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中毒了,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啊!”
孙远扬和孙芷对视一眼,两人大步往院子里冲去。孙芷拨开围在厅堂里的人群,和孙远扬一起冲进了大厅。
此时的大厅已经是一片狼藉。
餐桌上的饭菜被掀翻,落了满地,桌椅也歪倒在一侧,孙氏面色发紫,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鼻子中都开始出血。赵嬷嬷急的抱着孙氏的身子,对着门口的丫鬟大喝道,“快去请大夫!请大夫啊!”
“让开!”孙远扬推开赵嬷嬷,这才发现赵嬷嬷的身侧还残留着一堆呕吐物,呕出来的还没有消化的白粥,泛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气息。孙远扬也不嫌脏,从赵嬷嬷的手中接过孙氏,就看到她又开始呕吐起来,这回吐出来的不是呕吐物,而是如泔水一般的污水,里面还夹杂着血丝,与此同时,他嗅到呕吐物中有一股子蒜味。
孙远扬立马明白过来,“砒霜!是砒霜!”
赵嬷嬷虽然不认识孙远扬,可是瞧着他认出了孙氏中的毒,死死的抓住他的长袖,“公子,你救救我家夫人,快救救我家夫人啊!”
“准备我要的东西。”
赵嬷嬷一个打滚飞快的站起来,“公子你需要什么?!”
“盐和水!烧焦的馒头碾成末,还有蛋清水!要快!”
“奴婢这就去准备!”赵嬷嬷冲出了房间。
此时的孙氏已经双眸无神,孙远扬见此,一只手已经搭上她的脉搏,孙氏的脉搏已经十分虚弱。孙远扬面沉如水,他当机立断,拔下身侧之人头上的一根银簪,狠狠的刺到孙氏指尖的十宣穴上放血,在这样的刺激下,孙氏痛苦的呻吟一声,但是索性没有陷入昏迷。
孙芷攥紧了手中的皮鞭,同样紧张的屛住了呼吸。她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和哥哥刚到秦家的头一天,甚至还没有来的及和姑姑打声招呼,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砒霜中毒!
孙芷咬着牙,如果谁说中毒是意外,她非用鞭子抽死谁!孙芷小跑到孙远扬身边,“哥哥,我能帮什么忙!”
孙远扬摇摇头,砒霜是剧毒,这样的毒谁都帮不上忙。
赵嬷嬷很快就满头大汗的带来了孙远扬需要的盐和水,还有焦黑的馒头粉末与一碗鸡蛋清,她跑的快,碗里的鸡蛋清却没有溢出来丝毫。她跑到屋里,半跪在孙氏身边,瞧着孙氏鼻翼间的血越来越多,害怕的手指都在颤抖。
“公、公子,剩下的怎么做。”
“你别管了。”孙远扬瞧着赵嬷嬷颤抖的手指,直接吩咐孙芷,“芷儿,一碗水里加一小勺盐,灌姑姑喝下去。”
“好。”比起赵嬷嬷,孙芷的动作要凌厉快速的多,她搅好了盐水,捏着孙氏近乎僵硬的下巴,硬生生的把盐水给灌了进去。“哥哥,剩下的怎么办?”
“水不够,再弄些过来,越多越好!”
“老奴这就去。”
等孙氏被灌下盐水,孙远扬便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巴,伸出手指,用中指和食指狠狠的压住孙氏的舌根。孙氏不可遏制的呕吐起来。
孙远扬满身污秽,却丝毫不在意,他查看了一下,这次吐出来的泔水中仍有血丝。
孙远扬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让孙芷继续动手,“灌!”
兄妹二人配合默契,一个负责灌水,一个负责催吐,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孙氏吐出来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血丝,和清水无异,孙远扬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赵嬷嬷瞧着孙氏的脸色从刚开始死灰般的颜色,慢慢变得有了人色,害怕的捂着嘴巴呜咽起来。
“哥哥,还要怎么做?”
