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能自转的马车当然没有什么用,而且这种自转,还是转过马车里的赤军长胜,拼命蹬着脚踏板,来驱动齿轮,以实现转动的。之所以这么久才转起来,是因为这辆马车在丁一送给安娜公主的时候,就把能实现自转的定位销之类关键的部件拆卸开了。
当然,自然也包括了机枪的手摇式击发装置、弹链等等,都被巧妙地收纳在车厢地板下,并铺上了皮毛地毯等装饰。赤军长胜上了马车之后,就是用刺刀把这些装饰破坏掉,撬起底部低碳钢板,取出零件重新安装,再把机枪也装配起来,并安上弹链。
他的动作很娴熟,就算负伤,也在三分钟里,完成了这近百个零件的拼装。
这是为什么一开始赤军长胜让丁一快走的原因,黑压压的都是刺客,往哪走?他就是让丁一上马车,把窗户的低碳钢板也拉下来,至少可以撑上一阵。不过如果丁一上了马车,那么以赤军长胜的身手,是撑不了这三分钟的。
三分钟很短,也许恍惚一下,走个神就不止这点时候了。
如果没有这三分钟,那么赤军长胜必定会在拼装完成之前死掉,这是毫无疑义的。
就算奥斯曼人的刀剑和箭矢不能穿越这低碳钢板的车厢,但他们也是有“希腊火”的,高温很快就会让赤军长胜变成焦尸,甚至引起弹药的殉爆。或者更简单一点,用重锤砸,用杠杆把马车掀翻。
丁一所争取到这三分钟。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马车车厢的自转,当时设计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局面。单纯会自转的马车车厢没有什么用。不过当上面的手摇式机枪被摇动,开始发出撕裂布帛的声音时。这个自转的马车车厢,就成了一个不停往外喷射金属风暴的大杀器。
不能否认被穆罕默德二世派出来充任刺客的人手,他们都很勇敢。
“真神至大啊!”他们狂热地呼喝着,向这马车车厢扑来,也许是为了集合所有的力量,用一种类如锋矢阵的势头来突破,也许是这小城堡的地形限制,总之北方的杀手以密集队形冲锋而来,他们狂热。他们勇敢,他们奋不顾身!
只是在机枪面前,他们的勇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嗒、嗒嗒、嗒嗒嗒!”手摇机枪硬给赤军长胜摇出了节奏感,仅用半条弹链就已经把北方的几十个刺客全给撩倒了。
而这个情况,让南边的刺客大部,都愣了,连那刺客统领也喃喃道:“波塞冬还有神力吗?真神啊!”他愣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一秒吧,或者两秒。然后就指着车厢顶部的丁一大吼道,“杀死他!杀死他!他违抗真神及其使者。谁违抗真神及其使者,真神就严惩谁!”
这如同往烈火上浇油,几百刺客的狂热咆哮起来。冲向了那个马车车厢。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咆哮所浪费的这几秒钟,就是他们走向灭亡宿命的契机。
车厢在这大约两秒钟的时间里已经转了过来。赤军长胜踩下了制动,然后开始摇动多管机枪。
到了这一刻。杀手们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无论他们如何的勇敢。意志如何的坚强;也不论他们怎么样不敢置信,怎么样前仆后继。因为关键是他们正处于机枪的射击扇面上!赤军长胜一边扭动摇把,一边调整枪口,他很冷静地掌握着射速,以至打完一整条弹链也没有发生卡壳。
因为丁一就在车厢顶上,手持着左轮的丁一。
这种手摇式的机枪,在没有形成交叉火力的情况,准头并不好,除非象北面那几十个密集队形的刺客一样,那一道火链过去就撩倒了。不然的话,就算象赤军长胜这样算是很优秀的火力手,也不会特意去瞄准某个目标,而是尽量地去形成压制。
冒着弹雨扑来的刺客也是有的。如果没有丁一在车顶的话,赤军长胜很难这么稳。
但丁一在车顶,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没有刺客可以冲近十米之内,丁一用手上的左轮,六发子弹的间隔射击,维持了一条看不见的防线,给予了赤军长胜愈来愈坚定的信心。当赤军长胜开始更换第二条也是最后一条弹链时,城堡的大门被打开,然后那些残存的杀手疯狂地逃窜而出。
正如伏击时没有出现骑兵一样,大量马匹不是这个小城堡能藏得下的,为了行动的隐蔽性,他们都选择了步战。
丁一在车厢顶部对安娜公主说道:“呆在这里,女孩。”没有等安娜公主开口分辩些什么,他又加了一句,“或者我把你打昏?”安娜公主看得出来,丁某人是真心想这么干的,所以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听话留下。
