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因为潜意识里担心楚容的情况,再加上山林里吵吵嚷嚷的动静,所以夜里醒来了好几次。
秋意和秦惜一间屋,因为这院子里环境简陋,秋意和秦惜睡在了一张床上。
秦惜醒来的时候微微动了动,秋意便也警醒的醒了过来。
“小姐……”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秋意披上衣裳,点亮了油灯,“方才奴婢出去看了一眼,整个净慈寺的人大多数都起身了,因为担心刺客潜到院子里,所以太子殿下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搜查,现在还没有搜到咱们这里,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等搜到这里来了,奴婢再唤你起来。”
秦惜睡了一觉,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她勉强坐起身子,揉揉疼痛不已的眉心,叹气道,“不能睡了,你给我找一件高领的衣裳,我要穿上。”
“好。”
秋意翻开包袱,幸好前两天一直下雨,所以带来的衣裳有一件素白色高领的襦裙,秦惜在秋意的搀扶下穿好衣裳,裙子的领子很高,刚好能把她脖子上青紫的痕迹都掩盖住,她坐在铜镜前,没有挽发,只在惨白的脸上涂了点脂粉,让她的脸色稍稍的好看一些。
做好了这些,她便伏在桌子上,静静的等着容戌的到来。
秦惜有些不安,询问秋意,“净心师太那里可有消息传过来?”
秋意摇头,“现在还得不到消息,不过咱们的院子算是最偏僻的院子了,如果太子殿下搜到这里的话就说明还没有找到人,这样一来那位公子就安全了。”
秦惜点点头,平顺自己的呼吸,她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小姐……救您的那位公子……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太子殿下会来搜捕他?”秋意也穿戴整齐,瞧着自家小姐伏在铜镜前的桌子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
“秋意,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咱们不需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只需要知道是他救了我就行了,别的咱们不管。”
秋意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儿,管他是什么罪恶滔天的罪人呢,救了小姐,那就是她和小姐的恩人。
两人刚收拾妥当,就听到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秦惜眸子一凛,已然直起了身子,她和秋意对视一眼,秋意很快就搀扶起了秦惜,两人开门迎了出去。
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一群一身铁甲的士兵一手执着火把,一手握着长剑便冲进了院子。
大约一共有二十多个士兵的样子,而二十多人的最中央站着两个身穿便装的男子,秦惜瞧见男子,脸色骤然一寒。
被二十多个士兵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的两个人,其中一人不是旁人,正是秦惜恨之入骨的赵淳!赵淳一身冷硬的灰色长衫,面无表情的握剑站在一个男子的身后。
感觉到秦惜锐利的目光,赵淳抬起头,看到秦惜的模样他微微蹙眉,此时的秦惜没有打扮,满院子火把的照射下,她一身素白色的襦裙静静的站在那里,长发未挽,一头墨黑的青丝垂在背后,微风吹来,发丝裙摆微微飘扬,竟然有种飘然若仙的美感。
赵淳微微晃神,可瞧见秦惜异常冰冷的目光,他蓦然想起上次被她扇的两巴掌,他眸子一正,冷冷的扫秦惜一眼便移开目光。
秦惜的目光也转移到赵淳身前的男子身上,那男子一身淡黄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几条盘旋的飞龙,秦惜面色一凛,整个大远朝,除了当今皇上,能穿黄色的除了当今太子容戌,再无旁人了。
这是秦惜第一次见到太子容戌。
初瞧见他的瞬间,秦惜还以为遇到了容恒。容戌和容恒颇有些神似。秦惜微一思索便了然,两个人毕竟是堂兄弟,神似一些也是正常的,不过第二眼便立马能把两个人区分开来。两个人只眼睛颇有些相似。都是狭长的凤眼,只是容恒的凤眼无辜又清澈,而眼前的这个太子殿下一双凤眼狭长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邪魅之气。兴许是看惯了容恒的单纯无辜,秦惜瞧见容戌第一眼便打心眼里不喜欢此人。
秦惜和秋意刚出屋,老太太的房门也开了,王嬷嬷搀扶着老太太出了屋,容戌原本落在秦惜身上的眸子便落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他倒是个懂礼貌的,对老太太微微点头,淡淡道,“这位老夫人,本宫追查刺客到此,为了防止净慈寺的香客受惊,所以带着兵士上山搜查,冒昧之处还请老夫人见谅。”
老太太本来还有些生气,可一瞧见容戌身上明黄色的衣裳,又听到容戌自称本宫,哪里还敢发火。她不敢托大,慌忙从台阶上下来,给太子施了一礼,“原来是太子殿下,老身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殿下是为了净慈寺的安危谈何打扰,殿下只管搜查,无碍,无碍的。”
容戌礼貌的点点头,“屋子里可还有未起身的女眷?”