“把馒头末喂姑姑吃下去。”
孙芷对哥哥的吩咐从来都是不用询问的,哥哥自幼身子不好,因此练的一身的好医术,他的医术在整个江南都是出了名的,只可惜他医的了旁人,却医不了自己。孙芷咬着唇,把焦黑的馒头末喂孙氏吃了下去。
馒头末吃下之后,孙远扬又把一碗的鸡蛋清全都灌到了孙氏的口中。
这样一番急救,其实不过短短的一刻钟的功夫。孙远扬不敢想象,若是他和妹妹晚些入府会怎么样!
孙氏已经陷入了半昏迷,脸色却已经有了好转。
孙远扬扶着孙芷的手起了身,把孙氏交给赵嬷嬷,再三嘱咐道,“等姑姑有些神志立马喂她喝蜂蜜水,导泻!”
“奴婢记下了。”
“让人准备甘草,绿豆粉各20钱,用水煎,等姑姑醒来之后喂她喝下。”
“是!”赵嬷嬷老泪,没有多和孙远扬多说,先把孙氏扶进了内室,让孙氏的贴身丫鬟照顾着,这才走出了内室,对着孙远扬便行了个大礼,“多谢今日公子出手相救,否则我家夫人恐怕……难逃一劫……”
“嬷嬷快快请起。”孙远扬扶起赵嬷嬷,“夫人是我和芷儿的嫡亲姑姑,我们出手也是份内之事。”
赵嬷嬷这才听到孙远扬口口声声唤夫人为姑姑,她不由得惊诧的抬起头来,这一看之下已经是双眸泛红,“你……你是小少爷?长的和少爷真像……老奴记得夫人刚刚嫁入秦府的时候您还小着,转眼竟然都长这么大了,竟然还能救夫人了……小少爷,你们这是从江南回来了吗?少爷呢?少爷回来了吗?”
赵嬷嬷是孙氏的陪嫁嬷嬷,以前就在孙府里长大,说起来孙氏和孙清正两兄妹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以前她还在孙家的时候,都是唤孙清正为少爷。
“您应该是赵嬷嬷吧。”孙远扬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笑意,“我是孙远扬,父亲还在江南任职,不过已经快回京城了,他让我和芷儿先回来拜访姑姑,谁知道才进门就瞧见这样的事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赵嬷嬷拉着孙远扬的手,眼眶通红的道,“这是天不亡夫人啊。少爷就要回来了?真好,真好!”
说话间,孙芷已经大步上前,走到孙远扬的身侧扶着他,“嬷嬷,今天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奴也不知道啊。”赵嬷嬷道,“夫人就跟往常一样起身用早膳,可早膳才吃了两口就突然发作了起来。”
孙远扬眉心微拧,指着地上那一碗打碎的白粥和咸菜,“是这个吗?”
“是,就是这些。”
孙远扬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碎碗里的一些白粥,对孙芷伸出手。两兄妹心意相通,孙芷立马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放在孙远扬的手中。孙远扬把银簪深深的插进白粥中,过了片刻再拿出来,银色的簪子尖已经发黑。
他面色冷凝,把银簪掉了个头,用另外一头插进了咸菜中,过了一会儿同样的,银簪也变成了黑色。
“应该是有人故意投毒,生怕毒不了人,就在早膳的每个吃食里都放了毒。”
赵嬷嬷面色一变,咬牙捏紧了拳头,“一定是她们!一定是!”
“谁?”孙芷脱口而出!
赵嬷嬷眸子一闪,挥退了围了一圈的丫鬟婆子,又先让孙远扬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压低声音解释道,“肯定是我们府上的大小姐!大小姐的生母云姨娘前天晚上自杀去世,云氏生前一直和夫人不对,所以一定是大小姐怀恨在心,就投毒想毒死夫人!”
孙远扬皱紧了眉头,一个庶出的女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些年姑姑在秦府生活的一定不如人意。
孙芷也冷哼一声,“你们府里的老爷老太太呢,都不管的吗?”
