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鸦雀无声。
陈秉德走上高台,向着四周微微拱手,脸上带着一丝激动的情绪。
“首先,我代表庆州府阖府同僚、代表庆州府千余孤寡老人,向众位今天参加拍卖活动的大善人,向为此次拍卖会捐出精美拍品的有德之士,致以诚挚的感谢!”
他的情绪显得更加激动:“秉德平日里,便对我庆州府诸多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遇到的困难忧心忡忡,但是苦于没有对策,常常夜不能寐、时时惊起。今日,有人发起了这样的慈善拍卖活动,为我庆州的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他去问我,这样的事情能不能做?”
陈秉德大声说道:“听完他的设想,我大声对他说。这样的事,可以做!必须做!要多做!”
台下一片如雷般的掌声。
“希望今天的活动,给我们庆州的慈善业开一个好头。今后,我们还要通过各种不同的方式,给富有且富于同情心的广大贤人以机会,让他们能够报答社会、踊跃出资,最后完成精神上的升华!”
“最后,预祝此次拍卖会能够圆满成功!”
又是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
花夫人微笑站起。正要去宣布拍卖会开始,旁边跑过来一人,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花夫人微一惊愕,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
她来到高台中间:“我刚刚收到一个消息。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请庆州巡抚衙门派来的代表宣读庆州巡抚吴老大人的亲笔书信。”
台下猛然静了下来。甚至陈秉德等人都微露惊色,不知吴大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身穿公服的巡抚衙门官吏走上台来,拿出一封书信展开,高声宣读道:“庆州刑司举办慈善拍卖会,造福庆州广大孤寡老人。听此消息,吾心甚慰。古语曰: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今日慈善拍卖会之善举,上体天心、下顺民意、中通人和,实乃大快人心之善事。如能得竟全功,先前之疑惑则尽去矣。庆州巡抚,吴大维。”
巡抚衙门官员宣读完贺信,匆匆离台而去。台下众人抹把冷汗,都为自己今天来到拍卖现场而庆幸。
吴大维的贺信中说得明白: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们干了荒唐事,但是念在你们不是故意的,所以就不罚你们了。但是你们今天干的善事,却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所以也别想让我夸你们。
虽然吴大维放过了方见,但是也没有忘记敲打一下庆州商界的这些投机钻营的坏分子。他的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要是今天的拍卖做的好,我的心就放下了。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还是会疑惑的,或许还要查上一查。
耿标在台下呆着,心中对方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惊异于方见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不但让陈秉德站台、陈峰道贺,而且让吴大维出了这么一个暗含威胁的‘贺信’,把参与行贿的商人们狠狠摆了一道。岂不知这事只是误打误撞,并不是方见有意为之。
耿标的钦佩、商人们的擦汗暂且不提。花夫人再次来到台中,大声宣布拍卖会正是开始。
台上的聚光灯随着她下台的脚步变暗了。渐渐的,台上的景物变得朦胧起来。台下诸人一阵疑惑:这又是卖什么关子?