“噢噢,还有老身的小孙女,殿下请稍等片刻,老身这就唤她起身。”
容戌点点头,就算是要搜查刺客,也不能随意的闯一个未出阁女子的房间,要不然被人知道了,他的贤名便也不保了。
老太太和王嬷嬷去敲秦慧的门,秦惜则扶着秋意的胳膊安安静静的站在院子的阴影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秋意感觉到有士兵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往这边瞟过来,她冷哼一声,站在自家小姐面前,挡住了所有意味不明的视线。
他们家小姐是正正经经的未出阁的小姐,这些大男人竟然毫无忌惮的把目光放在小姐身上,真真是不知礼数!
容戌察觉到赵淳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院中那一身素衣的女子身上,不由得压低声音询问,“认得?”
“认得。”赵淳点点头,“她是秦珊的妹妹,秦府里嫡出的小姐。”
容戌了然的点点头,赵淳是他的得力助手,同样的,也是他一起长大的玩伴,有些事情他们两个还是互相了解的。比如赵淳到了这个年纪都还没有娶亲,就是因为看上了秦家庶出的小姐秦珊。
容戌看着赵淳的模样微微摇头,他是见过秦珊那个女子的,不过一个庶出的女子,容颜姣好了一些,稍稍有些才气罢了。可不管是容貌也好,才气也好,家室也好,每一条都不是拔尖的女子,哪里值得他如此费心。
两人说话间,老太太和王嬷嬷已经叫开了秦慧的房门。
秦慧的房门打开,王嬷嬷瞧见是秦慧身边的贴身丫鬟芯儿,便道,“三小姐起了吗,太子殿下带人来搜查刺客,快让三小姐起身。”
芯儿面色惨白,站在门口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王嬷嬷看出不对劲,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嬷嬷……”芯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她打开房门噗通一声跪在老太太和王嬷嬷的跟前,“老太太,王嬷嬷,三小姐她不见了……”
老太太面色一变,“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今日晚上的时候奴婢随三小姐用完晚膳之后三小姐就说身子不舒服,一早就躺下了,奴婢瞧着时间不早了,也就躺下休息了,可是半夜醒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三小姐的踪迹,奴婢不敢声张,心想着三小姐兴许是自己贪玩跑出去玩儿了,可是奴婢左等右等,等了这么许多时间还不见三小姐回来……三小姐她,失踪了!”
“贱婢,你个奴才是怎么当的,三小姐失踪了为什么不来告诉我!”老太太气急攻心,刚刚才说有刺客,现在慧儿丢了,那慧儿哪里还能有命回来!与此同时,老太太心里升起一阵阵的后怕,如果慧儿是被刺客掳走的,那刺客岂不是曾经只跟她有一墙之隔?!
老太太面色惨白,同时又涌起一阵阵的庆幸。
幸好刺客抓走的人是秦慧,而不是她……
院子里的容戌和赵淳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目光中的不解。
楚容一个堂堂的大景朝太子之尊,抓一个小姑娘作甚?难道是为了被抓住的时候手中多一个筹码?
可既然要抓,为何不抓距离净慈寺主院的贵客?而是选择了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难道是因为他已经重伤,所以体力不支,才会这样选择?