“老爷、老爷他一向不管夫人的事……”说起这个赵嬷嬷面色便黯然下去,“其实不瞒表少爷和表小姐,这两个月以来夫人过的还算是好的,先前的十多年,除去最开始的两年,夫人过的日子和圈禁也没有区别了!老爷他宠妾灭妻,任凭府中的姨娘爬到夫人的头上作威作福。这两个月还是二小姐力挽狂澜,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二小姐?”孙芷疑惑。
“就是我家小姐。”赵嬷嬷提起秦惜赞不绝口,“小姐她聪慧过人,帮助夫人从云氏手中夺回了中馈,还让夫人坐稳了正室夫人的位置,可惜前两日小姐随老太太去净慈寺听禅去了,要不然有小姐在,一定早就发现了大小姐的阴谋!不过小姐今日应当也该回府了……”
孙远扬静静的听着,面色微微苍白。
孙芷看出了哥哥的不适,立马伸手截住了赵嬷嬷的话,“嬷嬷,哥哥自幼身子骨不好,这一次从江南回到京城,一路上舟车劳顿,早就精神不支,要不然嬷嬷先安排个房间让哥哥歇会儿吧。”
赵嬷嬷叙旧,都忘了这一茬,忙一拍脑门,“表小姐说的对,老奴都忘了这一茬,老奴这就给你们安排,表小姐和表少爷先去客房歇着,等小姐和老太太回来了,老奴再请示老太太该怎么安排。”
还有夫人被下毒的事情,她虽然确定是大小姐下的手,可却没有证据,她要趁现在去找出证据来,到时候看还有谁能包庇的了她!
……
秦惜从净慈寺归来,第一时间收到了孙氏被下毒的消息。
她脸色骤然一变,顾不得旁人,从马车上冲出去提着裙子就往孙氏的院子奔去。
秦惜跑的飞快,胸腔中一股子怒火烧的她双目通红。
秦珊!
一定是秦珊!
秦惜捏着拳头冲到孙氏院子的时候,抓住人就问,“怎么样?!夫人怎么样了!”
小丫鬟想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小姐,夫人已经没事了,救回来了,现在在房间里歇着。”
秦惜放开下丫鬟,奔进内室。
内室中孙氏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到底是中了毒,伤了身子,脸色微微有些青白,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整个人气色十分差。
她倚在床头,赵嬷嬷正在喂她喝水。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瞧见秦惜,孙氏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惜儿,你回来了?!”
秦惜瞧着她柔和的面上,心中一阵阵的后怕。她鼻尖发酸眼眶通红,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孙氏床边,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等到了床沿的时候,她只觉得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床边。
在秦惜的心里,虽然承认了孙氏,可在内心的最深处,她最爱的娘亲仍然只有一个。可今天……在得知孙氏中毒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失去全世界的感觉。
孙氏是懦怯,是软弱。
可是却是这府上唯一一个真心疼爱她,唯一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就在这一刻,她恍然明白,原来,她的心里早已承认了她,只是她自己一直在抗拒逃避而已。
秦惜拉住孙氏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娘。”
“惜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孙氏瞧见秦惜瘫在地上,面色微微一变,身子一动就要下床扶她。
“别!别动!”秦惜忙擦去眼泪扶住她,“娘,你刚刚中了毒,别乱动……”
“没事没事,娘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娘瞧着心疼。”孙氏抬起无力的手臂,擦去秦惜的眼泪。
今天一早上的折腾,她被催吐了那么多次,也被催泻了许多次,现如今整个人如同面团一般,浑身都使不上一点力气。赵嬷嬷见状连忙拉开秦惜,“小姐,夫人这会儿身子太虚弱,您别让她情绪有波动了。”
“没事,没事的……”
孙氏倚在床边笑笑,只要能让惜儿愿意靠近她,她就是死了也不枉然了。
秦惜整个手指都在剧烈的颤抖,她强压住怒火,对孙氏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娘,你好好休息,等会儿我再来看您。”
