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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野地里走了半夜,因怕走错路,便又找个玉米桔堆,钻进去睡了一夜,次日早晨起来,找人问了路,饿着肚子,风尘仆仆走了半天,回到了先前寄宿的那家客店。店小二见他们回来了,殷勤地说:“二位,你们回来了,你们的马匹,我喂得好好的。”
想起这两天的经历,胡栓对石锁说:“咱们这一回大英雄,当得实在是既冤枉,又可笑,马虎大意,真是要不得。那个飞山猴,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下一步怎么走,得好好筹划筹划。”
石锁想起那个盗墓贼的事,问:“你在那个黑墓里的时候,说买个假文物,是不是想造一个假玉玺,骗飞山猴?”
“对,”胡栓说:“我是这样想的,飞山猴投降了那个于先生以后,势力更大,手段更毒,他们得不到玉玺,绝对不肯收手,所以咱们先假造一个,在适当的时候让他们得到。”
“哦,这回不当大英雄了,当大骗子。”
两人在客店里吃了饭,洗了澡,不着急赶路,向店小二详细询问四外的道路,筹划了半天,决定选一条偏僻的小路,先前往长沙,再经保定回北方。
次日一早,两人都化了装,胡栓给自己粘上了一把大胡子,然后骑马上路,路上小心谨慎,晓行夜宿,好在南北两军不再开战,兵祸暂时退了,局势相对平静下来,一路无事。这天,到了长沙城外。
胡栓说:“咱们这些日子,只顾逃命,慌里慌张地赶路,到了这里,索性轻松一下,去逛逛风景名胜,长沙是自古人文胜地,风景古迹数不胜数,衡山七十二峰之一的岳麓山,便在湘江两岸,风景据说绝佳。”
石锁欣然同意,两人找客店安顿下来,休息了一会,然后问好路径,走进岳麓山清风峡。
进入山中,风景果然秀丽,山峰山谷,曲回弯转中天生奇巧,满山满谷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树,此时枫叶虽尚未红,但层层叠叠,烂漫铺陈,足以赏心悦目,胡栓说道:“天下四大名亭之一的爱晚亭,便在这座峡中,唐代杜牧的名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便是写的这里。”
石锁虽是粗人,但这诗也听过,对山中景色也赞不绝口,胡栓说:“各处的景色,都有不同,这里就象是一个奇妙的花园,各种花朵次弟开放,数不清说不尽,比在阿虎家见过的那些奇峰峻岭,各有不同的妙处。”
石锁说:“是啊,风景每个地方都不一样,就象人,各式各样都有,有的善良,有的阴毒。”
“这比喻恰当吗?”胡栓笑了笑,想了想说:“人当然是不同的,要不,何以构成天下?象赵明,虽然和咱们有共同点,但细想起来区别就很大,他站得高看得远,比咱们高明得多。”
一路信步走去,世道虽不太平,但在山中游玩的人却也不少,二人随着行人,登上爱晚亭,亭子建于山中,四周均是枫叶环抱,亭子造得精巧异常,两层飞檐,活脱脱便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在重重青山绿树中作势凌空而去,站在亭中四望,三面环山,东面开阔,看去紫翠青葱,流泉不断,胡栓说:“怪不得杜牧到此,能咏出千古绝句,面对这样的风景,有谁不诗兴大发?”
正在欣赏,从山路走来几个游客,边走边指指点点,说说笑笑,胡栓眼尖,一眼看出其中一人竟是自己的同学小李,当时在天津,小李背弃诺言,趋炎附势,终于和自己分道扬镳,却不知怎么到了这里。
这时,小李也看见了胡栓,一时有些尴尬,走过来说:“胡栓,你也在这里。”
胡栓微笑道:“是啊,我们从这路过,慕名前来,看看名胜。”
小李推推眼镜,问:“这些日子以来,你还好吗?”