一瞬间,两人目光中闪过同样的疑惑。
好半晌,赵淳才询问容戌,“太子殿下,还要搜查吗?”
“搜!”容戌一声令下,大手一挥,身后满身盔甲的兵士们迅速的冲进了几个屋子。
赵淳和容许站在院子里等消息,赵淳却意外的发现相对于老太太王嬷嬷三人的惊慌失措还有面色惨白,秦惜主仆二人对秦慧的失踪仿佛没有丝毫的讶异。
他眉心一拧,大步迈过去。
容戌负手而立,瞧见赵淳的动作,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观察。
赵淳几个大步就迈到秦惜的身侧,双眸探究的瞧着秦惜,“二小姐好像对三小姐的失踪全完不在意,这是为何?”
秦惜所在的位置离老太太有些远,因此不担心老太太会听到她的话。听到赵淳的询问,她秀眉一挑,“赵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认为是我把三妹妹给藏起来了不成!”
赵淳蹙眉,他还不至于这样想。
“不,在下只是好奇。三小姐是二小姐的亲妹妹,妹妹失踪了姐姐竟然面色如常,二小姐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秦惜抬眸直视赵淳,忽然一笑。这一笑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可配着她潋滟的眸子,这一笑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尤其是每次赵淳碰到秦惜的时候她都是冷着一张脸,恍然看到她这样如花儿一般绽放的笑容,赵淳不知为何,心口竟然微微一跳。
“赵侯爷想要探听我们秦家的家事找错人了吧,你若是想知道,大可以去找秦珊问个清楚明白,至于为何秦慧失踪了我这般无动于衷……”秦惜冷然一笑,“那是她自己作孽太多,咎由自取!”
赵淳面色一变,怒声指责道,“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如此歹毒!三小姐这一失踪,也许会丢了性命,你这个当姐姐的不伤心不难过也就罢了,竟然出言恶毒……”
“滚!”
什么!赵淳不敢置信的瞪着秦惜。
“别摆出一副仁义道德的样子来恶心我。”秦惜厌恶的想要呕吐,鄙夷的看着赵淳,评判道,“假仁假义!”
“你……”
“秋意,挡住他,我不想看到赵侯爷的尊荣,否则恐怕昨儿个吃的东西都要恶心的吐出来了!”
秋意虽然害怕,还是挡在了秦惜的面前。
赵淳气的咬紧牙关,一把推开秋意,怒视秦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假仁假义了,你给我说清楚!”
秦惜冷冷瞥他一眼,紧抿着唇不言语。
今天她对他的恨尤其的激烈,她害的她全家家破人亡,害的哥哥无家可归,如今还在她的面前恶心她!没错,她秦惜现在没有能力把他送上西天,可终有一日,他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给我说清楚!”赵淳伸手就抓秦惜的胳膊。
秦惜瞧着院子里众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冷冷一笑,“男女授受不亲,赵侯爷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如此作为,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
赵淳又气又恼,一把甩开秦惜。
秦惜一整天本来就浑身无力,哪里经得起赵淳这样恼羞成怒的一甩,整个人身子一歪,额头重重的撞到一边的墙壁上。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伏在地上许久都缓不过劲来。
“小姐!”秋意一惊,慌忙去扶她,她怒视赵淳,厉声道,“赵侯爷!就算你身份高贵,也不该这样随意的欺负人吧!我家小姐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让你下如此毒手!”
赵淳还保持着方才甩手的姿势,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惜瞬间红起来的额头,心里一阵阵的懊悔。伸手想去扶她,却被秋意一把推开,“我家小姐身子骨弱,不敢劳烦侯爷搀扶,万一侯爷心情又一个不好,再推我家小姐一把可怎么办。我家小姐这一次运气好没有什么事情,可万一再不小心得罪了侯爷,让侯爷再推一把,我家小姐可经受不起!”