“好。”孙氏一笑,忽然想起什么,高兴的握住秦惜的手,“惜儿,你表哥表妹从江南回来了,现在就住在咱们府上,今天早上如果不是你表哥和表妹赶到的及时救了娘亲,恐怕你就瞧不见娘了,你表哥他们两个舟车劳顿乏了,现在在客房里歇着,你等会儿记着去瞧瞧他们,你们兄妹三个也好联络联络感情。”
秦惜一愣,她还有表兄妹?不过瞧着孙氏高兴的样子,她也不多问,只含笑回道,“好。”
临出门之前,秦惜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看到赵嬷嬷微微点头,她才转身出了房门。
秦惜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孙氏的院子里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离了孙氏的视线,秦惜整个人都阴暗了起来,她目光阴沉,面沉如水。孙氏院子里的人远远瞧见她,大气都不敢喘。
没有等多久,赵嬷嬷就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她径直来到秦惜的身边,把今天查到的事情都告诉秦惜,“夫人中的毒是砒霜!”看到秦惜身子一震,赵嬷嬷跪倒在地,愧疚道,“小姐,是老奴没有仔细检查夫人的吃食才会有今天这样的意外发生,请小姐责罚老奴。”
秦惜淡淡的看着她,没说话。
没错,发生这样的事情,赵嬷嬷作为孙氏的贴身嬷嬷责无旁贷!别说是罚,就算是赶出府去,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可秦惜忍了下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嬷嬷,“起来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嬷嬷羞愧的起身,却还是垂着脸,如果还有下一次,她就直接一柱子撞死,再也无脸见人了。
“说吧,把这事儿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个遍!”
“夫人被救回来之后老奴就去查了厨房里的奴才,疑点最大的就是一个小丫鬟,老奴严加拷问,已经问出来,说是云姨娘身边的吴嬷嬷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她便下了毒。”
秦惜冷笑,好!好个借刀杀人的计谋!
推到吴嬷嬷身上?!以为这样她就找不到证据了吗!
“还有呢?”
赵嬷嬷垂着眸子,轻声答道,“虽然查出了结果,可老奴却觉得这事儿……像是大小姐做的。”
“不是像她,这事儿必然是她所做无疑!”
“可是我们找不到证据……”
“证据?”秦惜冷笑,“赵嬷嬷,你直接从砒霜开始着手查,据我所知,药铺里砒霜要出售都是要记录下来的,这京城中能有权限卖砒霜的药铺也不算多,就一个个的查起!还有,那小丫鬟不是说下毒是吴嬷嬷指使的吗!吴嬷嬷可派人去寻了?”
“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很快能找到。”
“好,那就找到吴嬷嬷让她们对质去!”秦惜冷哼,“只要不是吴嬷嬷指使的,这事儿就一定有破绽露出来!还有,既然是从厨房那里动的手,必然有李嬷嬷一份功劳,这几天着重观察李嬷嬷,还有她厨房里的儿媳妇。秦珊想要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想都别想!”
“老奴等会儿就让人去查。”
秦惜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救了孙氏的两个人,她看向赵嬷嬷,微微蹙眉道,“方才母亲的意思是我还有表兄和表妹,这是怎么回事?”
她重生了也有两个月了,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孙氏有娘家人,而且身边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娘家人。她原本还以为孙氏要么是和娘家断了联系,要么就是娘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可现如今怎么又冒出了一个侄子和一个侄女?
提起孙远扬和孙芷,赵嬷嬷的话就多了起来,“其实夫人一直有娘家,只是夫人在嫁入秦家之后,舅老爷就被皇上派去江南任了知府,这十五年来一直在江南发展,现如今已经是江南从二品的布政司了。听表少爷和表小姐的意思,好像是说皇上有意要让舅老爷回京,所以舅老爷就让表小姐和表少爷先回京城,让他们暂住在秦府,等舅老爷回来之后再接他们回去。”
秦惜蹙眉,“既然母亲有身份这么高的兄长,怎么这么许多年来都不曾来过一封书信?也不曾派人来探听探听母亲的情况?!”
