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瀚笑道:“每个党派都有自己的理念,有的是纯粹利益,有的就是乡党聚团,不受人欺负,时间久了就成了一个集团,再有就是师生抱团,互相取利,东林党立派之初的理念就是以天下为已任,确实是一个清流为主的派别……他们不装谁装,不过要紧的不是怎么说,而是怎么做,现在来看,东林党和其余各党也没太大差别,他们所谓的众正盈朝也就这么回事,既然这样,他们也得防着被别人打翻,特别是……”
张瀚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对李慎明道:“特别是他们出手太重,不留余地,这一年来我看了,被东林党打趴下的三党之人太多,他们要把别人赶尽杀绝,人家当然会有意见,会和他们厮拼,鹿死谁手,谁能说的清。『』.1xioshuo”
“好了……”李慎明摊手道:“我只是随口一提,你就这么长篇大论的,咱们这是干吗,你还是新郎官吗?”
张瀚哑然失笑,他也觉得自己最近有很大改变,以前他看事情多是眼前的事,就算知道历史大势利用的也不多,当初他觉得能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就算不错了,现在却每每思索着几年甚至未来十几年的布局。
以前他最初着眼的是新平堡,然后是大同府,然后是宣大山西,接着就是辽东和整个草原,现在他已经放眼几乎整个大明,甚至还包括海外。
这就是实力变化带来的胸襟和眼光的变化,不到那个地位就是妄想,有了现在的地位,才谈的上算是“谋划”!
……
朱庆余和一群官绅都在屋中坐着,孙安乐在主位相陪,各人都说着闲话,脸上时不时的带出笑容来。
今天是来贺喜,就算有什么烦忧事儿也该抛下,何况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心事,各人的心情都是很好。
朱庆余一眼便是看到张瀚。
张瀚乌纱帽麒麟服,比状元吉服还要漂亮很多,也醒目的多。
“张大人,恭喜恭喜。”朱庆余主动过来拱手,他身上还是七品官的服饰和补子,论品阶和服饰比张瀚差的很远,不过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张瀚向朱庆余行礼,主要还是官品阶远在武官之上。
“多谢。”张瀚笑道:“朱大人也有喜事,听说选取御史已经定下来了。”
大明废除御史大夫,但设都察院,御史不仅在中枢也行于天下,就算是巡抚,名义上也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御史是清流官,地方官除了方面官外都是杂流,当然杂流中也分亲民官和佐杂官,朱庆余是亲民官,本身格调并不低,再选取御史,将来最少也是道员,不必再于州府终老,确实是一件值得贺喜的大喜事。
李慎明也上前笑道:“朝廷设风宪,所以重耳目之寄,严纲纪之任……这是当年宣宗皇帝的话,今日大人能得选取御史,成为朝廷耳目之寄,实乃大喜之事。”
朱庆余脸上露出喜色,不过还是对张瀚唯唯诺诺的道:“下官能够有今日,当然还是与张大人有分不开的关系,日后不论选取何处,都会记着当日之事。”
以朱庆余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极为难得,官员说话毕竟要藏着些,此番朱庆余能够选取御史,他自己也知道是张瀚出了大力,加上守城之功,还有把中尉被杀的黑锅交给韩畦来背,这些事加在一起,才有他的御史身份,不然的话,这样的好事哪轮得着他这种没有党派背景的人?
真要有党派背景,谁跑九边当一个知县?
