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见几人。过南平府而不入,策马扬鞭。到黄昏之时,已经返回了庆州刑司衙门。
一通梳洗之后,方才来得及询问几天来的事宜。原来胡德海、朱刚等两路人马还没有返回,魏家在青山府、庆州府的窑场有无疑点尚不清楚。
方见在后衙坐定,便令李福去将耿标请来。待方见刚刚放下饭碗,耿标已经与李福联袂而至。
方见请耿标坐下,笑问道:“后日便是拍卖之期,不知道准备工作做得怎样?”
耿标笑着拱拱手:“方大人安排之事,在下怎敢不尽心尽力?一切均已安排妥当,请方大人放心。”
方见问道:“人都到场应该没有问题,可是他们会积极的去抢拍我们的拍卖品吗?”
耿标一笑:“大人放心,拍卖现场必定火爆无比,最后拍出一个让你满意的数目。”
方见看他如此有信心,疑惑道:“怎么如此肯定?”
耿标答道:“这里还要先请大人恕罪,因为我给他们卖了个关子。”
看着方见疑惑的眼神,耿标继续说道:“我去拜访了庆州府所有的大商巨贾,尤其是馈赠名单上的那些人。我作出惊慌沉重之色,告知他们这次的送礼风潮已经惊动了庆州巡抚衙门,很快巡抚衙门就会追究方大人和这些送礼之人的罪过。一旦事实确凿,就会以贿赂罪罚没他们的家产。”
“此时他们都慌了神,纷纷求计。”耿标得意说道:“我便将方大人的应变计划说出,尤其强调慈善拍卖会是否成功决定着他们今后的命运,所以他们必须以高价将拍卖品采购回来,才能保得合家平安。这些商人都吓得要死,表示即使倾家荡产,也要帮助大人完成此次拍卖。”
“原来如此。”方见一笑:“你倒颇有急智。不过这种谎话不可一再使用,尤其是将来代表我刑司出面时,更要谨言慎行。”
“耿标明白。”耿标急忙起身施礼道:“此次事急从权,这才撒了个无伤大雅的慌。搁在平时,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耿先生辛苦了。”方见抚慰道:“我也是提点一番,耿先生心里有数就行。明天你再跟花夫人那里最后敲定一下细节。此时我已成众人关注焦点,也不好再到她那里去了。”
“明白。”耿标站起:“没事我就去忙了。方大人尽管放心,拍卖会保证万无一失。”
送走耿标。方见独自出了衙门,直奔庆州府衙而来。
陈秉德看到方见,心情大慰。将他叫到书房,跟他又聊了许久。
方见也不见外,跟他汇报了一下拍卖会的筹备情况,然后请求道:“陈叔叔。拍卖会那天你还得给我去站场,提高整个活动的规格。”
“你这小子!”陈秉德笑骂一句,口中说道:“也罢。这个拍卖会是一件造福庆州的盛事,料定也无人敢说我是非。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此时我不出面,更待何时?”
方见大喜,又听陈秉德说道:“明日你去庆州巡抚衙门一趟,将整件事情向吴大维解释一番。”
方见问道:“不知这吴大维是什么秉性?以前倒是没有跟他打过交道。”
陈秉德神色复杂:“那是一头老犟驴,油盐不进的货色。你倒也不必忐忑,有老爷子给你撑腰,有陈叔叔我给你护卫着。别的不敢说,这庆州的一亩三分地,你大可去得!”
方见点头不语。一阵暖流涌上心头,又被他强压了下去。男人之间的那种默契和信任,有时根本不需要言明。
转日天气大好,秋高气爽。
方见穿着正规的官服,手持拜帖,来到庆州巡抚衙门。守门兵卒不敢怠慢,飞跑着将拜帖递了进去。
过了片晌,便听里面传来呼喝:“庆州理刑方见,报名觐见!”
这就有些欺负人了。一般官员的往来,大家都是和光同尘、相敬有加。这种上级要求下级报名觐见的范儿,主要是针对犯了错误的下级官吏的。一般无人会使出来,今天倒是用到方见身上了。
方见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恼怒,端着唱戏的腔调。一面飞跑着窜进院中,一面高声呼喊着:“庆州刑司衙门理刑,方见觐见了~啊!”