“谁说没有的!”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秦惜和赵嬷嬷转眸看去,就瞧见孙芷扶着孙远扬正静静的站在门口。孙芷本来是没打算偷听人家说话的,可是谁让她是习武之人,耳力比旁人好呢,听到秦惜颇为责怪的话,她立马为自己的父亲抱不平了,“谁说我爹爹没有写信来慰问过的?我爹爹每月两封信的往秦家寄,可却鲜少收到回信,就是偶尔收到一封,也都是一些疏远的问候语,还说什么一切都好不让我爹爹操心之类的话,爹爹只当是姑姑对他疏远了,可爹爹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小妹,从来都放心不下,就算姑姑冷言冷语,他也从未断过对姑姑的信笺……怎么到了你口中竟然是我爹爹的不是了!”
说完,孙芷怒视秦惜。
秦惜皱紧了眉头,瞧着孙芷义愤填膺的模样分明不似作假,她微微沉思便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转头看向赵嬷嬷,“这些年娘亲可曾收到舅舅的信笺?”
赵嬷嬷一脸茫然,“不曾啊……这些年夫人一直都没有收到舅老爷的书信,还当是舅老爷还不肯原谅她当年执意要嫁给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当是云氏把舅舅的信笺拦截了下来,然后冒充母亲的名义给舅舅寄了书信。”
赵嬷嬷面色一变,怒骂道,“这云氏当真是个无耻的,竟然这样卑鄙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她怎么就不怕天打五雷轰!这些年来夫人每次想到舅老爷都要以泪洗面……原来都是她从中捣鬼!”
秦惜摇摇头,事情已经弄成了这个样子,就算现在真相大白了又如何?云氏早已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秦惜从椅子上起身,目光含着感激给孙远扬和孙芷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表哥和表妹救了我娘亲的性命……”
“表妹请起。”孙远扬目光从秦惜脸上掠过,他的眼神很清淡,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他面容含笑,显得十分亲和,“姑姑是你的娘亲也是我和芷儿的姑姑,这些都是该当的。只是能使用砒霜来害人,以后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举动,秦家的事情我们兄妹又不好插手,这事儿还要表妹多费心。”
两句话秦惜便已经感觉到孙远扬的善意和温和,心中对他升起好感,她微微一笑,“表哥说的极是,我记下了。”
“表姐……哎,我知道你叫秦惜,我叫孙芷,你可以跟哥哥一样叫我芷儿,也可以叫我表妹,随便你啦。这个是我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翩翩风度仁心仁术的哥哥孙远扬。这几个月我们就要借住秦家,还要表姐多多照顾了。”
秦惜失笑,瞧着兄妹两个感情极好的样子,心中升起阵阵的涩意,不过对兄妹二人她却有了极大的好感,她高兴的应道,“那是自然。”
……
另一边。
秦珊同样在秦惜进府的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她恨的牙痒痒,慧儿都说了计划万无一失,怎么还是被这个该死的秦惜给逃掉了!
秦珊在院子里等了半天还没有等到秦慧归来,不由得着急起来,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去三小姐的院子把三小姐请来。”
“是!”
过了片刻,回来的人却是小丫鬟和一脸惨白的芯儿。
秦珊认得芯儿是秦慧身边的贴身丫鬟,没瞧见秦慧,她当即就皱了眉,“三小姐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难不成是因为计划失败,所以不好意思见她?
芯儿“噗通”一声跪在秦珊的面前,哽声道,“大小姐,三小姐她……没了……”
秦珊面色一变,整个人从藤椅上一坐而起,抓住芯儿的衣领,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小姐……昨天夜里净慈寺闹刺客……刺客把三小姐抓到深山里,太子和建昌候搜山找刺客的时候发现、发现三小姐已经被野狗吞之入腹……只找到三小姐的衣裳,还有一些染血的骸骨。老太太嫌尸体带回来晦气……直接就把三小姐的骸骨就地掩埋在山上,还说……还说净慈寺是佛门之地,三小姐必然能日日夜夜听到师傅们诵经念佛,来世一定能投个好胎……”
秦珊愣愣的听着,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身子一歪,重重的倒在藤椅上。
慧儿……竟然死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昨天早上她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才一日一夜的功夫就没了……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把她给害死的,慧儿的计划针对的明明是秦惜,为什么秦惜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慧儿却没了性命!
