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接话和发言,会议室一时陷入了冷场,似乎都在等待着,互相观望着,而最多的目光是看向齐天翔的,可齐天翔却根本没有表态的意思,微笑着回望着大家。↖,
刘小平在齐天翔的目光注视下,环视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众人,发觉在座的副省长中,只有自己和徐方是没有明确表示态度的,就略显严肃地望向徐方说:“也只有我和老徐没有表态了,老徐来自外省,我来自北京,都来河海省的时间不长,老徐近一个时期下了大功夫做调研,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对省里的情况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看到徐方咧嘴笑着,刘小平的目光转向了齐天翔,微微笑着接着说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说对机构改革我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基本情况都不了解,谈什么真知灼见?可作为机构中人,我也愿意说说我自己的想法。”
一大堆类似于废话的过渡之后,刘小平自己都觉得言不由衷,于是变换了坐姿,缓慢地说:“我来自国家发改委机关,对基层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可就我在机关多年的认识,机关人员的多少与效率高低关系并不是很大,而是事权和物权的多寡,也就是工作量和人员设定的问题。有的部门人数不少,可每日里也是无片刻空闲,而有的部门只有一两个人,还是门可罗雀,可这样的部门还不能没有。这样的苦乐不均之下,最需要解决的还是人员和部门的设计,这需要时间和细致地调查研究,一个重大举措的出台,还是需要谨慎一点的好。”
刘小平绕着弯子说完了自己的意思,就不再说话,而是望着齐天翔,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齐天翔目光与刘小平对接着,始终淡淡地微笑着,可心里的讶然却是明确的,刘小平会唱反调,这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按照他与刘小平的接触和了解,以及处处为他着想的设计,刘小平即使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也应该是保持中立和中庸的,没有反对的理由,更没有必要绕着圈子说明自己的意图。由此对刘小平的真实用意动起了心思,就没有接刘小平的话,而是眼睛望向了徐方,想听听他怎么说。
徐方听到刘小平将他引入了事态之中,又看到齐天翔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知道自己应该亮明观点了,就平静地慢慢说道:“刘省长刚才说的很对,我来河海省的时间不长,尽管这一个时期做了一些调查研究工作,可还是更多的在基层转,对于机关的情况知之不多,因此也没有多少发言权。”
几句谦虚的表白之后,徐方操着一口浓重的家乡方言接着说:“但作为多年农村工作的经历,我对农业管理和科技服务机构的工作效率,还是有些想法的,应该说农业服务机构与农村和农民的联系是紧密的,对农业和农村的感情应该是深厚的,可事实上正好的相反,不但没有尽心尽力为农民服务,反而成为了官老爷。”
“这是行政管理机关,以及水保、植保、农机、种子等事业单位的普遍作法,为民服务的意识的淡薄的,行为是冷漠的,出现这样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行政机构和事业站所是财政托底,没有真正地市场化运营,导致了服务宗旨和服务对象的逆转。”徐方文绉绉地说着,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方言拗口难懂,就刻意放慢着语速,尽可能说得明白,“省市农业部门是这样,乡镇这一级就更为严重了,机构臃肿,人员众多,七站八所真正发挥作用的没有几个,可行政管理经费却一点也没有省出来,反而成为效率低下,人浮于事的养老院和收容所,甚至成为增加农民负担的敛财者。”
提起农村和农业工作,徐方似乎就有说不完的话,可想着今天会议的主题,就只好遗憾地结束了要说的感慨,但还是明确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对于齐省长提出的机构改革设想,以及剥离事业单位的具体做法,我举双手赞成。是得下功夫改变涉农部门的服务意识和服务观念了,真正让他们适应市场需求,真正为老百姓办事,获取必要的报酬,这才是应该有的正常的供求关系。”
徐方的话音刚落,罗剑就接过话来说:“徐方同志的态度很明确,想法也可行,但你是不是想过,从省到市,再到基层乡镇,七站八所涉及到的事业单位人员会有多少。这个具体数字我没有掌握,大概徐方同志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但据我估计几万人还是有的,这么大一个群体一下子推向市场,风险和动荡的确是难以想象的,可能出现的问题和矛盾,也是难以预期的。”
