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看看天色,不过半上午。方见想了想,没有反转刑司,又向着总督衙门而来。
在这边的待遇于巡抚衙门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在门口不过站立片刻,便有一名管事亲自出来,将方见引进了总督府后院的书房中。
陈峰同样是在书房中,只不过并没有忙于公事,而是在修剪一棵小小的松树盆景。看见方见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小剪刀,笑眯眯的问道:“回来了。这次出去,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蛮大。”方见在盆景前看了片刻,实在不明就里,转向陈峰说道:“这次出去,跑到边境线上的迷龙镇去看了看,又到魏家的窑场去窥视了一番。矿石怎么被他们倒腾出去的,基本已经弄清楚了。”
陈峰让方见坐下,听他把整个调查的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听罢一笑:“那你准备怎么处理,估计收集证据非常困难。”
“是啊。”方见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先把拍卖会的事情搞定再说。刚才去吴巡抚那里备案,被他教训了一通……”
听完方见的叙述,陈峰呵呵大笑起来:“老吴是个好人。不过性格刚毅、不喜交际,所以大家都怕他三分。其实,他并不是个食古不化的人。一个国家这样的人多了,也是好事。”
方见点头赞同,然后向陈峰问道:“不知这次庆州驻军的大帅是何人?我稍后还要到他那里调查,要调用近十年来边境线上迷龙镇哨卡人员分配情况的档案。”
“新到的庆州驻军大帅是兵部原来的右侍郎施广夏,也是从我们庆州出去的。”陈峰点头道:“是我们这一系的人。回头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他一定会配合你的。”
“谢爷爷帮忙。”解决了这些自己无法掌控的难题,方见心中大定:“下一步,就是要想办法把徐家手中掌握的两本重要账簿弄出来,然后就可以直接跟魏、徐两家过招了。”
陈峰笑笑:“多动动脑子。你一向是点子最多的,想必此事也难不倒你。”
方见擦擦额上冷汗:“好吧。回头我跟衙门的人再仔细商量一下,找出个应变的办法来。”
他看看陈峰:“明天拍卖会肯定是一场盛事,不知爷爷有没有兴趣……”
陈峰摆摆手:“有秉德参合就行了,用不着我这个总督亲自出马。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写一封贺信,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方见大喜,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多谢爷爷捧场!”
“没那么多事。”陈峰转到书案后面,刷刷点点,顷刻间两封书信已经书写完毕:“嗯,给施广夏的信也一并给你,到时候你自去找他就行。”
将信交给方见,陈峰又嘱咐道:“这次闹的乌龙,以后小心不要再犯。虽然这是小节,但是也不要轻忽。今后要做威臣,不要做谐臣。年纪慢慢大了,老是出洋相也不好。”
“多谢爷爷指点。”方见红着脸点头应允,然后告辞出来,返回刑司衙门。
到了衙门后堂。一进房门,便看见马梅和孟英正在无聊的抠指甲。看见他进来,两人马上兴奋起来。
“怎么样?”马梅扑上来问道:“老吴有没有打你屁屁?”
“嘁!”方见背着手走到桌边坐下:“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的。今天上午,我和吴老大人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谈话。到最后,吴老大人被我的高尚情操所感动,前嫌尽释,对我勉励一番,然后才送我出来。”
孟英看看眨巴着眼睛一脸迷惑的马梅,小声说道:“不对呀,我怎么听说吴大人让你报名觐见,还以为你必定要挨一顿板子呢。”
“哪有……”方见突然醒悟:“小梅。你跟踪我!”
“不是。”马梅不好意思的说道:“只是害怕你吃亏。被人打出来扔到街上仆在那里没人管,所以准备了担架想要去把你抬回来……”
“胡说八道!”方见没好气的看着她:“你为什么就不希望我得点好呢?对了,让你们查哨卡的事情,开始着手了吗?”
