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题记
第78章主仆一场
杨秉璋身居下位，自始至终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揉搓着双手，一言不发。
虽然他是淮军之中仅次于李鸿章等元老的三号人物，手握淮军数万精锐和北洋电报电话局大权，以较老的资质和非凡的才能、与刘铭传等分庭抗礼；但在这个年逾花甲、一生光辉与荣耀无数的老人面前，他永远都像是一个小孩子，不敢触犯家主父亲的威严。
局促不安之中，更多的则是一个宿将、对于一起出生入死镇压太平天国和捻军的老上司的无限尊重和敬仰。
一个人，可能被他人喜欢，无非有三个主要的原因：俊俏的外表，充实的内涵，人格魅力；当然第三个原因和前两个完全是不冲突的，甚至可以将俊俏的外表和充实的内涵归结到人格魅力里面。
一个人的外表和内涵固然是吸引其他人的地方，而人格魅力则一定会是一个人能否真正将一干人才聚拢到自己身边的决定性的因素，也就是作为一个领导者所必备的要素，显然，李鸿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想起此前和老上司一起战场戎马、出生入死经历过的激情燃烧的岁月，饶是杨秉璋这个早已退出沙场多年的淮军汉子，也不禁一股热血冲上脑门，顿觉热血沸腾，一张朴实无华的老脸也渐渐变成了赤红色。
“秉璋啊——”
“大人——”
师徒二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同时吐露心声，亦是一同在处于对对方的尊重之下、再次保持了沉默；因为互相打断，场面竟然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你先说吧！”李鸿章轻轻一笑，率先打破了僵局，表现出了自己作为一个老上司的宽怀。
“不不不——”杨秉璋连忙红着脸摆了摆手，“还是大人先说吧！”
“这——”李鸿章喉头一紧，沉吟不久，才道：“好吧！我先说——”
“秉璋啊！我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李鸿章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他其实刚开始就注意到了杨秉璋的表情，只是出于对于下属脸面的考虑而没有在老何面前说出来，毕竟杨秉璋生性秉直、性格刚烈，若是自己不顾及他的脸面的话，难免会寒了他的心。而现在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也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杨秉璋闻言脸色一变，嘴角微微一抽，手脚也更加的局促。虽然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心中也坦荡荡无所惧，但是面对老上司的如同铁证如山的质问，那股自心底散发出的敬畏还是让他有些难为情，动作也难免有些失态。
“哈哈哈哈——”李鸿章却是爽朗的一笑，脸色舒展无异，因为他知道杨秉璋的脾性，是断然不会做什么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能是有些心中或是工作上的疑虑，一时有些想不通罢了。所以自己也完全没有必要妄加责怪，倒是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只见李鸿章淡淡的摆了摆手，笑着宽慰道“我又没有质问你，只是有些疑虑，若是你不想说那便算了，你我同僚一场，没必要这么拘束啊！”
“不不不——不是大人想的那样——”杨秉璋连忙解释道，只见他牙齿一咬，心一横，如同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肯定似得道：“好吧！既然现在就只剩下了卑职和大人，那卑职也就不怕丢人了。不怕告诉大人，卑职刚刚其实是看到大人、又想起了从前跟随大人征战沙场、戎马半生的日子，一时感慨，所以才如此失态的。”
“哦！”李鸿章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心事呢！”
杨秉璋脸色仍旧十分尴尬的说道：“卑职一时失礼，让大人见笑了。”
“哎！无妨无妨，你我主仆一场，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年，这点小事又怎么能入得了我的法眼呢！”
“多谢大人！”听到老上司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杨秉璋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向李鸿章起身一揖，千恩万谢道。
随后，杨秉璋心里稍微一松，又捋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方才再次坐在了椅子上。
然而他的屁股刚刚与椅子的面接触，就被一股从身下传出来的寒气长驱直入的灌了一个透心凉，让他的全身上下都忍不住因此而狠狠的一颤；原来那本来干燥的椅面，早已被自己屁股上的汗水湿透。
饶是如此，为了不在老上司李鸿章面前丢脸，他还是皱着眉头、硬着头皮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时间过去了良久，旱烟也不知道换了几锅，李鸿章的脸色却是没有丝毫的舒展，随即若有所思的长叹道：“秉璋啊！你我主仆一场，怕是有好几十年了吧？！”