胡栓摇摇头,“不怎么样,世道艰难,让人心灰意冷,我们正准备回家呢。你呢,一定春风得意吧。”
谁知道小李也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别提了,一言难尽,象你说的一样,世道艰难,让人心灰意冷。”说到这,看看那几个同来的游伴,已经走远了,忙说:“胡栓,我住城里张家公馆,你有空去找我。”说完匆匆跑去。
二人走下亭子,顺山路而走,足足玩了半天,才回到客店,石锁说:“你这个同学,看起来比在天津时,世故了许多。”胡栓说:“咱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当时他贪图名利,我恨不得一把将他掐死,现在,觉得当时都有些幼稚,他今天的模样,看来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有不少的领悟,等到了城里,若有时间,我还真想去找他攀谈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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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两人按照那个盗墓贼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玉器王”古董店,那店面果然富丽堂皇,古色古香,胡栓先欣赏了一会店里的各种古董玉器,他以行家的眼光看去,货里有真有假,有一件小小的方形玉石印章,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用阴文篆刻着“戚继光印”四个字,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一个店伙对他说:“客官,这印章来历可谓奇特,今年,北京一个渔民,在北河捕获一条重达四十余斤的大鱼,他将鱼抬到岸上割成小块零售。切割时,发现鱼腹中有一块坚硬如铁的东西。将它冲洗干净后仔细观看,原来是一枚小方印章,便是这枚印章了,你说奇也不奇?戚继光的印章,怎么会让鱼给吃了下去呢?”
“你们这东西卖多少钱?”胡栓问。
“三百大洋,只要银洋,不要钞票。”
胡栓笑道:“那你们赚大发了。不过,三百块,定的不算高。”
这时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走过来,对胡栓说:“先生,你看来是此道中人,是出货还是收货?兄弟是店主人。”
“哦?”胡栓点点头,“原来是蔡老板,我想做一件东西,是慕名而来。”
“里边请。”
胡栓随他走进内室,一番攀谈后,那蔡老板听说胡栓要做“传国玺”,从椅子上站起来,踱了两步,说:“先生,这可不是件小事,你说的这东西,干系太过重大。我得想想。”
“这有什么可想的,你店里摆的这些东西,有好多是你自己做的吧?”胡栓微笑着说。
蔡老板看着胡栓,哈哈一笑,“先生倒是爽快,不过,也有不少收来的,我自己也弄不明白真假。”
“不会吧,你是此道老手,也有走眼的时候吗?”
蔡老板说:“那可太多了,现在世道混乱,可是挖坟盗墓的人,却比太平年景还多,收来的货,良莠不齐,我现在还有好几件东西,拿不准呢。”
“是吗?我可以看看吗?”胡栓问。
“那太好了。”蔡老板引着胡栓走到外间,拿出好几件古董来,胡栓一一鉴别,他在学校时善于钻研,学术水平超群,被师生共同敬佩,此时以专业目光校验,对几件古董的方方面面逐一分析,让蔡老板听得频频点头。
鉴定完毕,蔡老板一拍桌子,“先生,你说的那活,我接了,并且只收你工本费,但是,你得给我帮两天工。”
“帮工?”
“对,”蔡老板笑咪咪地说:“说白了吧,就是让你帮我鉴定古物,帮我鉴定,也帮别人鉴定,现在市面上的东西,鱼龙混杂,真假难辨,很需要懂行的人慧眼识金,这也是你的老本行。”
对于鉴定古物,胡栓自然感兴趣,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蔡老板,我只是一个新手,你是搞了多年的行家,为什么要我鉴定呢?再说,文物界人才甚多,你一定有不少旧识,咱们只一面之缘,为什么找我呢?”
“不然。”蔡老板摇摇头,“懂行的人,自然是有,但是能直言不讳的人却不多,有的人为了某些目的,故意混淆视听。再说,现在战乱频繁,湘鄂是重要战区,很多行家流离失所,避往他乡,你虽然和我是初次见面,但眼光之利,却很难得。”
“承蒙抬爱。”胡栓拱了拱手,“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相互合作。”
中午吃过午饭,石锁说:“你自己去古董店搞那个什么鉴定吧,我对那没兴趣,我还是去那个岳麓山的青风峡里,游玩游玩。”
“行。”
胡栓自己一个人去往古董店,未到门前,老远便看见店门楣上横悬着一道大红条幅,上写着“本店特聘国家著名考古学家来店鉴别评定古董,诚挚迎迓各藏友来店观赏,并免费给藏友古物予以评鉴。”
他愣了一下,心说:难道他不是让我一个人帮工?还请了别的专家来做评鉴吗?及至走进店里一问,蔡老板笑道:“没请别人,我说的考古学家,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