“还要多谢张大人令人用专车送的医士,”朱庆余脸上浮现真诚的感激之色,他道:“不然的话,小儿就危险了。”
朱庆余的小妾替他生了个儿子,才三岁大小,平时爱若珍宝,前月得了肺病,咳喘不停,眼看要保不住,后来朱庆余求了张瀚,李庄那边的军政司下已经有了正规的医院,不论是骨科还是外科,还有小儿科,伤寒科都有四方选取重金礼聘来的名医,医院管理的很好,薪资很高,所以医生中不乏有真实水平的,中医是理论不行,成方和药学水平并不低,只是庸医多,容易误人误事,所谓名医也就是手里的成方有效率高,而且可以根据经验添减药方,无非就是如此。
其实人体抵抗力很强,加上草药的帮助,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都能治好,张瀚看重的反而是伤科与骨科,战场上有大量的有经验的医生,可以大大减少老兵的死亡率,这对看重老兵作用的张瀚来说很重要。
朱庆余的儿子患的是小儿肺炎,这年代没有抗生素几乎是绝症,好在张瀚派的医生比较高明,用中药把病况稳定住,然后依靠人自身的抵抗力抗了过去。
张瀚微笑点头,说道:“我那边好医生很多,朱大人只要有需要,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好的医生在这个年代也是稀缺资源,不是张瀚这种大手笔也没有人敢养那么多名医,朱庆余很感激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却之不恭。”
这时他才往一边让了一下,这屋中朱庆余的身份地位最高,旁人也不好打断他们说话,朱庆余让开后,张瀚才看到红光满面坐着不动的孙安乐。
又是好几个月不见,孙安乐的形象比以前更变了很多。
头一次在灵丘见孙安乐,当时孙安乐身上佩剑,纠纠然如武夫,眼中又是精芒四射,那种精明与强硬兼备的形象叫张瀚印象十分深刻。
现在的孙安乐却是头花白,脸胖了好几圈,也白了很多,眼中锐利神采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从容和舒服的笑容。
张瀚感觉孙安乐明显老迈了,不过精神和情绪都很好,看来一时半会的也不必担心他的身体。
“拜见丈人吧。”
李慎明带头,各人都开始起哄笑闹起来。
孙安乐笑道:“一会行了大礼,少不得叫澜替老夫献杯茶,现在还是放过他,叫他先休息一阵再说。”
众人又笑闹孙安乐,说女婿还没有行礼,他就已经当自家人疼起来,孙安乐只是笑,并不反驳。
待张瀚要离开准备时,孙安乐才对张瀚道:“澜你成了亲就把玉娘接到新平堡,不要去李庄,先和常家大娘子熟悉了再说,内宅安静无事,你才能专心把和裕升的事再搞好,老夫这里你也放心,灵丘只会越来越好。”
张瀚轻轻点头,感受到孙安乐和悦外表之内还有的坚守,他心里有些感动,历朝历代,都会有一些象孙安乐这样的人,这个民族才能不断向前,光有帝王将相是不成的。
……
起更之前,张瀚终于摆脱了敬酒和闹房的人,和上次一样,屋中也是布置的红通通的,玉娘也是盖着头巾坐在铺设红被的大床之前。
他感觉有些愉悦,也有点感慨,不论如何,自己这一世的艳福不浅。
张瀚不觉得自己在后世拥有过的那些小演员,模特一类的女子是艳福,那是拿金钱换来的,等价交换,算什么福?
他情不自禁的走到玉娘面前,静静的看着红盖头之下的身影。
如果说常宁的面庞毫无瑕疵,最为精致美丽,眼前的玉娘身形就比常宁要胜过一筹。可能是因为习过武的关系,玉娘的身量比一般女孩子要高,当然更不可能缠足,常宁她们也没有缠足的,这个年头汉人中只有少数的富人家里会有女子缠足,当成一种珍玩宝贝,一般的家族不会叫女孩缠足。
玉娘身量高而挺拔,前胸也比常宁似乎要大一些,腰肢更是盈盈一握,虽然坐着,也能看出两腿修长,整个身躯,都充满着青春少女的活力。
站在这女孩子面前,张瀚也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一时征住了。
在这时,端坐的丽人突然起身,自己掀了红盖头,一张艳色无双的脸庞之上,是满怀欢喜之色的双眼,玉娘几乎毫无犹豫之意,如飞燕一般,直接扑到了张瀚身上。
在翻倒在床上时,张瀚也情不自禁的想,自己这算是被反推了罢?
……
李国宾再次和王祥走到一起,这一次两人同坐一车,这样方便说话。
这两人的组合已经在京师颇有名气,因为资金充裕,大同那边加大了对京师这边的支持,“活动金”的数字一提再提,钱多了,做事当然就更顺手,加上以前经营的人脉,现在这两人在大明京师的官场里俨然也很吃得开,办什么事都很顺手了。
别的不说,朱庆余选取御史,并且很有可能接任大同巡按,这就是两人在京师活动之后的功劳。凭朱庆余自己,只能撞大运,就算升官也可能是升到六品或五品的佐杂官。
两人这一次是往刘国缙的府邸去,车上带着一百两马蹄金,云南送过来的,成色足,样子很漂亮,虽然只值千把两银子,但这种黄金经常断货,算是有价无市。
“说来也怪。”李国宾对王祥道:“自开海之后,泰西南洋各种珍奇货色进来不少,咱们是卖茶叶瓷器出去,换来的是好货色和大捧的银子,有人算过,本朝这几十年来,恐怕多出好几千万两的白银,多是开海之后从海外流入,那些泰西人把银子也不当好的,大捧的拿来买咱们的茶叶和瓷器还有生丝。倒是黄金,这帮夷人倒是喜欢的紧,拼了命的兑换了去,咱们现在的黄金倒是感觉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