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骏德府门前的气氛被毛承禄的这句话引得瞬间降至冰点,似乎要比刚才要冷上很多。杀虏军这方的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个有恃无恐的毛承禄是嫌命长了吗?还真当自家大人是好脾气呢!而毛承禄的部将当中可是有不少面露激动之色的,自家大人为了赵守备的家人,不畏强权,誓与这要斩草除根的陈骏德死磕到底!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知道这个从哪里寻回自信,脸上毫不畏惧的毛承禄,陈骏德心里的怒火瞬间升上头顶。紧皱眉头下的双眼微闭,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下一刻就要成为死人的毛承禄。就在陈骏德要不顾一切痛下杀手之时,其身旁的毛文龙上去就给了毛承禄一巴掌,“啪”的一声将毛承禄打了一个趔趄,随后怒不可遏的开口骂道:“你这个逆子是想要气死老子不成?继盛,你马上把他给我压回去关起来,让他好好的清醒清醒”!
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大哥毛文龙,陈骏德心中叹了一口气。但是陈骏德也没有说什么,他希望并且也相信毛文龙能处理好这个事,今日之事将在今日了结,日后这种不利团结之事,陈骏德不想再见;这种有害东江之人,陈骏德也不想再杀了!
直到此时毛承禄的心才算是踏实起来,自己有了这一出的表现,虽然不能让所有人都忘记今日的耻辱,但最起码也不会到让人背后指脊梁骨的地步。已经落了幕的他也就半推半就着跟着陈继盛往外走,而在心里感叹道: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在场的众人感觉到脚下的地都在颤动,紧接着“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的传来。眼下早已经是心力憔悴的毛文龙盯着来人的方向祷着:老天爷啊,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来,要不然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真就快要了我的老命了!
不一会的工夫,全副武装的杀虏军将士在付天奇的带领下赶了过来。本来看到的信号弹就是十万火急的必杀令,付天奇赶忙带着精锐骑兵先行赶来。但是骑在马上的他一眼就看到了满脸鲜血的陈骏德,顿时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也不管周遭已经被毛文龙约束好,跟着陈继盛正往大营移动的军士,抽出腰间的宝剑怒而下令道:“除了杀虏军之外,所有人格杀勿论”!
来人是杀虏军精锐的火枪骑兵,随着付天奇的军令,齐齐的翻身下马,街道狭小马战根本就不可能,也是因为陈骏德身在其中,火铳也不能轻易的开火。故而他们用带有长矛的那头对准眼前这些早上还刚刚一同训练来的友军,十人为一组,在什长的组织下一步一步的向陈继盛的方向杀去。
“咚咚咚”的声响让人心中为之一颤,而杀虏军将士手中的明晃晃的武器更是让人心惊胆战。尤其是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毛承禄脸色已是苍白,之前杀虏军迫于将令面对挑衅不敢回击,让他误以为杀虏军不过如此。但是今天他面前杀气拧成一股的杀虏军将士,让毛承禄为之前的举动感到后悔莫名!
随着杀虏军的逼近,毛承禄等人也只能是步步后退,而且他们也失去了拔出武器的勇气,面对一群如洪水猛兽般的杀虏军,他们似乎失去了军人的本能反应。而之前还是咄咄逼人的毛承禄,此刻只剩下嘴里哆里哆嗦的开口说道:“你们要干什么?都是朝廷的军队,私斗可是触犯国法的”!
“我不知道有什么朝廷,老子只听我家大人的令!今天既然来了,岂能让你们就这样回去?”付天奇亲自领队,位于队伍之首的他满脸杀气的说道。愤怒都让他忘了陈骏德曾经告诫他“为将者不要轻易上前,应居中指挥”的训斥。
不断后退中的毛承禄一脸的惊恐,其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一旁的陈继盛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此时杀虏军的气势固然压得人喘不上来气,但是你身为一军之将未战先怯,如何能让部下挺起胸膛?看到这里的陈继盛便放开了一直拉着毛承禄的手,随即厌恶般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本决定这个大衣回去之后就不要了。但是这么退下去也不是这么回事,这次要是被人气势所迫,日后还不得让杀虏军骑到脖子上拉屎了?故而陈继盛抽出腰间的宝剑,定住脚步后毫无惧色的高喊一声:“都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现在怕什么怕?所有人拿出你们的武器”!