赵淳的手尴尬的伸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容戌和老太太,几人都围拢了过来。
秦惜无力的靠在秋意的肩头,脸上的胭脂也遮掩不住惨白的脸色,尤其是衬着她墨黑的长发,越发显得苍白羸弱。
容戌走过来,见此不由蹙眉看着赵淳,“怎么回事!”
赵淳张着嘴巴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惜已经幽幽的睁开了眼睛,她眼角瞥向一旁正走过来的老太太,面上已经没了方才的冷然,只剩下满满的苦涩。
“赵侯爷,我知道你和家姐两心相许情深意切,所以连带着对三妹妹的失踪也十分上心。可是三妹妹失踪我也十分难过,您就算是心里有气也不该朝我身上发。”
秦惜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一脸的委屈。
容戌蹙眉瞧着赵淳,“你这是怎么回事,三小姐失踪了和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干系!”
赵淳已经被秦惜的演技震惊的目瞪口呆,颤抖着手指指着秦惜,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惜捏捏秋意的胳膊,秋意会意,委屈的道,“侯爷……我家小姐这几日就染了风寒,身子骨一直不好,今天病的头都晕了,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可是今儿个老太太和三小姐白日的时候身子都不舒服,小姐不顾自己,把奴婢派去照看老太太,她自己一个人挺着。为了配合你们抓捕刺客,还是尽心尽力的……三小姐失踪了我们小姐也很难过,您怎么能因为我们小姐面上不悲伤,就指责她心肠歹毒,还对她动手……”秋意含泪转向容戌,“太子殿下,您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平白无故的就被打成这样,额头都红了,这还是庆幸的,万一破了相,我家小姐以后该怎么嫁人啊……”
赵淳听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憋的一张脸通红,他不过是不小心拂了她一下,怎么就成了打了!
可瞧着秦惜惨白着脸色倚在秋意身上,赵淳心中不可抑止的还是阵阵懊悔。
是他太过冲动了。
容戌蹙眉,“赵淳,跟秦小姐道歉!”
赵淳苦笑,他知道殿下是为了他好呢,他作为侯爷,跟秦惜道歉,秦惜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火也不好轻易发作了。
他蹙眉瞧着秦惜,心中一片复杂,“秦小姐,方才是我唐突了。”
秦惜淡淡的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的不见一丝感情。眼看着士兵们已经搜查过她的屋子,她不再理会赵淳,扶着秋意的胳膊转身就进了屋子。
容戌失笑,“这小姑娘脾气还不小。”
赵淳愣愣的看着秦惜的背影,揉揉发痛的眉心。
这两个月以来,他见了秦惜三次。第一次在灭门的苏家,她瞧他的眼神仿若杀父仇人,满身的绝望。第二次在秦家见到她,她讥诮而冰冷,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两个巴掌。今天是第三次,淡漠又薄凉。他也是头一次知道一个女子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情绪,这么多的面容。上一刻面对他的时候还恨不得杀了他,下一刻却变成了委屈的模样……赵淳不解,换成旁人这样对他,他再怎么样心里都会产生恨或者厌恶吧?可面对着秦惜的时候……他总觉得很奇怪,每次看到她那双眼睛,他都觉得心里发虚,仿佛欠了她很多一般。
可他明明从来不曾欠过秦惜,更甚至,头一次她跑去苏家,他为了不让人查到她身上,还故意给她遮掩。
赵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秦惜对他为什么这样的厌恶,他心中烦躁,无意识的摩擦着手中的长剑。
容戌拍拍他的肩头,“没有找到人,走吧。”
赵淳最后又看了秦惜一眼,却见她瘦削的肩头极为无力一般倚在丫鬟的身上,他刚刚有些平息的烦躁突然又升了起来。
“怎么了?看上她了?”容戌带着士兵走出院子,打趣着问道。
赵淳面色一变,“怎么可能!”
