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毅上任长安令,并没有对长安城做出任何整改。
长安还是长安,可长安令却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长安令。
等了好几天,曹铄都没有等来曹毅下达的新政令。
又是一天,下了早朝,曹恒陪在曹铄身边,往皇宫后院走着。
曹铄问道:“最近你有没有去过长安官府?”
“去过。”曹恒回道:“淮南王接手长安,所有条例清楚明白,长安也是井井有条……”
“仅仅如此?”曹铄打断了他。
“父皇的意思是……”从曹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意思,曹恒问了一句。
“把淮南王召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曹铄吩咐了一句。
曹恒应了,告知身后的一名卫士:“去把淮南王召来。”
从曹铄的脸上,曹恒看出了一丝不快,显然是对曹毅执掌长安很不满意。
“父皇,淮南王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曹恒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身为长安令,上任之后居然没有任何举措。”曹铄向曹恒问道:“已经过去数日,你觉着这样正常?”
“或许他有其他想法。”曹恒试图为曹毅辩解。
“其他想法?”曹铄问道:“你认为他能有什么想法?”
“儿臣不知,不过以我对淮南王的了解,他向来做事稳重,而且也是有着不少主意。”曹恒回道:“我觉着他应该不会对长安政务完全没有谋划。”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曹恒看了好一会,曹铄说道:“身为太子,你理应在发现问题之后前去询问。这会倒好,反倒是我问起,你才给了这么写模棱两可的回复。”
“父皇恕罪。”曹恒回道:“儿臣也是考虑到淮南王才任职长安令没有多久,所以才未催问。”
“你也不用解释,等他来了再说。”:曹铄示意他不用多说。
曹恒低着头站在书房,曹铄则拿起桌上的奏折翻看。
没过多久,卫士领着曹毅来到。
见曹恒低头站在书房,曹毅已经知道事情不妙。
走进书房,他向曹铄躬身一个大礼:“听闻父皇召见儿臣。”
“你做长安令有多久了?”放下奏折,曹铄抬头看向他。
“回禀父皇,不过七八日。”曹毅回道:“这几天儿臣每日都在翻看长安以往卷宗,除了正常公务,凡是闲暇的时候,全都用在此处。”
“翻看长安卷宗?”曹铄问道:“为什么?”
“儿臣虽然是大魏皇子,却对长安民生并不了解。”曹毅回道:“接管长安,总得先弄明白这里以往的情况,再多往市井中走走,才好做出以后该如何整饬的规划。”
“那你有没有想到以后该如何整饬。”听了曹毅的理由,曹铄脸色缓和不少。
“还没有。”曹毅回道:“长安是大魏都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世人瞩目。但凡儿臣做出半点不利于长安的决断,都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儿臣沦为笑柄倒没什么,要紧的是父皇和大魏的威仪。”
“已经接手长安八天,你却对这里没有半点了解。”曹铄说道:“历来长安令,也就只有你最糊涂!”
虽然说着曹毅糊涂,曹铄的语气却好了很多。
他接着对曹毅说道:“长安是大魏政令、军令颁布的地方,也是大魏往来客商云集的地方。皇城脚下,往往才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让你做长安令,就是为了清除污垢,保长安一片清宁。可你接手八天,却连半点该怎么做的头绪都没有。被我质问,居然还能说出是为了大魏和我的威仪。你这伶牙俐齿的能耐,究竟是跟谁学的?”
“父皇息怒!”曹铄话说的不轻,语气却不是特别严厉,曹毅赶忙说道:“再给儿臣十天,必定对长安有个完整的规划。”
“叫你过来也没别的事情。”曹铄对曹毅说道:“就是见你始终没有动静,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儿臣绝不敢对父皇有半句虚言!”曹毅当即回道。
“你也不用辩解,先回官府,依照你说的办。”曹铄说道:“我就给你十天,十天后看你能给我一个怎样的谋划。”
“父皇要是没其他的事,儿臣先告退。”曹毅躬身告退。
曹铄对站在书房里的曹恒说道:“你也别在我这杵着,先跟着他去一趟长安,然后再到各处看看。让你监国,整天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因为曹毅,曹恒被连带着说了几句。
深知绝对不能辩解,曹恒回道:“儿臣先告退。”
走出书房,离开十多步之后,曹毅回头望了一眼,小声对曹恒说道:“因为我连累了皇兄……”
“说什么呢?”曹恒打断了他,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向他问道:“和我说实话,你究竟对长安城有什么看法?”
“做了长安令八天,其实我觉着长安根本没有必要多加整饬。”曹毅回道:“城内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要整饬什么?”
“父皇要你整饬,当然是有需要整饬的地方。”曹恒说道:“很多事情,或许你我都不清楚,然而父皇却是明白的。”
“皇兄的意思是……”曹毅一脸的诧异。
“但凡有人的地方,总会有些麻烦。”曹恒说道:“市井之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其中有良善本分的,也有专横跋扈欺凌弱小的。长安是天子脚下,其他地方出现欺男霸女的事情,父皇或许会睁一眼闭一眼。倘若长安发生,才真是让父皇颜面尽失。把长安交给你,也是父皇信你,可千万不要把事情给办砸了。”
“皇兄的意思是,父皇要我整饬市井?”曹毅追问。
“否则呢?”曹恒说道:“长安兵马全在父皇手中,什么时候出兵什么时候休兵,难道你能决断?还有长安政务,你虽然是长安令,权限也不过是在长安以及周边乡村。你觉着除了整饬市井,让长安更加繁荣鼎盛,你能做的还有什么?”
