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派人去追余善,看余善逃跑的方向是雒越,但是谁都知道余善根本不会去雒越。当年闽越最强盛的时候,几乎得罪了所有越人,得罪最厉害的便是雒越。雒越差点亡国,老国王被无诸抓起來百般**,羞愤自杀。雒越和闽越几乎成了水火不容的死敌。
“那余善会去哪里。”霍金凑到苏任身旁。
苏任摇摇头:“不知道,南岭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窝起來,谁也找不到,越人天生就会在林子里讨生活,让他们在林子里待一辈子都沒问題。”
“大哥骗人,余善可是王子,他能在林子里待一辈子。”
“无处可去,不在林子里待着能干什么。”苏任竖起指头开始算:“大汉有咱们,他去不了;雒越和闽越世仇,更不敢去;刚刚还要攻打西殴,去了就是送死;至于南越嘛……”
霍金露出笑容:“南越一定会收留他,这一次闽越和南越联合,怎么说都算同盟。”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苏任对霍金翻了个白眼:“咱们沒有打闽越以前,南越和闽越是盟友,闽越失败了,盟友关系自然解除,不是已经有消息传來,南越正准备退兵嘛。余善若敢去南越,不用咱们说话,那个赵胡就会乖乖的将人送过來。”
霍金皱起眉头想了想:“这么看來,还真沒地方可去了。”
“那也不尽然,天下这么大,找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可以的,向西还有夜郎,再往西上高原也可以,向东出海找个小岛保证沒人叨扰,向北肯定不行,南面人烟稀少,粗陋无比,以余善的聪明和计策,在哪里待一辈子不难。”
“啊,”
“啊什么。这些都是好地方,等我老了,也找一处无人的小岛,整日晒太阳钓鱼多惬意,”苏任一脸向往,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跟先生去,”一直沒说话的黄十三突然冒出一句。
苏任笑着点点头:“想去的都去,找个大岛,有多少人都能住的下。”
闽越王城尽毁,闽越王被擒,闽越基本上已经算是完了。沒有必要再留下,押解着所有俘虏,苏任一行沿着來时的路准备回会稽。卧虎岭也传來消息,在李当户和李敢的努力下,大汉军队打出了一个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以区区两千兵马,击败八千越兵,并活捉闽越大将军郅程。
消息传來严助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坐下都觉得不舒服。所有人开始向他恭贺。当然要恭贺,会稽郡兵大胜,作为太守自是功不可沒,无论太守有沒有出力,功劳总是要有的。
严助欢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來呀,快,我要想陛下报捷,”
立刻有人捧着竹简和笔墨送到严助面前,提起笔却不知道该从何写起。谁也沒有在意太守此时的尴尬,只是报以善意的微笑。好不容易,一封报捷的奏章完成,立刻打法人以六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酒宴已经准备妥当,沒有功臣在场,却不影响所有人庆贺。大家你來我往推杯换盏,说着笑着,似乎遗忘了那个在角落里一直默默饮酒的黄悦。黄琦在折岭莫名其妙的死了,黄悦一点怀疑都沒有绝不可能,但是沒有丝毫证据说明黄琦乃是中毒,所有事情全都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看着那群洋洋得意的家伙,黄悦又喝了一杯,身后的管家急忙拦住:“公子,不能再喝了,如今还是都尉的孝期,不可多饮,”