容戌奇怪的看他一眼,不可能就不可能,反应怎么这么大。赵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容戌拱拱手,叹道,“只是觉得愧疚,方才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哪里知道就让她撞到墙上去了。”
容戌淡淡一笑,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远远的看着深山,蹙眉道,“整个念慈寺都搜了个遍,都没有发现楚容的身影,他已经受了重伤,这个时候还能跑到哪里去!”
说起正事,赵淳的面色也严肃起来,他拧眉道,“咱们一路尾随他至此,他应当就藏在这深山之中。净慈寺没有也不奇怪,这个时候跑到净慈寺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必然在深山中藏起来了,殿下,咱们要搜山吗?”
“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出来!”
“是!”
……
秦惜这一觉睡到了翌日日上三竿,等醒来的时候就发觉背后的伤口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她坐在铜镜前梳妆,发现脖子上青紫的痕迹也消散了许多。
秦惜伸手抚摸着脖颈,昨天那样恐怖的青紫竟然这么快就褪下去好些,她这恢复能力还真是好的惊人呢。
她洗漱好,穿好衣裳之后秋意便捧着一个托盘进了屋。瞧见秦惜醒了过来,她眉眼上染上笑意,“小姐,你醒了?奴婢方才去膳房里看了看,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就给您带了一碗清粥,您先吃一些垫垫肚子,等晌午了咱们再吃饭。”
“好。”
秦惜很快就喝完了一碗白粥,温热的粥下了肚子,她的面色好看了很多,用完早膳,秦惜擦擦嘴角,压低了声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秋意边收拾碗筷边同样会以低音,“奴婢方才去打探过了,没有搜到。太子殿下还带着人在搜山,不过……搜到了三小姐……”
秦惜眸子一凛,指尖一顿,“她没死?!”
“死了!太子殿下寻到了三小姐染血的衣物和尸骨,已经判定三小姐已经被野兽吞之入腹了。”秋意道,“老太太本来还说等三小姐有了消息咱们再离开净慈寺,现如今三小姐的下落也找到了,老太太就吩咐了说是等小姐您一醒来咱们就回府。”
秦惜微微一怔,“马上就走吗?”
秋意点点头。
秦惜捏着手里的帕子,抿着唇久久不语。她原本还想着今天再看楚容一眼,也好让他再带些能让哥哥信服的东西回去,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小姐您放心吧,那里有师太照看着不会有事的,咱们出府也整整一日了,府里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而且三小姐尸骨也需要掩埋,天也晴了,日头也烈了,老太太是担心万一臭了就不好办了……”
“嗯,那咱们走吧。”
她需要交代的事情已经再三的交代楚容了,相信他应该不会忘记的。
秋意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妥当。
两个人推开房门,炽热的阳光照进来,刺的秦惜双眸微痛,热的厉害。她出门之后发现老太太和王嬷嬷已经收拾好行囊坐在厅堂中,而净心师太正陪着老太太说话。瞧见她之后王嬷嬷连忙上前询问,“二小姐身子好些了没有?”
“已经好多了。”
老太太面色有些苍白,瞧见秦惜之后对她点点头,“既然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府了,净心师太听说你生病了,特意来瞧你,你和师太好好说说话。”
“是,祖母。”秦惜进了屋子,对净心师太扯出一抹两个人才懂的笑,“师太,秦惜身子没有大碍了,劳烦您牵挂了。”
净心师太捻着佛珠,笑的慈爱,“原本想多留你两日,不过你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他日若是得了空闲再来净慈寺小坐一番。寺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切安好。”
秦惜眸子一闪,知道师太指的是楚容一切安好,她便也放下了心。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一笑,“既然如此,那秦惜改日再来叨扰师太。”
净心师太缓缓点头。
“那咱们也该回去了。”
……
一个时辰前的秦府。
秦珊眯着眼睛看着李嬷嬷,“嬷嬷,给了你一夜的时间,你考虑的如何了?”