一定是秦惜!
一定是她发现了慧儿的计划,所以假装刺客的名义把慧儿给害死了!一定是这样的!
秦惜,你害死我的娘亲,又害死我的妹妹,我秦珊和你不共戴天,此生,不杀了你我秦珊誓不为人!
……
因为孙远扬两兄妹的到来,秦府着实乱了一乱。
秦漠北在老太太回府之后立马就来到了她的百草园,和她商量对策。
“母亲,你说怎么办才好?我只当孙家的人以后会永远留在江南,所以一直都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可是今儿个孙家的兄妹却来了。今儿个儿子去见孙远扬的时候,还听他说再过不久孙清正也要回京述职。孙清正已经是从二品的布政司了,现在回京肯定要做更大的官……偏偏今天孙家兄妹来的时候又撞上了孙氏被投毒的事情,以孙清正那个宠妹如狂的人,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杀了儿子的。母亲,我们该怎么办啊?”
秦漠北急的来回踱步,现在他恨只恨为何当初不对孙氏好一点,哪怕是表面上敷衍一下也好啊。
还有……孙家都在江南扎了根,怎么还要回来!
“你急什么!”老太太被秦漠北转的头晕,皱眉让他坐下来,“你堂堂的秦将军,急成这样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坐下!这事儿我也考虑过了,你从孙氏下手,这段时间孙家兄妹不是要借住在秦家吗,就让他们看看你对她的好。你那是什么脸色?还不耐烦!让你对着她还委屈你了?!”
秦漠北皱紧眉头,这段时间他在府外正和一个妙龄的青楼女子打的火热,一时间让他面对孙氏那张徐年半老的脸,他还真的有些膈应的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府外都干什么了。我可警告你,孙家的人不能得罪,还有,投毒的事情你想法子找人顶罪,把这事儿应付过去。”
秦漠北吃了一惊,“找人顶罪?”
“要不然怎么办,难不成真的把秦珊给推出去!”老太太眉头一竖。
提起秦珊,秦漠北就有满腔的火,他恼怒道,“这个秦珊,以前瞧着也是个聪明大方的,怎么现在这么拎不清。竟然敢在孙氏那里投毒,还妄想推到吴嬷嬷的身上,当真以为我们找不到证据就能任由她胡作非为了!娘,依儿子看,直接把秦珊推出去平息孙家的怒火算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女儿,就当我没生她!”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怒拍桌子,冷冷的瞧着秦漠北,“你懂个什么!你一共就这么几个女儿,秦慧没了,秦伊雪和秦可儿还那么小,一点用都没有!现如今待嫁的女儿就只剩秦珊和秦惜了,再把秦珊给推出去,以后你还怎么升官发财!”
秦漠北不服,“秦珊都十五岁的女儿了,还没有找到婆家,我这些日子正打算把她送给我的上司做妾呢。也没什么用,总不能为了一个秦珊得罪孙清正吧。”
“你懂个屁!”老太太忍不住爆了粗,指着秦漠北的鼻子骂道,“你就是个不出息的,眼光能不能放长远一点,养了十五年了,又有才有貌,你把她送出去做妾?你脑子有病吧!我可警告你,你立马给我打消这个念头,秦珊的婚事我已经确定下来了,还是建昌侯府。”
秦漠北吃了一惊,也顾不上不快乐。他面色也严肃下来,坐到老太太对面的椅子上,惊讶的道,“建昌侯府?老侯夫人不是已经明确了不会和咱们家结亲了吗?怎么事情有变动?”