他的轻功,施展起来速度何其之快。很多人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像一个幽灵一般电闪而过,吓得别人一个哆嗦。
吴大维正坐在桌案后面批改文案。忽然眼前冒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差点撞到他的书案上。直到这时,方见报名的声音才传了进来。这短短的距离,方见居然跑赢了声速!
吴大维吓了一跳,没好气的瞪了方见一眼:“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怕被人看见?”
方见谄笑道:“因为心急拜见老大人,所以跑得有些快了。要不,我再出去跑一次?”
吴大维抖着花白的胡子,差点气乐了。他冷冷的看着方见,口中问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就是你不来,我本也准备唤你过来问话。”
方见脸色一整:“下官却是有要事向老大人汇报。”
他看看吴大维:“那是老大人先说您的事,还是下官先说?”
吴大维冷哼一声:“你先说吧,看看你的要事是什么。”
“是这样的。”方见恭敬的说道:“下官平时在庆州街面上行走,时常看到有孤寡老人年老力衰,无人赡养。心中暗生恻隐之心,有时就会跟一些熟人提起。谁知这件事传了出去,居然在庆州的商圈里流传起来。庆州很多商人体恤下官的敬老之情,居然送了很多物品到刑司衙门,让下官代他们送给庆州府需要救助的老人。一来二去,居然收到了一大批物品。”
“下官思虑再三。认为直接将这些物品馈赠与老人,并不能完全解决他们的赡养问题。所以想了个主意,想要举行一次慈善拍卖会。将这些贵重物品变成钱财,然后设立一个专门赡养孤寡老人的机构,将庆州所有生活困难的老人养起来……”
方见巴拉巴拉,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吴大维脸色变幻,好像没有料到方见汇报的居然是这样一件事情。
他疑惑的看着方见:“果真如此?”
方见从袖中取出一份清单递上:“老大人请看。这时庆州商人馈赠的物品清单,下官丝毫未动,请老大人审核。”
吴大维接过清单,细细看去,不由哑然失笑:“这就是庆州商人托你转交给老人们的物品?”
他张口就把清单念了出来:“霞帔一套,贺喜纯金烛台一套,手绣婚房床上用品二十六件套,紫玉手镯八对……”
方见擦擦额头冷汗:“下官就是觉得他们所送物品十分不妥,所以才想出了拍卖的主意……”
“哼!”吴大维看着方见,良久都不说话。方见感觉有些不妙,低头抬眼,用眼睛的余光观察,正好跟吴大维的目光对在一起。
“哈哈哈哈……”吴大维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方见!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请老大人明示!”方见硬着头皮说道。
“这些物品,都是庆州商人赠送给你娶新夫人所用的吧?”他摆手止住方见说话,继续说道:“本来我想就此事狠狠教训你一番的。没想到你倒是颇有急智,把这个大乌龙又办成了一件泽被乡里的好事情。”
“下官惭愧!”方见羞道。
“坐吧!”吴大维摆手,让他在墙边的椅子坐下。
“你刚刚立了大功,平时又破了不少奇案,算是个年轻的俊杰。”看来吴大维对方见的来历了如指掌:“所以我更加害怕你恃宠而骄、横行不悖,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我知道你是老陈家的女婿,所以也替你捏着一把汗。须知有背景的人,更容易做错事而不被追究。长此以往,将来你就可能酿成大祸。如果是一头蠢猪还则罢了,他的破坏能力有限。一个聪明人走上了歪路,他造成的破坏可就大了。”
“本来想趁此机会扳扳你的毛病,没想到你反应还挺快。应对的策略嘛,”他抖抖手中的清单:“也算别出机枢。”
“所以我这次就不追究你了。”吴大维微微一顿,为此事定性:“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孟浪。这平静如水的官场、商场之下,同样隐含着巨大的暗流。你初涉此道,务必步步惊心,小心应对。”
方见感激的站起来,给吴大维慎重施礼:“谢老大人教导,下官感佩莫名。”
“嗯。”吴大维点点头:“还有别的事吗?”
方见想想:“明日拍卖,我已经请庆州府尹陈大人出面站台,以提高拍卖会的规格。不知老大人能否拨冗莅临现场,为庆州的孤寡老人尽一份力?”
“你这小子,打蛇随棍上。”吴大维大笑一声:“让我这老头去出洋相,是何道理?没事的话,赶快滚去。”
说完,他将手中清单扔给方见,自己又批阅公文不提。
方见捡起清单。又深施一礼,然后才慢吞吞的从巡抚衙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