李嬷嬷面色蜡黄蜡黄的,她一整夜都没敢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是鬼魅的模样。
听到秦珊的询问,李嬷嬷苦着脸,“大小姐……这事儿,真的不妥啊……”
“够了!”秦珊面色一变,猛的一拍桌子,冷冷的看向李嬷嬷,“考虑了一整夜,嬷嬷给我的就是这个答案?!李氏,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嬷嬷浑身一颤,畏惧的看向秦珊。
这个大小姐平日中瞧着大度温婉,可发作起来竟然比云氏还咄咄逼人,寸步不让。要知道以前就算是云氏让她办事,也都是好商好量的……可她根本就不敢拒绝秦珊,因为秦珊比云氏更加不管不顾,她现在脑子里除了报仇没有别的,如果她真的敢不按她的指令办事,恐怕大小姐真的会灭了她的。
李嬷嬷心中纠结无比,不听大小姐的命令是死。
可万一真的毒死了夫人,查到她的身上,同样是一个死啊。
秦珊已经不耐烦,她瞧着仍旧灰蒙蒙的天,冷冷的瞧着李嬷嬷,“既然我的话你半句都没有放在心上,那也不必做了。这事儿我不需要你了,你立马给我滚出去!”
李嬷嬷一惊,惊慌的抬眼看着秦珊,却见她一张脸阴沉的如同风雨欲来的天空,整个人有种不管不顾的疯狂。李嬷嬷吓的腿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大小姐,老奴听您的,老奴什么都听您的……”
得罪了大小姐她立马就要死,可如果夫人真的被毒死了……李嬷嬷抱着万分之一的希翼,万一查不到她身上呢!
她咬咬牙,“大小姐,您要老奴做什么,尽管吩咐,老奴……拼了!”
秦珊满意一笑,从藤椅上起身亲自扶起李嬷嬷,微笑道,“嬷嬷果然是个聪明人没让我失望。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秦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包,塞到她手中,“嬷嬷只需要把这一小包药投到孙氏的早膳中,那你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李嬷嬷指尖颤抖的捏着药包,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是什么药?”
“砒霜!”
李嬷嬷一愣,额头迅速的浮起一层冷汗,在秦珊锐利视线的逼迫下,她收起手中的药包,“老奴立马去办。”
“李嬷嬷,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
孙氏起了个大早,她这段时间一直卧病在床,现如今总算觉得脑子清醒了些。
“夫人,有没有觉得身子骨好些了?”赵嬷嬷扶起孙氏,帮她穿衣。
“好多了呢。”孙氏笑笑,起身捏捏自己酸疼不已的腰背,“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都快憋出病来了。其实我一早就好了,就是你们不放心,非要让我躺着。”
“前两天不是下雨吗,这可不是老奴不让您下床的,是小姐特意交代的,老奴哪里敢违抗小姐的命令呀。”赵嬷嬷打趣的笑笑,给孙氏梳洗洗漱之后便打开了窗子通风散气,“今儿个这天儿倒是极好的,想来今儿个晌午小姐和老太太她们就该回来了,小姐回来瞧着您病好了,肯定特别高兴。”
提起秦惜,孙氏温柔的笑笑。
那孩子自从上次跟她谈心之后便待她温和了许多,虽然还有些别扭,可到底开始关心她了。
两个人收拾妥当,就有小丫鬟端来了早膳,孙氏虽然是府中的夫人,不过早膳一向用的简单,只有一碗清淡的薏米粥,一小碟子的咸菜,外加上一个白白胖胖的菜包子。
“夫人,早膳好了,快用早膳吧。”赵嬷嬷给孙氏布置好碗筷,又给她搬好了凳子放在饭桌旁边,“今儿个天气好,用完早膳老奴陪夫人在府里走走,您也能散散心。”
“好。”
孙氏含笑落座,打开食盒,一股子薏米的香味就散发了出来,她微微一笑,“今儿个厨房里的粥熬的倒是香。”
赵嬷嬷把汤匙递孙氏,“既然香就多用些。”
孙氏点点头,接过赵嬷嬷手中的汤匙舀了一勺子粥,便往嘴里送去。
……
与此同时。
秦府的大门口停下一辆精美的马车,一个身着粉红色衣裙的少女从马车中跳下来。她仰着头瞧着秦府的大门和坐落在大门两侧的威武石狮子,高兴的冲马车里的人喊道,“哥哥哥哥,这里就是秦府吗?”