“嗯。”老太太点点头,“昨儿个在净慈寺碰到老侯夫人,她跟我提了个条件,只要我们能答应,就把珊儿风风光光的娶回家。”瞧着秦漠北疑惑的表情,老太太笑了,笑的十分得意,“老侯夫人说了,只要咱们同意把惜丫头嫁到简亲王府,就让建昌候迎娶秦珊。”
秦漠北只听到“简亲王府”四个大字,眼睛就彻底亮了,他忍不住凑近了老太太,“娘,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那当然,只是简亲王府的二公子是个傻子,我估摸着是简亲王妃瞧上了赵颖儿,想娶赵颖儿,瞿氏这是想把惜丫头推出去,保全她自己的女儿,所以才会这样做的。不过我想了。这事儿对咱们秦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简亲王妃能同意吗?”
“本来我也担心呢,不过昨儿个在净慈寺的时候,我瞧着简亲王妃瞧着惜丫头的眼神不同寻常,我估摸着是瞧上咱们惜丫头了。所以,这种紧要关头,你可不能让秦珊出什么状况,要不然这两桩婚事全都玩完!”
秦漠北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机会的确难得的很啊,只要能攀上皇亲国戚,别说是把女儿送出去给简亲王府的二傻子做妻子,就是把他的正室夫人送出去他也能干的出来。可是现如今今非昔比啊。
孙家的兄妹为啥住到他们秦家来?还不是为了给孙氏撑腰!
孙氏又是疼秦惜入骨的,怎么可能愿意把女儿嫁到简亲王府去?还嫁给一个傻子,这就更不可能了。
秦漠北把难点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想了想,立马拍桌子,“这孙清正不是还没回来吗?孙远扬和孙芷两个小毛孩能顶什么用?你还搞不定他们两个小孩子?更何况惜丫头的事儿,你是她爹,她的婚事全都交给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孙清正也管不了……如果你实在担心,就趁孙清正回来之前,把这事儿给敲定了。简亲王府可是皇亲国戚,就算孙清正回京城升了官,总不敢和皇家的人作对吧!”
秦漠北一想,眼睛瞬间就亮了。
娘说的没错,他自己女儿的婚事难不成他还做不得主了,以后攀上了简亲王府,他孙清正在他眼里又算的上什么!
可秦漠北和老太太都忘了,就算他们把秦惜嫁到了简亲王府,难不成秦惜就要为秦家卖命?简直可笑至极!
……
秦漠北决定晚上开晚宴为孙清正和孙芷二人接风洗尘。到了晚上的时候秦漠北甚至特意来孙氏的院子接应孙氏,一副关怀备至的虚伪模样,让秦惜瞧着都觉得恶心。
孙氏尽管身子不适,可一想到能瞧见侄子和侄女就满心的欢喜,因此也就随着赵嬷嬷一起去了晚宴。
这晚宴的规格还不小,因为天热的缘故,特意把晚宴放在了通风的花园里。秦府子嗣少,又没有男丁作陪,所以就干脆只设了一桌。反正他们孙家的男丁也不可能看上他秦家的女儿不是?
秦珊刚刚死了娘亲,又死了妹妹,心里一直压抑的想哭,听到老太太和秦漠北要为孙家兄妹接风洗尘,她几乎忍不住痛哭失声。
就算他们不在意她娘,可妹妹却是秦家的血肉,老太太刚刚失了孙女,秦漠北刚刚没了女儿,却能在晚上就大摆筵席招待客人……秦珊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我不去!”秦珊怒砸了几个花瓶,她直接和前来请她的李嬷嬷冷笑道,“你就告诉老太太,就说我妹妹刚死,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客人!”
“大小姐……您就别倔了,这个时候顶撞老太太,您可知道是什么后果?”李嬷嬷想起今天的事儿就冷汗直冒,她小跑到秦珊身边,低声劝她,“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今天夫人中毒是事情已经传了个遍?今天老太太一回府就大发雷霆,脸上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依老奴对老太太的了解,她肯定是疑心到您身上了,您这个时候再惹老太太不痛快,老太太若是真的彻查此事,哪有您的好果子吃?”