看着丁一从车厢顶部跃落,尾随着那些杀手而去的身影,安娜公主喃喃地自语:“他无所不能,他无所不能!我错了,不,整个欧洲都错了。波塞冬并不是依仗着他的舰队,无敌于海上;是他的舰队,凭仗着他,雄霸七海!上帝啊,感谢您把我送到他的身边……”
丁一尽管耳力出众,但飞奔而出的他,却是不可能听到安娜公主的这番自语,他调整着呼吸,不急也不慢,紧紧在衔尾而追。铜哨被他咬在嘴里,急促的冲锋号,以尖锐的铜哨声吹响。
而另一侧也传来了和应的铜哨声,那是吉达吹响的哨声,他并没有逃走,只是按着丁一的命令,去把神箭手干掉。毕竟七八年前在草原上就有着神箭手称号的吉达,对付神箭手,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两个人的冲锋。
当那些刺客企图分开逃窜时,枪声便会响起,尽管不可能每一枪都命中要害,但几乎很少有落空,那些想分散逃离的刺客,就这么被子弹撩倒。大约跑了有两到三公里的时候,刺客之中已经不少人上气不接下气了,长距离持续的奔跑,对于绝大部分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不是一件依靠勇气或意志就能实现的事。
“他们只有两个人!停下来!停下来!”幸存的刺客统领大吼着,他发现了后面只有两个人的冲锋,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如他接着所说的,“那个被施展了法术的马车厢并没有跟来!”两个人也许仍不能打消这些刺客的恐惧,但后面这一句却可以。
所有的失败,他们认为,是那个可怕的,被施展了法术的马车厢。
于是他们开始整队,甚至他们准备展开队形把丁一和吉达兜住,一个也不放跑。
“波塞冬就在这里,近身!近身!近身他就无法施展法术了!”他们是这么鼓舞士气的。
丁一并没有回应他们的叫嚣,他仍在接近,不紧也不缓,铜哨那尖锐高亢的声音仍在继续。吉达本来犹豫了一下,因为面对那些刺客,还有近二百人的刺客冲锋,也许迂回一下会更好些。机枪干掉的杀手并不太多,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左右,不过这个数字,的确也足以让这个时代绝大多数部队崩溃了。
但冲锋号的哨声仍在响起,吉达想起了那杆旗,那杆他的崽子现在于草原为丁一守护着的明字战旗,一往无前的旗帜。
此时丁一便是那旗帜,于他前方,指引着他向前。
他跟上了丁一的脚步。
丁一并没有什么迟疑,他甚至没有在路上捡一把刀或是找回自己的刺刀,当跟反冲锋的刺客差不多距离二十米时,他停了下来,然后开火:“啪、啪、啪!”连续六枪,准确地撩倒了六个人之后,丁一的左手早就捏好了六颗子弹,抖开左轮,重新装弹,而当他完成这一切时,离他最近的敌人,已只有两米左右了。
两米左右的距离,对于手持装满了弹药的左轮的丁一来说,就是领域,除非他打光了弹药,不然的话,绝对不可能逾越的领域。
于是反冲锋的刺客,再次崩溃了。
十二个人的死亡,加上吉达那边六七人被撩倒,差不多二十人的死亡,已是百分之十的阵亡率,对于这些已是惊弓之鸟的刺客,他们无法承受这样的伤亡。
“跪地弃械者免死!”丁一嘴里那如同催命魔音的铜哨终于停了下来。
至少有四十余杀手选择了弃械跪地,而毫无疑问,丁一不可能抛下这些人不管,否则他继续向前的话,就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可能——降而复叛是不可不防的。
所有在别人眼里是弄险的事,丁一都有自己的方案在应对,这个时候的丁一,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真的置身于险地之中。所以他和吉达停了下来,开始将这些刺客缚起。
安娜公主和负伤的赤军长胜,也在城堡里找了两匹驽马过来了。
“那颜!挞马赤伊基拉塔,有罪啊!”赤军长胜从马上滚鞍下来,跪倒在丁一跟前,“那颜若不是顾着我的命,却就不用陷着这险地;挞马赤真是没用的废物!连追杀残敌也帮不上忙!”
丁一把他搀了起来:“伤口包扎好了?你他妈的又用吗啡了!小心上瘾!行了,别闹腾了。”
安娜公主也在边上劝着:“咱们四人被伏击,大获全胜这绝对是个奇迹,跑了的就让他们跑吧。”
“不,他们都会死。”丁一微笑向安娜公主这么说道。
似乎为了回应丁一的话,在不远处便传来了枪声,还是激昂的冲锋号。
曹吉祥不至于真的蠢到让丁一带两个人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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