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富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杭州将军富泰给恶心的够呛。今天听人说城内的商会雇来的一些北方枪手堵住了城外乱民的围攻。早些日子富泰领兵出击,原以为是个软柿子的饥民,却绵羊变群狼,一阵土炮鸟枪打的早就上不去马拉不开弓的满人老爷们丢盔卸甲。两者相距还有百十米,满人的骑兵队就被打散了,几十名倒地不起的满人老爷兵,剩下的也转身就跑,虽然胯下有马,起步较早,但是久疏战阵的满洲闲汉纷纷落马,没有发出哀嚎就被赶上来的人群的脚丫子给解决了。双方五分钟不到的非接触作战后,满营的溃败之快又刷新了世界纪录。几十人的伤亡或许并不算惨重,但是满人的最后血性都在这场小小的失败中丧失殆尽了。富泰再也不想和那些乱民纠缠,已经让家人秘密备下了一条快船,从后花园就能顺流而下,穿过城防入浙江,泛舟海上。但是一想到阖城的满人都要被乱民杀戮,而且这价值百万的宅邸就要被乱民付之一炬,最可惜的是自己好不容易讨到的肥缺注定是保不住了。
就在富泰万念俱灰的时候,杭州汉城的富商,也就是所谓的江浙商会给他上了个条陈,说是在山东请来了一些枪手,可以帮忙守城。本来地方上的商贾大户既具有提款机的功能又是民间自卫武装的组织者,所以江浙富商请来外援就是平常的事情,没必要大惊小怪,至于顶不顶得住这么多饥民的疯狂,就是天知道的事情了。
“伯父,这些北佬来路诡异,定是拳匪的余孽,他们明着是帮助守城,却勒索城内富商,搜刮粮食,放粮资敌。”富梁继续挑拨“他们已经从是商会手里榨取了一万担粮食,还不知足,还要扣下我的,不,是您的富贵粮铺在城内的二十万担大米,这可是百多万两银子的大事儿。这些贼骨头要不是早有反心,怎么会入城三天都不来和您这堂堂杭州将军请安。我觉得他们就是和城外的那些刁民是一伙的,要不两帮人你进我退的配合的如此默契?他们就是来骗城的,说到底是冲着咱们满城的几百年的老底子来的。今天还当着我的面,把我派到城外的几个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侠客给当场宰杀了,这哪里是在杀人,这就是当面打您杭州将军的脸面……”
“别说了。”富泰也不是不知道富梁囤积居奇的事情,但是无商不奸,就算富梁不做,其他的米粮商人也不会放着钱财不赚。但是强捐粮食就是另外的一说了,满杭州城谁不知道这富贵粮铺的幕后老板是自己。“本将军,唉,咱们满人现在的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守城还得依靠汉人的府标、团练什么的。不过咱们不能塌了架子,既然他不来见咱们爷们,咱们也别上赶着送上门,反正这杭州不丢,满城就守得住。你的粮食暂时先让人送到满城里,我让人给你腾出来仓库,这围城还不知道有多少日子呢。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啊,伯父高见,那我去组织人转运粮食,小侄告退了。”没想到自己的这位本族居然打的是一口吞下这些粮食的打算,多亏了刚刚自己留了个心眼,说这些粮食是二十万担,自己多少还能密下十几万担粮食,等围城一久,和商会的那些趾高气昂的汉人商贾们粮食换产业,说不定等朝廷解围的日子,自己早就成了杭州的富半城了。这位便宜伯父到时候必然会被朝廷治罪,这杭州将军也坐不得,自己还得另外找靠山才行。打定主意的富梁转身就离开了杭州满城的将军府,抓紧开始他粮食换产业的大计了。
富泰也是人老成精的,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小子的想法,不过富泰也打算弃城而走,所以这些粮食得失与否他并没放在心上,好在家里就是写金银细软,大笔的资产早就存在了大英帝国的汇丰票号,到时候还不是到上海租界做个富家翁。这满城同族的生死他也是有心无力,这些粮食如运进来,就是他能为同族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
就在这富家两叔侄勾心斗角的时候,岳王会的会首也见到了在营地里的张绍曾。这是一个长衫清秀的年轻人,带着的玳瑁平镜让他显得更加文质彬彬,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是这次席卷浙东的大暴*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
“先生请坐。军中条件简陋,让先生见笑了。”张绍曾当然不会以貌取人,虽然对这位青年有些另眼相看,但是考虑到自己老大也是个年轻的过分的变态,也就见怪不怪了。