杨秉璋稍稍回忆几下，方才缓缓道：“二十几年、快要三十年了吧！”
“哦！”李鸿章闻言，却是脸色愈发阴沉，叫杨秉璋顿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秉璋啊！我看你好像还是有些事情瞒着我啊！”李鸿章旋即狠狠吸了一口旱烟、咕咚咕咚一股脑咽了下去，丝毫不顾及是否辛辣呛人，不温不火的说道。
杨秉璋闻言，刚刚有些舒缓的心却是再次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而且与刚才相比，更加急促。一向养尊处优的他，却是再次感受到了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感觉。
李鸿章对此却是充耳不闻，依然自顾自的说道：“不然的话，恐怕今日的你，也不会如此失态吧！”
“扑通！”杨秉璋的心理底线终于是被李鸿章突破，只见他突然跪倒在了李鸿章面前，颤抖着身体，冷汗涔涔、一脸的颓废和沮丧，“卑职——卑职确实是有事情瞒着大人，万望大人赎罪——”
“什么事？”李鸿章皱着眉头质问道，他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慈父的形象，一边呼呼呼的喘着粗气、胡子一翘一翘的，一边在桌角用青铜烟杆狠狠敲着紫檀木桌面，“通通通”的声音震天响。
显然，杨秉璋将事实隐瞒不报，先不管这件事是否和自己有关，他的行为已经突破了李鸿章的底限。
此时的杨秉璋已经被李鸿章几乎吓破了胆，只是跪伏在地面上将事情原委一一和盘托出；以期得到李鸿章的宽恕。
事实上，虽然杨秉璋个性刚烈，但是此事错在自己，所以他也完全没有理由躲避李鸿章的质问，只能希望能以诚实打动老上司的心。。。
“就。。就在大人来之前，卑职刚刚得到少爷发来的电报，就将电文随手搁置在八仙桌上，以备大人到来。然而就在此时、庆郡王突然到访，说是料到大人会来这里，是来寻找大人商谈军机要事的。卑职虽然直言相告，可是庆郡王却是始终不肯相信大人不在此处，还当众硬闯，对方毕竟是皇亲国戚，以卑职的能力，自然无法拦住他，就被他闯了进来——所以。。所以才。。”
“所以才怎么了？说！”李鸿章皱着眉头沉声道。
“所以，所以。。电文内容就被他看到了——”杨秉璋战战兢兢的颤抖着身体说道。
“什么？？？”李鸿章顿时“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你是说，电文内容让庆郡王看到了！”
“是。。是。。”杨秉璋唯唯诺诺的道。
“糊涂！糊涂！”李鸿章喘着粗气，忍不住指着跪在地上的杨秉璋破口大骂，丝毫没有作为一个上司应有的冷静表现：
“秉璋啊秉璋！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铸成大错呢？你可知道，这会给我们淮军一脉造成多大的损失？你可知道，一旦庆郡王以此为借口在皇上太后面前参我一本，我李鸿章还怎么在满朝文武面前立威？啊！你知道吗？？？”
“杨秉璋啊杨秉璋！我早就告诉过你，电报局事关我们淮军命脉，是谁叫你如此疏忽的——”
突然，说到这里，李鸿章却是脑子之中灵光一现，语言戛然而止。他随即眼珠子飞速的转着，在仔细考量和斟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和恼怒，之后方才若有所思的说道：“秉璋啊！我记得你平时也挺仔细啊！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让杨秉璋大感意外的是，李鸿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是十分轻快，突然之间没有了质问和压迫的味道，反而像是多了几分。。戏谑。
“难道被大人发现了，不会啊！我就是按照王爷教我的那样说的啊！没理由会出破绽啊！”杨秉璋眉头没有丝毫的舒展，不禁心中疑惑道：“不行，我绝对不能先乱了阵脚，轻易漏出破绽！”
主意打定之后，杨秉璋眼珠转了几转，再次伏在地上、佯装痛心疾首的请罪道：“卑职，卑职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出现失误，还望大人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恕罪。。恕罪啊！”
“呵呵——”李鸿章却是发出了一声略带自嘲意味的苦笑，“是啊！主仆一场，主仆一场！啊哈哈哈哈！”
“秉璋啊！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啊！”李鸿章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跪伏在地上的杨秉璋，连连冷哼几声道。
“大人。。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秉璋完全听不懂啊！”杨秉璋眼神散漫的狡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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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主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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