陈继盛的话让军士们都回过神来,都是大老爷们,还没开打怎么就能让人家给吓死呢?故而在陈继盛的带领下,一个个的也是站住脚步手握武器,为了自己的脸皮,他们也要跟杀虏军大干一场!而作为他们的长官,毛承禄却没有这样的觉悟。他不但没有跟自己的部下并肩作战,反而是依旧向后方跑来,时不时回头看一看,完全不顾自己部下诧异的眼神边跑边喊道:“父亲,你都看到了吧,平时他们就是这么欺负咱们的,孩儿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要讨回公道的!你快点阻止这些发了疯的杀虏军啊,他们简直就是视朝廷的律法如儿戏的土匪”!
毛承禄的声音响彻全场,就连即将就要交上手的两方军士都愣在了原地。杀虏军众人的脸上满是鄙夷,打架找家大人,这是娃娃干的事吧?而陈继盛那边的众人却是有些羞愧的抬不起头来。不战而退本就不太光彩,更何况还是找人帮忙呢?
毛文龙看着大战一触即发的架势脸上反而并没有太多的焦急,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兄弟,毛文龙自认为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今天的脸丢的可是不小,让他找找面子也是必不可少的。别看现在剑拔弩张的,真要是打起来了,第一个跳脚着急的就是他眼前这个目不转睛盯着眼下局势的陈骏德。但是自己也的给他一个台阶下,里子面子都有了的他,才有可能消停下来。毕竟自己年岁大了,也折腾不过他们这些年轻人了。
就在毛文龙满心感叹这多事之秋何时才休之时,毛承禄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听闻此言的毛文龙心里头也是一阵叹息,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撒手不管。随即对着身旁气定神闲的陈骏德开口说道:“骏德,快让他们都停下吧!当哥哥的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毕竟是大战在即,咱们可经不起内耗啊!今天这个事大哥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你容我好好安排一下再说”!
“大哥放心好了,愚弟岂会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日后还要并肩作战,怎会让他们动起刀剑!只不过承禄日后还需多多锻炼才是,要不然大哥你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可就是只会动嘴的胆小鬼了!要不大哥,你把他划到我的账下,愚弟我保证让他焕然一新,成为当之无愧的沙场勇士”!
陈骏德当然不会真的让两军相残,他的目的就是让这些轻视杀虏军之人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杀虏军!现在拳头也已经亮了出来,也该收回去好好暖和暖和了,这大冷天的再耽搁一会,即便冻不坏,指头也要肿上一会的。而且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自己的这场戏还差一点也就算彻底结束了。
看着陈骏德一脸认真的模样,毛文龙居然点头同意了让毛承禄去陈骏德账下的提议。其实毛文龙心里头早就有两军合二为一的念想,但是还得需要时间来磨合,要不然冒然合并定然会像是今天的结果。但是陈骏德的话却是给毛文龙提了个醒,与其慢慢的适应,不若先让毛承禄带着一部份人过去。如果这个对陈骏德颇有成见的大儿子都能与杀虏军和平相处了,别人就更不在话下了。毕竟毛文龙也不傻,赵益隆死前那没说完的话指的是谁他心里也有数。至于陈骏德如何待毛承禄,毛文龙是一概不管了,当兵不是为了享福,不吃苦、不流血还能称之为军人吗?
“你是这东江镇的总兵官,这里所有的将士理应都由你来调配。也是中间有个我,让你好生为难了!唉,其实我也老了,干不动了,日后军务方面你就多操心,有战事别忘了叫上我就行了”!
“兄长你……!”陈骏德看着毛文龙满是歉意的脸这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杀虏军的方向大喊一声:“杀虏军将士听令,立刻停止攻击”!
付天奇看着眼前有反击动作的军士,心里一喜,这么长时间了,除了训练、跟着盖房子筑城以外,根本就没有机会战场厮杀,早就是一身痒痒肉的他岂会放过这天赐良机?正要带着人杀上去的付天奇,下一刻的他却是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想起了陈骏德之前说的不让亲上战场的话,而是听到了此时陈骏德高声下的命令。
顺着陈骏德的话传出来的轨迹,毛承禄等人自动的给付天奇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看着付天奇等人急急走进来的背影,这些兵丁不由得齐齐的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