“要不是皇兄提点,我还真没想到这些。”曹毅回道:“皇兄这么一说,我是完全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还不快回去准备政令?”曹恒说道:“别忘记,父皇还在等着你的消息。”
“政令还要晚几天。”曹毅回道:“虽然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可我对长安确实还不熟悉。稍后我还得到市井上走一走,才能确定究竟如何整饬这里。”
“你要去市井走动,我也不会拦你。”曹恒说道:“可我有件事要提醒你,父皇要的政令,十天以内必须做出,你可千万不能有半点懈怠。”
“皇兄放心,用不了十天。”曹毅回道:“先前我说十天,是以为长安事务繁多,总得一样一样办妥。如今明白仅仅只是皇兄说的这些,那可就好办多了。”
“别以为市井的事情好办。”曹恒提醒道:“凶徒伤人,偷窃抢掠,欺凌弱小,欺男霸女,强买强卖,这些可都是市井之徒时常做的事情。你要是处置不当,不仅不能把事情办妥,反倒会越发严重。”
“皇兄交代的,每一句我都谨记着。”曹毅回道:“有我在的长安,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发生如同皇兄所说那些事情。”
“可不要太自信。”曹恒说道:“三军将士容易统领,蛮横异族容易对付,甚至各地官员都容易应对,唯独市井之徒,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摸不透他们的心思,你也就不知道该怎样整治。往往你看见的,并不是真的就是那样。万一出现了争讼,你处置了有理却说不出的一方,帮持了无理却舌战莲花的一方,可就是真的丢了大魏的脸面。”
“我都明白的。”曹毅向曹恒问道:“皇兄要不要与我一同去市井上走走?”
“本打算同你去长安官府,既然你现在不去,我也就不与你一道。”曹恒说道:“父皇给你十天,我只给你三天。三天之后,你要把整饬长安的政令草样先给我过目。等到确定可行,你再呈报给父亲。”
他随后话锋一转,又对曹毅说了一句:“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是我向父皇极力举荐,说你能耐不小。才做了长安令,要是让父皇失望,连带着我都不好过。”
“跟随皇兄去关外走了一趟,难道皇兄还不了解我?”曹毅说道:“我虽然能耐不是太大,处置长安事务,应该不在话下。”
“能够应对当然最好。”曹恒对他说道:“你先去吧,我还有些其他的事务。”
“皇兄去忙,我先告退!”曹毅识趣的告退离开。
目送曹毅走了,曹恒也带着一队卫士离开了皇宫。
出了皇宫,他骑上骏马,向卫士们招呼了一声:“跟我去望月楼!”
卫士们跟着曹恒,往望月楼方向走去。
太子回到长安已经有些日子,这些天,他还从来没有到过凌云阁或者望月楼之中的任何一家。
听说曹恒来了,卫玉带着一群管事恭候在门外。
在望月楼门外停下,曹恒向躬身等候在那里的卫玉问道:“总管事带着人在这里等候,难不成是知道我要来?”
“太子往这条街道过来,多半是要到望月楼。”卫玉回道:“所以我带同诸管事在此恭候。”
“我就不能仅仅只是路过?”曹恒说道:“这条街道可不知是通往你们望月楼。”
“太子监国,理应知道对于大魏来说什么最重要。”卫玉回道:“望月楼正是为大魏积攒钱财的去处之一。以太子英明,要是不来这里,我才会觉着奇怪。”
“你倒是个明白的。”曹恒翻身下马,对卫玉说道:“领我到望月楼里面看看。”
“太子,请!”卫玉侧身让到一旁,请曹恒进店。
走进望月楼,曹恒四处打量着,这里的内部环境果然要比以往他去过的凌云阁还要好一些。
要说装饰奢华,望月楼还真的算不上。
可它毕竟是个新崛起的地方,而凌云阁却是已经辉煌多年。
多年老店,与新崛起的地方比较起来,内部的奢华当然不如。
“长安的望月楼也不是很大。”由卫玉陪着往楼上走,曹恒问道:“凭着这里,你们每年能为大魏提供多少钱粮?”
“仅仅凭着这一家门脸当然没有多少。”卫玉回道:“望月楼的营生并不仅仅只是酒楼,还承揽了货运积极许多地方特产的调拨。这个世上但凡能换钱的,我们望月楼都有兴趣。”
“我也听说过你们望月楼如今了得的很。”看了卫玉一眼,曹恒走到窗口望着外面:“总管事接管了这里,还真是把曾经死气沉沉的地方给盘活了。”
“太子谬赞。”卫玉回道:“其实并不是我把望月楼给盘活了,而是大魏朝廷扶持,望月楼才会活了。”
“都是父皇的意思?”曹恒问了一句。
“正是。”卫玉回道:“不过眼下来看,望月楼也是遇见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家大业大,你们还能有什么麻烦?”卫玉说出望月楼遇见了麻烦,曹恒显然不信。
“凌云阁最近多了个副总管事。”卫玉说道:“要是他们营生还是老管事在掌持,我有把握几年之内给吃掉多半。可如今他们来了个副总管事,此人倒是有些能耐,有好几次和我们争抢同一份营生,险些双方的人还争执起来。”
“你想说的不是争执,而是打起来吧?”曹恒微微一笑,对卫玉说道:“凌云阁和望月楼都是大魏的产业,父皇要你们竞争,却没要你私斗。”
“就是明白这些,我和凌云阁的副总管事才先后出面,把事情给压了下去。”卫玉回道。
“关乎利益,你们都是不会做出太多让步的。”曹恒向卫玉问道:“和我说实话,究竟如何分的好处,才让你们双方各自退让?”
“要是放在以前,双方肯定是打起来了。”卫玉回道:“如今我们和凌云阁已经达成约定,这些营生双方都做,彼此互不干涉,有钱各自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