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就是公叔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秦怀恩对清露到底能言听计从到什么程度。
当第二天,清露的亲笔家书,乘着只有战报才能享受的快马,应着朝阳往西北飞奔时,塞坎城的总兵府议事厅内,气氛一片沉凝。
“秦怀恩,”公叔烈的大胖脸上汗水密布,红通通的,像一只烤得快要爆开的烂番瓜,“我告诉你,我已经答应了你那个不靠谱的作战计划,绝不会再同意驻守在塞坎的,要么你就让我去露城,不,还得给我带上十万,不,十五万人,要么,我现在就回京城,亲自禀报皇上,你是如何不遵将令,一意孤行的!”他声嘶力竭,双目赤红,状如疯癫,没人怀疑,下一刻,他就有可能像泼妇般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丝毫不顾及他身为总兵的职责和身份。
别说秦怀恩了,就连潘凌峰都被气得眉毛胡子突突乱颤,但还是忍了又忍,一言不地看向了秦怀恩。
秦怀恩倒是比潘凌峰好得多,因为他知道公叔烈此人的德行,最重要的是,在他立即辞官的重压之下,公叔烈已答应了他“围剿”的作战计划,他倒是不怎么在乎公叔烈到底去哪个城池,带多少步卒的!
秦怀恩和潘凌峰对视了一眼后说,“你别看我,该问的是那帮即将去驻守露城的兄弟们!”
大家早就分析出来了,这次狄人根本就不会攻打露城,按照秦怀恩的说法,此战中,已修建好的露城只留下一万人守城就行了,潘凌峰出于稳妥起见,原本打算留下两万人的,剩下三万露城守军,将平均分配到黑土城和塞坎城去。
对此,不光秦怀恩,就连其他的将士们,也是没有异议的,毕竟,总要有人守城,况且是露城如此重要的城池,身为露城军嫡系,大家这点子风度还是有的,平日里他们在露城得到的积分也足够添补这一仗的损失了。
可是现在,公叔烈如此胡搅蛮缠,就意味着西北所有的十五万步卒,都将在接下来的这一仗中寸功难立,怎么能不让将士们义愤填膺?!
还有,所有人都去守那座不可破的露城去了,黑土和塞坎怎么办?!
要知道,公叔烈治下八城,为了减少损失,秦怀恩和潘凌峰早在月初就通令除黑土、塞坎、露城之外的五城民众搬迁,分散到了以上的三个城中。
可是现在,假如将十五万步卒全都弄到露城去,那么黑土城和塞坎城谁来守?黑土城还好一点,尽管经过了这三年多来的建设,但因曾经失陷过,又不在塞坎到露城的商路上,所以并不怎么繁华,是可以像其他五城那样清空的。
最难办的是塞坎,繁华的塞坎啊,那么多的店铺和住户,根本就搬不完,也没有地方能容纳得下这么多的人口!
眼看着群情激愤,就要生军中哗变了,秦怀恩不得已之下,再度开口了,“清空黑土城,我在城外驻军迎战,留下三万人驻守塞坎,我立下军令状,必保塞坎不失!”准备了这么久,这一仗他是一定要打的,为了西北今后的安宁,为了他能再不离开清露。
秦怀恩刚说完,“不行!”数个声音便同时响了起来。
潘凌峰说,“秦将军,你用来正面迎敌的骑兵,本来就只有二十万,再不据城而守,这仗到底要怎么打?”他们早已得到战报,这次狄人集结近六十万大军,可以说是倾举国之力,要和大楚决一死战。
秦怀恩的“围剿”之计,尽管精妙,却十分冒险,按照惯例来说,大楚与狄人正面激战,若不是兵力是狄人的三倍以上,就是毫无胜算的,可现在整个西北,或者说整个大楚的骑兵只有五十余万,比狄人还少,哪里适合什么“围剿”?连正面抗敌都是不合适的。
幸好,秦怀恩神勇无敌、用兵如神,又提前做了很多的准备,再加上,近几年来,各个城池,尤其是露城、塞坎、黑土三城修得坚固无比,箭支粮草齐备,这才好不容易先说服了众位将士,又胁迫了公叔烈,施行了围剿计划。
现在秦怀恩要放弃黑土出城用大楚的二十万骑兵,迎战狄人六十万人马,这简直是与送死无异,就算是露城想要救援都来不及,况且,秦怀恩还有兼顾着塞坎,这根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而公叔烈则说,“潘凌峰要随我去露城,不能留在塞坎!”他已经失去了三万守军了,就再不能失去潘凌峰这个大杀器!
又经过了一番唇枪舌剑,打压和劝解,最后终于订了下来,清空黑土城,潘凌峰驻守露城,其余五城守将,全都到塞坎,协助塞坎城副将守城,用高级将领的人数,添补守城军士的不足,好吧,其实三万人驻守塞坎,这原本就是标准配置来着,再说,还有秦怀恩的骑兵在前面挡着,也不算什么过于危险的任务了。
可以说,所有的困难,都让秦怀恩一人独抗了,还有那份,十分不公平的军令状!
吵闹了大半日,这场算不上议事的议事,终于结束了,这也是大战来临之前,西北驻军的最后一次议事,公叔烈率先冲出门去,带着他的财宝和亲兵,不管不顾,疯子一样地往露城冲去,哪管身后骂声一片。
潘凌峰可没那么好命了,狄人随时回来,他们本已提前做好了五城民众的迁徙安排,提前差不多一个月,就贴出了告示,可是现在,满是人的黑土城,又要清空了,可以想见平民百姓们将会如何怨声载道了。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家扶老携幼地从黑土城出,纷纷涌向了塞坎和露城两城,就算这两座城池再大,一下子要容纳这么多人,也是相当吃力的。
尤其是露城,不仅要容纳百姓,还要增加多出来的两万驻守兵士,潘凌峰黑着脸,日夜忙碌、安排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和民众、兵士们,一道大骂一通怕死的公叔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