此时,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响起。遮挡后台的幕布拉开一条通道。两排衣着飘逸、仙女般的女子每人手中举着一把巨大的纯金烛台走上台来。烛台共有八个,顶端不是常见的烛火,而是镶嵌着散发出明亮光线的发光矿石。八盏烛台在台上一亮相,清绿色的光芒便把整个舞台照得晶莹剔透,让舞台增加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又有八位美女走出后台,在高台上轻摇莲步,来到舞台中间,然后以曼妙的姿势举起自己的双手。在他们的手腕上,分别佩戴着一套闪着莹莹紫光的玉石手镯。雪白的腕子配上紫色的手镯,光芒照在脸上,让这些女子变得仿佛精灵一般。她们在台上摆了若干姿势,全方位的展示了手镯的高贵档次,然后走到旁边站下。
幕布缓缓拉开。八个力士抬着一张硕大的绣床出现在舞台中央。绣床古朴典雅,上面配满了各种床上用品,显得豪华而又高贵典雅。
一对均由女子装扮而成的新婚夫妇缓步走上高台。新娘扮相的女子头上戴着一顶装饰有二十四颗珍珠的霞帔,在灯光映射下熠熠生辉,尽显高贵气质。男子腰间系着一条宽宽的玉带,八块玉石温润细致,一看就不是凡品。他腰上更是系着一块巴掌大小的宝玉配饰,即使不懂行的人看了,也知道这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聚光灯又亮了起来。一位五十多岁的清隽中年排众而出,来到了拍卖台上。他目光炯炯的看看台下的众人,大声说道:“第一批拍卖品展示完毕。包括纯金烛台一套,紫玉手镯八对,床上用品二十六件套,霞帔一件,玉带一条,宝玉配饰一块。”
随即,拍卖正式开始。经过花夫人的精心包装,原本就价值不菲的拍品更显档次。台下众人怀着花钱买平安的心态,加之拍品确实精彩,故此叫价声此起彼伏,将每样拍品都推上了一个很高的价格。
拍卖一**的进行。随着各种构思精巧的拍品展示,台下拍客彻底的疯狂了。他们不断的举起手中的号牌,仿佛自己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一般。原本品相一般的拍品,也卖出了令人咋舌的高价。
一个个竞价成功的商人昂首走上高台,交出手中的银票,取回自己的所得。在全场的欢呼声中,他们醺醺然的下台,仿佛获得大胜的战士一般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也是一次庆州商界实力的展示。那些出手最豪阔的商界大佬,凭借这次拍卖会大出风头,为自己创立了一块金制招牌。以后若干年内,他们的生意因为此次拍卖会中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而信誉暴涨,形成了重要的无形资产。
大厅高处的一间雅室里。闫如玉和陈芙透过半敞开的窗口,紧张的关注着拍卖会的进程。直至此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陈芙扭头看看马梅:“小梅,方见怎么不见人影?”
“他还有特殊的任务。”马梅指指大厅里沸腾的人群:“你看,那不是吗?”
陈芙定睛看去,便见方见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像一只大老鼠一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不断的跟人搭讪着,鼓动人们去参加拍卖,活脱脱一个掮客的模样。
魏家两兄弟坐在一个角落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疯狂的人群,计算着拍卖出的拍品价格,惊骇的互相看了一眼。
在他们的心中,方见的可怕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翻手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到这么一大笔钱。在他们这种钱串子眼里,都充满着不可思议。
“两位魏兄,怎么在这里闲坐?拍卖场这么热闹,怎么不去拍上两把?”方见令人厌恶的笑脸从他们身后突兀的冒了出来,吓了他们一跳。
“方大人。”魏雨亭略显尴尬的笑了一声:“今日盛举,必将在庆州商史上重重留下一笔。”
“唉。”方见叹口气,在他们旁边挤着坐下来。
“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眉头紧皱:“都是这些讨厌的东西,差点把我逼上绝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出这么一出把戏。”
方见就有这样的本领。即使魏家兄弟知道他是对头,但是他的坦诚和气质中带着的一种奇特魅力,还是让人不能对他产生恨意。
“说起来我对你魏家颇感歉疚。”方见面色诚恳的说道:“先前我得到了一点关于霍家谋反的情报,但是职责所限,无法将消息透露给你们知道。你们大哥怎么也算刑司出身,按理说跟我都是同僚。最后让你们受到了株连,没有尽到提醒之责,确实我的不是。”
魏雨亭心中一凛。心念急转,脸上露出一丝懊悔、感激、低落、不甘几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拱手说道:“方大人职责所限,怎可预先提醒?此事都是我们魏家不谨慎,最终招致祸端,与方大人何碍?在此我代表家兄,谢谢方大人的好意!”
方见仍然一脸不豫的表情:“我感觉欠你魏家甚多啊!包括我来到庆州府接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你们亡嫂的自缢一案。因为太难取证,导致现在还没有把关键证据拿到手。细细想想,我都没脸去见你们大哥。”
魏东亭眼角一阵狂跳,急切问道:“方大人,莫非我三嫂的案子有了重要进展?”
方见定定的看着他。魏雨亭急忙拍了魏东亭一下:“刑司办案,怎可把案情随意透露?老四,你多言了!”
“无妨,家属的心情我能够理解。”方见贼眉鼠眼的向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压低声音凑到二人面前说道:“此事千万不可外传,你们听听便可。贵嫂的自缢案件,实际上是徐家为了灭口做出的恶行。”
“什么?”魏家兄弟相互看看,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可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