“我已经把要求给我以前在黑彪军的朋友发过去了,让他们帮忙把资料弄到手后给我寄回来。”孟英献宝一般抢先说道:“估计三两天之内,就会有消息到了。”
马梅一脸沮丧:“我对庆州驻军又不熟。你就知道把好活儿给老孟,把难办的事都留给我。”
方见看她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真是犯了难。不由好笑道:“正事没法干,八卦的劲头倒不小。”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函,扔给马梅:“这是我求爷爷告奶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弄到的一封介绍信。回头你拿着这封信去找庆州驻军大帅施广夏,他自会协助调查的。”
“真的这么好?”马梅抢过信函,掏出来看看:“哇塞!陈总督的信函,看来这回完成任务是十拿九稳了。”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方见:“你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到了下午,胡德海和金持二人赶回了刑司衙门。到了晚上,朱刚、赵威也赶了回来。大家坐到一起碰碰,果然不出方见所料。两组人马潜入魏家在青山府和庆州府大山深处的两处窑场卧底数日,都没有查到什么有力的线索。
胡德海听完方见介绍自己几人的经历,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让我们把整个证据链条串了起来。”
“好,大家都辛苦了。”方见抚慰一下众人,然后安排道:“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当前对于我们刑司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把明天的慈善拍卖会搞好。”
看着大家的奇怪眼神,方见不由脸上一红:“当然。仅限于我们这些人,其他刑司同僚就不要参合进来了。”
他看看朱刚、赵威:“明天的事,一是要配合清风阁,将要拍卖的物品保护好。在送到竞买者手中之前,不要遗失、不要破损。明天中午前后,你们带着庆云县过来的兄弟,把要拍卖的东西送到清风阁去。然后就不要回来了,在那里负责保护拍卖品。一切行动,都听清风阁的花夫人吩咐。”
“马梅、孟英,”方见又吩咐道:“你们明天下午去庆州府衙,负责接小芙和玉婶去参加拍卖会。全程陪同,拍卖会结束后把她们送回家。”
他看看孟英:“打扮要低调些,尤其是英姐。你是这次事情的始作俑者,万万不要让拍卖会的焦点集中到你的身上。”
“怎么我是始作俑者?”孟英不服气的回道:“恐怕你才是始作俑者吧?我看,你才需要低调呢。”
“我不需要低调。”方见哈哈笑道:“我脸皮厚么……”
众人笑闹一阵,方见又朝着范成大说道:“范大人,明天上午送一份请柬给魏家,邀请他们参加这个慈善拍卖会。”
“这样。”范成大点点头,开始琢磨方见的用意。
“怎么,你想在魏家身上敲一笔?”马梅不解的问道:“魏家现在正在闭门思过,给他们送请柬合适吗?”
“当然合适了。”方见理所当然的说道:“别忘了,魏家经营的瓷器行当,在庆州可是数一数二的。他们没有给我送彩礼,已经是失礼了。他们的案子现在在我的手里,请他们参加拍卖会,我想他们必定不会拒绝的。”
“你可真是雁过拔毛。”马梅嘟囔着,忽然眼前一亮:“莫非,你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想要摆魏家一道?”
“哪里?”方见谦虚的笑道:“断案么。有了线索要赶紧上,没有线索创造线索也要上。我把他们勾出来,也是为了更好的查清他们家的凶案嘛。毕竟,徐凤案已经拖了这么久,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范成大笑道:“方大人奇招迭出、不拘一格,这些日子我是领教了。想来方大人已经心有定计,想要传递什么信息给魏家了。”
方见点点头:“案情进展迟滞的时候,就要适当的施加一些手段。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引蛇出洞么。”
“好吧,看看接下来你的戏怎么演。”马梅两眼冒着小星星,崇拜的看着方见。
“胡老,明天你随我一起去参加拍卖会。”方见继续安排:“范大人,明天下午就带着李福一起过去,以刑司的身份和花夫人一起主持拍卖会。”
“到时候庆州府尹陈大人会致辞。”他拿起手边的一封信递给范成大:“陈总督也有一封贺信,你负责在开场时宣读一下。”
“有了这封信,拍卖会的规格一下子就往上一大截。”范成大接过看看,感慨道:“能够化腐朽为神奇,方大人真是奇人。”
方见苦笑道:“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了结……”
第二天一早,范成大代表刑司衙门送出的请柬就放在了魏竹亭的案头。他疑惑的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不得要领。又把自己的两个兄弟叫过来,一起参详这封奇怪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