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扫了几眼朝下几乎全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文武百官，慈禧太后内心稍稍舒缓了一点。而光绪皇帝则端坐在龙椅之上，战战兢兢、一言不发。
“海防筹办多年，靡费业已不济，迄今尚无实际——”慈禧太后阴沉着脸，冷哼道。“第一次海防大筹议十年过去，海军为何还是如此不堪一击。列位臣工，可否给哀家一个可靠的理由——”
“这——”被慈禧太后阴沉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扫视着，几乎所有在朝文武都不禁打了个冷战，朝议从早上一直开到了现在，却依旧没有得到一个可以服众的结果。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马尾海战大清帝国福建水师全军覆没的直接原因就是掌权者所发的那一道不准率先开战的上谕；但是他们又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指出慈禧太后的错误？
于是，朝中满是低吟似得议论之声，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发言，他们心中所想的，就是如何就马尾海战讨论出一个所以然，而且不伤和气。
“启奏陛下、太后，微臣认为，马尾海战我大清水师全军覆没，论其原因，非在朝廷之责，而是法人船坚炮利、装备先进、海军力量强大，我军不敌所致。”
良久，位列朝臣前列的一名鬓发皆白的老者发话了。放眼望去，此人头戴象征大清国一品大员的红宝石顶戴花翎，身穿黄马褂，足登长筒靴，山羊胡须肆意生长、不受拘束。脸上交错的皱纹以及岁月留下的痕迹显示着他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所经历过的世俗与沧桑。
此人，便是刚刚从天津赶来参加朝议的朝廷第一把手，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安徽合肥人。
听闻马尾海战的消息，李鸿章亦是义愤填膺，却也是喜忧参半。
忧的是，福建水师全军覆没、大清帝国国门洞开；曾经和自己同朝为官、一心苦心孤诣筹建福建水师的南洋大臣沈葆桢泉下有灵，又不知会作何感想？
喜的是，他也可以借此时机增加朝中文武和慈禧太后对于海洋海权和海军的重视，大力发展海军，兴办洋务、筹划海防。
于是，经过一番精心筹划和准备，从直隶大本营天津一路赶来，李鸿章终于是赶上了这次早朝。
果然，李鸿章话音刚落，朝中便一片赞许之声。显然，就这个观点大加议论，始终不会怪罪到当权者的身上。既能转移冲突，又不伤和气。
慈禧太后闻言亦是脸上一松，心里就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原本担心朝中百官会就此事大做文章，威逼她一介女流交出手中权利，归政光绪皇帝。现在看来，李鸿章提出的这个关于海军和海权的观点已经悄悄地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就火器装备而言，洋人的玩意确实要比我大清的强一点。”慈禧太后借坡下驴，缓缓道：“我记得十年前李鸿章曾经有一个关于海防的折子，说的确有道理，不知列位还记不记得？”
“这——”百官闻言，当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因年代久远、只能是干瞪眼、一言不发。。。
十年前的第一次海防大筹议，清朝最终采纳了时任陕甘总督左宗棠“海塞防并举”的建议，做出了以每年400万两银子的总经费、责成被北洋大臣李鸿章和南洋大臣沈葆桢在北洋和南洋各精炼水师一支的重要决策。。。
相比于其他大臣的局促不安，李鸿章却显得成竹在胸，“启禀皇上、皇太后，微臣自知才疏学浅，只有小小的口舌直言、恐难以服众。因此自天津启程之时，就令人连夜赶制了一份。”正说着，又伸出左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奏折，上书五个楷书大字：《筹议海防折》！
“哦~”慈禧太后惊咦一声，顿时来了兴致，：“既然如此，那你就将这个折子读给大家伙听听吧——”
光绪皇帝闻言，精神亦为之一振。
“嗻！”李鸿章向上位者遥遥一拜，随即打开折子，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
“历代备边，多在西北；今则东南海疆万余里，各国通商传教、来往自如，糜及京师及各省腹地。阳托和好之名，阴怀吞噬之计，一国生事、诸国媾煽，实为数千年未有之变局。”
“轮船电报之速，瞬息千里；军器机事之精，工力百倍；炮弹所到、无坚不摧，水陆关隘、不足限制；又为数千年未有之强敌。”
。。。
海防折读完，满朝文武几乎都暗地里点了点头，李鸿章的前瞻意识，的确让他们这些终日养尊处优的王公大臣们惭愧不已。
“十年前，记得也是这个情况，列位臣工可是唇枪舌剑，吵得那是不可开交啊！不知今儿个，你们又有何见教？有什么话，就在这朝堂上说吧！今儿个无论谁说错了话，哀家都恕你们无罪！”
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咱这大清朝，终究还是需要一些逆耳忠言啊！”
一席话毕，就连这傀儡光绪皇帝也忍不住犯嘀咕，这老佛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了？
不过，有了太后的保证，满朝文武也就没有了什么顾虑，你来我往自是不在话下。
于是，朝堂之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争论。
“微臣礼部尚书延煦启奏皇上、皇太后，我大清自立国以来，灭朱明王朝、诛杀李自成，一统中原；八旗子弟、勇冠四方、骁勇无敌、睥睨天下；陆地上驰骋，海上却难有建树，归根究底，还是海防松懈、海军力量薄弱所致。”
。。。
“微臣工部尚书福锟启奏皇上、皇太后，我大清海军力量薄弱，而东方有日本、西方有诸蛮夷列强虎视眈眈，海防形势异常严峻，当次之事，应当购买西方洋枪洋炮，以大治海军为主！”
。。。
“微臣满洲镶黄旗、兵部尚书乌拉喜崇阿启奏皇上、皇太后，兵部自康熙帝以来限于饷银不足未加扩充；而且相比西人洋枪洋炮，我大清帝**队装备则十分落后，战场上更加难以建树，因此，微臣认为：引进西方先进军舰，扩建一支强大的海军已经成为当前第一要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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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紫禁之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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