李嬷嬷语重心长,她现在和秦珊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不想看到她倒霉,因此苦口婆心的劝道,“老奴知道三小姐没了您很伤心很难过,可是这个时候万万顶撞不得老太太,您下毒的事情毕竟思虑不周,真的要调查起来,哪里摘得清啊,所以啊,我的大小姐,您这时候心里就是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怨,也都死死的忍住,万万不能得罪老太太,也不能惹老爷不高兴啊。”
秦珊咬着唇,如果可以,她真的恨不得把秦府的人全都杀了,全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老太太不是口口声声的疼爱慧儿吗,既然疼爱她,为何她这样凄惨的死了,却连葬礼都不为她举办?甚至就把她埋在深山野林中,连个坟,连个碑都没有!还有秦漠北,孙家的兄妹回来了就知道紧张了?生怕孙氏和他们告状,以后孙清正找他麻烦?所以连妹妹的死都可以不管不顾?!
他们都是一群狼!
一群冷血的狼,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只要能为他们带来利益,他们谁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利用!
“大小姐……”
“好……我去!”
秦珊到地方的时候一桌子人都已经到齐了,老太太辈分最高,坐在最里面的位置,秦漠北和孙氏一左一右的坐在老太太的手边,
孙家兄妹就分别坐在秦漠北和孙氏的下首。再后面则是秦惜,秦惜身边还留着一个空位置。秦珊一步步缓慢的走过去,只问候了老太太和秦漠北,就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让她装着一脸无事的样子和孙氏等人打招呼,她做不到!
刚坐下,就觉得一阵锐利的视线落在身上,秦珊冷冷的回视过去,和秦惜冰冷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两人目光里闪现出同样的凶狠和戾气,又飞快的厌恶的别过头去。
秦珊落座,孙远扬淡淡的扫她一眼,这女子就是投毒之人?倒是人不可貌相!他淡淡的别过头去。
老太太和秦漠北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众人情绪的波动,秦漠北十分高兴的给孙远扬倒了一杯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远扬啊,这一转眼都十五年不见了,都长这么大了,来来来,今天可要好好陪姑父喝上一杯。”
说着就要把酒杯塞到孙远扬的手中。
孙远扬瞧着手中的酒杯,眉心微微一蹙,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孙芷抢了先。孙芷从孙远扬的手中夺过酒杯,“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瞧着秦漠北不满的视线,她冷哼一声,“姑父,我哥哥他身体不好,从小就不能饮酒,这酒您还是自己喝吧。”
秦漠北心里邪火乱窜,怎么一个小屁孩都敢来下他的脸子了!他忍住火,尴尬的笑笑,“原来贤侄不能喝酒啊,姑父倒是不知晓这一点。”
孙远扬淡淡一笑,“不知者不为罪,远扬不怪姑父也就是了。”
秦漠北脸上立马一僵,他原本只是一句客气话,哪里想到孙远扬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秦惜忍不住一笑,她越来越喜欢这个表哥了。看着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没想到也这么会噎人。
孙芷回头对秦惜咧嘴一笑,满满的都是得意,悄然凑近了秦惜,“我哥哥可不止这点儿本事,等着哥哥为你报仇。”
两人又应酬起来。
秦漠北这次放下了酒壶,给孙远扬夹菜,“既然贤侄不能饮酒,就多吃些菜,今天这一桌子都是我特意吩咐厨房里的人做的,贤侄尝一尝。”
秦漠北满怀期待的看着孙远扬,却见孙远扬面色转淡,本来已经握在手中的筷子又放了下来,秦漠北见此,连忙道,“可是菜色不合贤侄的口味?今儿个匆匆忙忙的,也来不及问贤侄的口味,要不我让厨房里的人重新做一些过来?”
“不必了。”孙远扬微微一笑,面色十分柔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温和了,“姑父,今日我带着小妹来府上做客,来的倒是匆忙了些,看到了一些事情……说实话,贵府厨房里做的东西我还真是不敢吃,要不然万一再中了砒霜之毒,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解毒了。”
秦漠北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孙远扬却没有打算就此作罢,他含笑瞧着秦漠北,语气淡淡的道,“姑父,姑姑的饭食里被人下了砒霜,难道姑父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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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留言好少,伤心伤肺伤胃了。哭。
第七十章 来找场子的表哥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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