看到徐方在罗剑犀利的言辞责问下一时语塞,张钧干脆利落地插话道:“老罗的说法有些概念混淆的意思了,几万人不是一步推向市场,我们不是搞国企改制,不是一夜之间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都还是有一个缓冲的过程的,而且细分下来事业单位人员也不是这一次就整体转进了市场。据我所知,现在很多的涉农事业单位,事实上已经在进行市场化运行,比如种子、农机、化肥等部门,都长期实行的双轨制运行,只是还占用着财政的行政经费罢了,这本身就应该清理的单位和部门,除了农业部门,其他行业和部门还有多少,我想少不了。”
张钧说着话,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萧山一眼,又与邻座的雷秋实交换了一下眼神,语调沉稳地继续说:“现在不是要不要改的问题,而是怎么改,改到什么程度的问题,天翔同志提出了一个很严峻的话题,这不但值得我们尽力去做,而且还要做好。我始终认为,改革是一项惠及全民的变革,只要积极稳妥地推进,必要的阵痛和牺牲也是可以接受的,不论是我们的各级政府,还是干部职工,都要有这种心理预期,也要有必要的思想准备,不能干部群众两个样,一个标准两样结果,这都是不正常的。”
“阵痛难以避免,可这样的牺牲还是应该越少越好,起码不应该牵扯到社会的稳定和繁荣,不能造成过多的矛盾和问题。”张万福接过了张钧的话,想着说道:“机构改革应该搞,而且还应该尽快着手,可制订方案也还是要考虑到各方的接受程度,可以有牺牲,相信我们的干部职工有这样的觉悟,但工作还是要做细、作稳,这样才好。”
“相信干部职工有牺牲的觉悟,可我们的改革不是以牺牲为代价得来的,阵痛更是不可接受的。”齐天翔耐心地等待着张万福说完了话,边想边说道:“我们不找理由,不留后遗症,可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不负责任地决定无数人的命运,机构改革和精简人员牵扯到众多人的利益,这就要求我们把困难想足,把工作做细,对得起干部群众的信任,也对得起我们肩负的职责。”
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以及针锋相对的意见,齐天翔已经意识到方案过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也就不愿再过多地进行努力了,有了一个不错的平衡点,也就可以基本满意了。
尽管从齐天翔的内心来讲,方案没有过会,微微的有点遗憾,但相比于执行过程中的阻力重重,暂时的冷场不是坏事,统一思想需要一个过程,更需要自己做出具体的努力。
其实要方案过会很容易,齐天翔有一个重要的杀手锏没有使用,只要说出这件事情已经事先经过了林东生的同意,所有人的不同意见就会消失,可齐天翔不愿这么做,一则是自己不愿以势压人,更重要的是还是想听听各位副省长真实的想法,这才是他的目的。
“拿出这个方案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畅所欲言就是最好的结果,尽管大家的意见不尽相同,可对于机关的工作效率和现状,改变的想法却是一致的,这就是良好的基础。”齐天翔平和地环视着众人,语调柔和地说:“大家今天的意见,我会认真地考虑,也会在下一段结合调研进行论证。同时也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从全省经济工作大局出发,认真结合分管领域的实际,做好调研工作,然后咱们集思广益,拿出一个完整有效的方案来。”
说着话,齐天翔微笑着看了一眼与会的众人,征求的口吻缓缓说道:“看看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说,如果没有的话,咱们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随后办公厅会把会议纪要送交大家,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单独交流。”
齐天翔的讲话等于宣布了会议的结束,与会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深深地喘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轻松起来,起身或结伴,或单独离开了会议室,为这场省长办公会划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齐天翔直到与会的众人都离开会议室之后,才慢慢地站起身,与一直等待着的周通一起离开,望着周通略显遗憾的表情,齐天翔的脸上始终温和地微笑着,也对下一步的着眼点,有了更为清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