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十万法郎能赚到,大仲马的债务问题就完全不是问题了,所以他相当热心地捣鼓这个事业。大仲马虽然欠了一屁股债,可是排场一点也没变小,他把滑铁卢大街两座毗连的房子,打通了山墙,把它们连成一体,这样就成了一座三层楼的公馆,有能通车辆的大门,有漂亮的阳台,还有宽敞的候见厅;高大的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厅堂都挂着里昂的帷幔,卧室和内室则挂着红绸的窗帘。这一切都是赊欠而来。尽管流落异国,大仲马的私生活也还是那样荒唐。他这期间最宠幸的是年仅20余岁的女演员伊萨贝尔康司坦。其次是安娜鲍埃、吉狄夫人等等,甚至包括前来布鲁塞尔临时巡回演出的女演员。真可谓恶习难改。
大仲马把唐宁迎进自己的公馆,好吃好喝,这位荒唐的才子绝对不相信唐宁这一出手就捐给英国政府150万英镑的人会拖欠他那10万法郎小小的编书费,更不信他会在他这儿白吃白住,人家那叫真正的腕儿,来他的小公馆住是给面子!
唐宁感觉住在流亡者的公馆里很有趣,所以真就住进来了。他没有失望。大仲马的公馆是流亡者经常聚会的场所,比较有名的人有第二共和国的国防部副部长、曾参与镇压六月起义的若望巴蒂斯特沙拉斯,作家艾弥尔戴沙纳尔,作家和出版家于勒艾泽尔等。
当初唐宁前来欧陆之前,他把自己的旅游目标定在学术界、工业界、艺术界和文学界为主,可是与法国的流亡一伙人来往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由自主地受到他们的影响,特别是雨果的欧罗巴合众国理想,也激发了唐宁的一些想法。如果他当初就表示要拜访政界人士的话,恐怕各国政府都会对这位发明大家发出级别不一的邀请,这会子忽生新念,就得自己主动去求见了,他派法语翻译兼助手去给比利时的首相罗日耶送去拜贴。
唐宁的想法是通过创建一家欧陆主要国家联营的钢铁公司,试探一下撮合欧陆主要国家的可能性,这是很没把握的事情,贸然像雨果那样激情四射地演讲完全不是唐宁的作风。他也想欧陆早点亲如一家,世界从此和平,可惜,他很明白这太不切实际了。
毫无疑问,自由党领袖罗日耶对这个钢铁公司是有兴趣的,他与幕僚们交换了意见,认为比利时的支柱产业之一制铁的未来在于制钢,而目前唯一能大规模产钢的技术就掌握了唐宁的手中。
罗日耶是1830年代比利时独立的领袖,至少在他仍然拥有广泛影响力的日子里,欧洲联合十分不可能。连比利时和荷兰这两个有共同语言基础、最应该联合的国家都合不拢,逞论其余。
为什么比利时会成为欧陆第一个工业化的国家?这主要得感谢一个来自英格兰的工业家族柯克里尔家族,在英格兰人把技术看得很紧的时代,柯克里尔家族是比利时的英雄,他们最先把英格兰的工业引入比利时。1814年,柯克里尔兄弟买下了一位身为王子的主教的宫殿,并使其成为工厂的总部所在地,工厂就设在宫殿之后。工厂采取垂直整合的模式,从制铁到锻造机器,后来还拥有纺织厂、造纸厂、吹风机、牵引机引擎、轮船引擎,甚至开了一家银行,就叫比利时银行。
到了40年代,工厂已拥有16台蒸汽机,总共900匹马力不间断地工作,雇佣了3000名工人。然而,这位比利时工业先驱成了38、39年比利时与荷兰军事对峙的牺牲品,由于对时局的担心,比利时银行的客户纷纷挤兑,要换成有份量的硬通货,当时全资拥有柯克里尔工厂和比利时银行的约翰柯克里尔破产。他欠下了2600万法郎巨额债务,而资产仅有1500万法郎,被迫到找俄国沙皇尼古拉斯一世融资,返回途中罹患伤寒,于1840年6月去逝,无继承人。
可以说,这位比利时的工业先驱是被比利时和荷兰对峙逼死了,你说,现在要这两个冤家合流可能吗?
果然,罗日耶完全拒绝了比利时与荷兰一起参股欧陆钢铁公司的计划,表示比利时会给欧陆钢铁公司大开绿灯,但要求将荷兰排除在外,卢森堡、法国、普鲁士、奥地利、都可以,但就是冤家荷兰不行。
这个最重要的谈判双方都没有能达成共识,唐宁的另一个诉求——宽限对雨果的驱逐令更是流产。
罗日耶首相离开之后,唐宁不解地与雨果、大仲马、前法国国防部的沙拉斯聊起这个事儿,了解了比利时革命的过程,原来,当时的革命军只有不到1700人,而荷兰军有6000名,革命军是乌合之众,荷兰军却训练有素。唐宁终于抓住了重点,就这么点军队“大战”?看来比利时的所谓民主,不过是上流人士的游戏罢了,怪不得革命之后法语是官方语言,且只有讲法语的人才有投票权,而占人口大多数的荷兰语人口没有投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