和过来的见闻形成对这个时代战争的理解来为军队订立一些规矩,先保证能不输,但却难以及时抓住可乘之机。
但如今不论在白翊杰教导下的背嵬军中,还是杨掞治理的土龙军中,不乏对战局判断准确、行动灵活的将兵。他即将率领着两支完全不同风格的军队,出城去接受强悍的北地骑兵军团的洗礼,不管演武场的操练如何完美,始终只有在战场上取胜才是真正的目标。
他回头看了看高挑的将旗上“荆鄂副都统郑”的字样,对身旁骑着战马、全身盔甲的陆循之笑道:“这些字的确是太没气势了些,交战两军中大部分都是不识字的家伙,还是如蒙古人那样用一个简单明了的标志作为旗帜更合适,如果这一仗能得胜归来,陆翁就和我好好考虑一下选择一个标志作为咱们的将旗吧。”
陆循之哼了一声,履面下也完全看不到表情,这位老先生当然明白郑云鸣在大战之前会说一点闲话来缓解气氛,同样的,他也该作严肃状就做严肃状,让士兵们不得稍微轻慢,丧失了警惕性。
郑云鸣还要说些什么,突然头顶上西门城楼上架设的战鼓咚咚的响了起来,四面城壁上同时吹响了号角,浑厚的声音激荡在襄阳军民的耳中。
襄阳的反击从这一刻正式展开!
满城的号角声惊动了在外围布防的蒙古军队,站在角楼上观察的士兵们看到数以千计的骑兵从西面的营地中奔驰而出,紧急增援到南北两翼。大营中也骚动起来,在很短的时间里蒙古骑兵就呐喊着冲出了营地,胡笳长鸣,鼓声隆隆,精锐的骑兵们打叠精神,准备迎击出城挑战的宋军步队。
军前行中书省事、行军都元帅粘合重山,在告警的胡笳响起的时候正在读着从河南送来的公文,曲出用人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若是粘合重山和塔思换了位置,对两个人的才能第五十二回八千剑戟连车营(1)
都是浪费。对于富贵世家出身的粘合重山来说,进迫到宋朝的腹地去和成千上万的敌军反复搏杀,并不是他的长项。但对塔思来说,他留镇襄阳除了能在对付宋军出城野战时增加胜算之外,对部署整合围城行动,派发文书催运军饷粮草和民夫并没有任何概念,因为塔思不通汉文,传达的命令也只有书记官先书录成蒙古字,然后用快马急递到各地州郡交给当地镇守官,再由本地的通译翻译成汉语,这样一往一来,颇为浪费周折。粘合重山不但精通儒学,而且对北地的官场习俗了若指掌,曲出将留守和调配粮食民夫的任务交代给他,正是发挥了他最大的优势。
第五十二回 八千剑戟连车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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