“张将军,客气了。在下虽然承蒙各家兄弟看的起,忝居岳王会会首。”这位文士一般的青年人温和的笑笑“也许张将军不知道,在下这个岳王会虽然是小庙初起,但是洪帮的几大会党都愿意和我们合作,这次浙东六府水旱灾害,官府劣绅,敲骨吸髓,民不聊生,鄙会不过是顺天应人,领导饥民求个生路而已。此次来见张将军也是见到张将军的部下不仅兵甲精锐,而且军纪森严,也希望贵军能以苍生为念,助我等为汉人求独立,为黔首找出路。”
“陈先生,我这里有份资料,不知道你可否感兴趣?”张绍曾轻轻的一声陈先生,让这位沉静的年轻人大吃一惊,不过还是镇定的接过了薄薄的拍纸簿,打开封页,里面的一行行横排的文字让这位青年人的面庞瞬间汗如雨下,再也坐不住了。
“光绪二十八年因传闻清政府和俄国签订密约,安徽的留日学生陈少秋、潘赞华等人和安徽大学堂及武备学堂的学生柏文蔚、郑赞成等人在安庆组织青年励志学社,借藏进行革命演说会,揭露朝廷卖国行径。
光绪二十九年江浙民间也受到北方影响,开始了“拒俄运动”,励志学社组织成员进行军事操练,效法东京留学生组织拒俄义勇队,地方政府通缉学会要员,该学社遂解散。
光绪三十年,柏文蔚投身于安徽武备学堂练军,发起组织“同学会”,散发、等革命书籍,宣传革命道理,发展会党成员。
光绪三十一年二月,时任芜湖安徽公学教员的陈少秋、和安徽新军军官柏文蔚联合学生中的先进分子常恒芳、宋少侠、杨端甫等人在芜湖发起成立岳王会。常集会于芜湖关帝庙,借烧香宣读誓约,订立章程,以反清为宗旨,其用意是“盖岳武穆抵抗辽金,至死不变,吾人须继其志,尽力排满”。期间参加岳王会的有安徽公学中的优秀学生十七人和武备学堂的学生十二人,会员共计三十余人,以陈少秋为会长。后又设金陵、安庆分会,由柏文蔚、常恒芳分任会长,在江南新军和安徽新军中发展会员。附:疑似该会正式会员名单。”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一百七十多人的姓名、职业、居所,陈少秋不用多看,仅仅前面十几个骨干的信息就让他有种被刀斧加身的危机感,这个看似温和的军官也太可怕了,难怪今天自己冒昧来访,对方却似乎是早有准备,看来自己确实没有多少和对方谈判的筹码。
不过对方肯把这些给自己看,而不是按图索骥的抓人杀人,不也正好说明对方同情革命的立场吗?想通了这一点的陈少秋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然后一抹脸上的汗水。
“张将军,明人不做暗事。在下观察贵军一定不是什么北方刀客,这些军人都是久经训练的熊虎之士,而且贵军对我们岳王会了如指掌,总不会是仅仅为了向朝廷邀功请赏吧。既然贵军早有准备,在下愿意洗耳恭听,看看贵军的打算如何?”
“陈先生,你们现在和乔大炮的九州革命党还没有联系上吧。”张绍曾不温不火的继续说道“我们对你们这些爱国志士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不过这次饥民暴*动若是让清廷腾出手来,必然是血流成河的结果。为了保住咱们华夏的元气,我们不得不插手此事。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贵会,请你们从饥民中撤出去,这份名单我就送给你作为见面礼,绝不会有丝毫泄露。此外我军还支援你们五十只手枪、二百杆长枪,你们可以寻找一个比较靠谱的会党控制下来,训练民军,必要时以团练的名义示人,等待时机再行起事。”
“我军?看来张将军手下果然也是新军,那么张将军可否告知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陈少秋心里上能接受这个结果,但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被对方指挥的团团转,实在是憋屈的很,而且也无法和会里兄弟交代。
“我叫张绍曾,身份是武翼新军翼镇统治官,准将军衔。”张绍曾从桌上又拿起一份信递给陈少秋“这是你的一位故人托我给你的信。”
陈少秋疑惑的接过信封,没有任何文字,打开来信封里是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银钩铁画的字迹,熟悉的辞藻铺面而来。
“这是,这是,是邹容先生的手书?”陈少秋激动的见到当年引导自己走上革命道路的兄长,虽然未曾谋面,但是通信不少,他的字迹和遣词用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邹先生正在我军供职,因为保密原因,恕我不能告知你他的现状,不过你要给他写信,我可以代劳寄送。”张绍曾的微笑,因为他知道这次陈少秋已经难逃自家老大的手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