女子一开口,声音带着一股子软软糯糯的娇俏,听起来便让人心里舒服。
不多时,马车里又走下来一个年轻男子,首先看到的是男子的一双手,他指骨修长,指骨如玉,指尖修剪的整整齐齐,泛着红润的光泽。男子修长的手指掀开马车的车帘,渐渐的露出他的真容。
男子面容如同手指一般,白皙如玉。他五官长的并不算出色,可那眉那眼,组合起来看上去异常的顺眼。男子有着一双浓淡均匀的长眉,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略微苍白的唇色。男子看上去有些苍白羸弱,可唇角却挂着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尤其是一双眼睛,带着一股子看透世事的淡然。
这男子让人看上一眼便心生好感,尤其是是他嘴角永远不落下来的弧度,让人瞧着都觉得心中温暖。
掀开车帘,一见风,男子的手便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起来。
马车下的女子立马紧张起来,“哥哥,你要不要紧?我让你多穿一件衣裳,你偏偏不听我的,万一风寒了可怎么办?你前两日风寒可还没好呢,哎,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啊。”
男子听到妹妹嘀嘀咕咕的絮叨声,苍白的面色染上一抹笑意,他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热的天,再穿一件你是打算热死我啊。”
女子哼哼两声,扶着男子的胳膊,把他扶下了马车。
兄妹二人瞧着秦府的匾额,微微一笑。
女子嘟着嘴巴,扶着身侧的男子,手里还拿着几个从江南带回来的何首乌之类的补品,女子一脸娇憨,“哥哥,你说我们两个就这样风尘仆仆的来了,姑姑会不会觉着奇怪啊?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姑姑,姑姑肯定不认得我啊。”
男子面上笑容温柔,笑道,“无碍的,虽然我和姑姑也十五年没见了,但是血脉亲情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而且咱们兄妹两个长的都像爹爹,姑姑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兄妹二人不是旁人,正是秦惜的舅舅孙清正的一双嫡出儿女。
红衣女子也就是孙芷忍不住嘀咕道,“哎,哥哥你说说,为什么爹爹每次给姑姑写信姑姑都没有回过信呐,会不会姑姑早就忘记爹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兄妹两个来投奔姑姑,是不是太尴尬了?”
孙远扬淡淡一笑,揉揉孙芷的头发,“不会的,姑姑必然有苦衷,以前虽然年纪小,却也记得姑姑非常疼我,这些年想来是有什么身不得已之处。以前爹爹在江南鞭长莫及,现如今爹爹要回来了,必然不会让人再欺负姑姑的。这次爹爹让咱们先回来,其实就是想让咱们瞧瞧秦家的人是如何对待姑姑罢了。”
“哦。”孙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咱们进去吧,嘿嘿,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姑姑了。”瞧见哥哥诧异的目光,孙芷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爹娘不是一只在我耳边说姑姑长得多么多么漂亮吗,嘿嘿,这回终于可以见到了,走走走,赶紧进去瞧瞧。”
说着,孙芷打发了马车,一手拎着从江南带来的礼物,一手扶着孙远扬就向着府邸门口行去。
两人刚到大门口就被看守大门的家丁拦住,家丁注意两个人好长时间了,瞧见两个人要进府,他立马伸手拦住,厉声道,“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赶紧走走走!”
只因为孙清正平日中是个十分低调的人,所以教育儿女不骄不奢,因此两个人穿的衣裳面料都以舒适为主,却不是什么上乘面料。家丁在府门口看大门,平日中见的人多,认定了两个人不是能和秦家沾上关系的,因此不耐烦的摆手,“你们赶紧走,这里是秦将军府!”
家丁的手差点推到孙远扬,孙芷见了,眉头一竖就要发作,却被孙远扬按住了胳膊。孙远扬对家丁淡淡一笑,“我们是贵府夫人的侄儿侄女,劳烦通禀一声,我们是来看望姑姑的。”
家丁更不屑了,夫人的亲戚?
他上上下下把两个人打量一遍,冷哼一声,“我在秦府看大门也十来年了,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夫人有亲戚上门的。你们两个赶紧滚蛋,敢冒充我们夫人的亲戚,让我们将军知道了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孙芷这个暴脾气,立马就忍不住了,指着家丁的鼻子,大家闺秀的气息全都不见了,骂道,“就是你家将军见了我和我哥哥都不能这样无礼,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不禀报就敢自己随意做主了?你是这秦府的老爷还是秦府的老太爷,这么当家?!我警告你,立马让我和我哥哥进去,否则本小姐让你好看!”
家丁脸色一变,更加不相信这对男女是夫人的亲戚了。
据说夫人有一个嫡亲的哥哥,现如今在江南做从二品的布政使,这么大的官教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这么刁蛮。
家丁听到孙芷的威胁,冷笑一声,“就你们这样冒充亲戚上门的,我们府上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个,我可警告你们,你们再不走,我就让府里的兄弟们把你们给轰出去!不信你们就试试!”
“我这暴脾气!”孙芷把手里的纸包放在地上,又把哥哥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孙远扬知道妹妹这是要发作了,无奈的摇摇头,捏着她的胳膊淡淡的笑道,“别让姑姑难做,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不行,今天我还非进去不可了。”孙芷开始撸袖子,把孙远扬推到石狮子后面,郑重的嘱咐他,“哥哥你别吹风了,等会儿我就带你找姑姑去。”
孙远扬无奈的笑笑,“那你自己小心些。”
孙芷点点头,从手臂上解下一根浑身黑色闪闪发亮的鞭子,鞭子在她手中抽的空气“啪啪”的响,她仰着下巴,用鞭子指着家丁,冷冷的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让不让我进去!”
家丁冷哼,打开大门对着里面吼一声,“兄弟们,有人来闹事,出来给她点儿教训!”
家丁话音一落,大门口就涌出四五个身穿秦府家丁衣裳的护院来。
一共六个人,齐伐伐的站成一排,堵在秦府的大门口。
孙芷瞧见几人不屑的笑笑,手中鞭子一扬,一个俯身劈打,立马惨嚎一片。
六个人瞬间倒下了三个。
孙芷懒洋洋的收回鞭子,不屑道,“我还以为多厉害呢,摆出这样的阵仗来,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啊。你们——”孙芷指着剩下的三个人,“赶紧上,我灭了你们好带我哥进府。”
“臭丫头,我灭了你!”家丁嘶吼一声就冲上来,孙芷冷哼一声,鞭子一扬,直直的落在家丁的两条腿上,她对这个家丁可谓是最厌恶,所以下手最狠,家丁惨叫一声,捂着两条腿扑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孙芷三下两下的把几个家丁都打倒,下巴一扬,“还想打败本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孙远扬从石狮子后面走出来,刚好听到孙芷最后一句话,难得的微微皱眉,“芷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这些不堪的话不要随时放在口边。”
孙芷心虚的吐吐舌头,她怎么忘了哥哥还在身边呢。
三步两步跳到孙远扬身边,从他手中接过纸包,孙芷嘿嘿的笑,“哥哥,你可不能告诉爹娘啊。”
孙远扬也只能摇头了。
孙芷扶着孙远扬大摇大摆的进了秦府,一路上孙芷跟个女流氓似的拿着鞭子直接问秦夫人的住处在哪里。
就这样,两个人竟然真的问到了地方,到了孙氏所住的小院子。
可才到院子门口,兄妹两个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院子的门口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分外嘈杂。期间还夹杂着小丫鬟的尖叫声。
“夫人中毒了!夫人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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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赵淳有受虐倾向,嘿嘿。
第六十九章 秦珊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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