黄悦这才收住手,狠狠的将酒樽扔在几案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邻座的几位扭头一看,见是黄悦全都一脸鄙视的笑而不语。黄悦生气,苏任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抢夺了父亲的大军,现在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可怜。鄙夷。还是嘲笑。
黄悦沒有忍住,呼的站起身,指着邻座:“你们笑什么。觉得我好笑吗。”
当年黄琦是都尉的时候,别人还会尊敬的叫黄悦一声黄公子,现在黄琦已经死了,黄悦连个军职都算不上,今日他能來这里,还是严助看在黄琦的情分,如此出口不逊,自然沒人会忍他,邻座呵呵一笑:“是,你是好笑,黄都尉在我会稽这么多年,一直说越人凶恶乃是我会稽祸乱之缘,怎么就不能派兵剿灭。苏长史刚刚接管郡兵,便平灭闽越,活捉无诸,此事能说明什么。”
“说明苏长史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是治理地方还是挥斥方遒都比某些人强,”有人接住那人的话头,引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严助实在听不下去:“贤侄勿怪,这些人喝醉了,黄都尉在会稽几十年,兢兢业业,镇守边陲功不可沒。”
黄悦冷笑道:“别装什么好人,你们都是什么货色我清清楚楚,在我眼里,苏任好歹算个真小人,他做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而你们呢。高谈阔论,指手画脚,摸着良心想想,我父亲这么多年那点做的不对。你们呢。处处掣肘,最可气的是严太守,不懂兵事却想掌兵,若不是我父亲一力阻挠,别说守住会稽,恐怕诸位早就成了越人的奴隶,”
“住口,”严助大怒,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后辈教训,老脸沒地方搁。
黄悦大笑:“一群伪君子,伪君子,”转身出门,带着笑声和伪君子的拖音扬长而去。
赢广济也在骂人,也骂的是伪君子。对此苏任含笑不语,欣然接受。当初与赢广济击掌为誓,半年之后才对越人动手,沒想到才过了半月便率领大军进入闽越,一举攻破闽越王城,擒拿闽越王无诸,对此赢广济定然是怨声载道,恨不得现在就砍了苏任。
轻轻的将一杯茶推到赢广济身前:“骂累了就歇歇,喝口茶润润嗓子,这可是蜀中茗茶,特意从淮南国运來的水,比会稽的水要好喝百倍。”
“哼,”赢广济冷哼一声:“小人之言,我再也不会相信了。”
“呵呵,”苏任笑笑:“真的沒骗你,你问老黄,真是从淮南运來的水。”
黄十三连连点头。赢广济还在生气,荆棘哈哈大笑:“沒人喝我喝,再怎么生气,喝茶吃饭还是可以的,在越地能吃的实在太少,除了粟米还行,其他的味同嚼蜡。”一大口将茶灌下去,砸吧砸吧嘴:“沒感觉出有什么不同呀。”
苏任摇摇头,又倒了一杯:“闽越王无诸性奸诈,你的那点小计划早已被看破,就连赵胡和吕嘉不也沒有按照你的计划來吗。他们现在想的都是如何一统越人,然后和大汉分庭抗礼,你的那些思想过时了,”
“何为过时。亡国之恨,灭家之仇岂能忘怀。”
“大秦亡国百年,亡秦之人能死的都死了,你还抱着这个仇恨有什么意思。”苏任坐直身子,心平气和:“亡秦者并非楚汉,而是秦,作为赢姓子孙就沒想过好端端的大秦国为何会搞的怨声载道。为何会让几百奴隶成了气候。为何天下人人反秦。”
“一群叛逆,死不足惜,”
“叛逆。”苏任冷笑:“这个词很有意思,在你的眼里亡秦之人都是叛逆,在周王眼中,你秦人岂不也是叛逆,再往前,商纣视文王如叛逆,夏桀视商汤为叛逆,天下人人都是叛逆,翻过來说,夏桀不仁,商汤何以反。商纣不荒淫,周文何以反。周幽不无德,天下诸侯何以不尊。再说始皇帝和二世,若真的英明神武,那來天下共伐的结果。”
“够了,”赢广济拍案而起。
苏任知道赢广济听了进去,笑了笑:“或许几百年之后,又有一个王朝因为大汉某位皇帝荒淫无道,取而代之也未可知,那时候赢公子可觉得大仇得报,仇恨得雪。”
“天下的事情谁也说不好,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任何人都沒有深仇大恨,只有利益往來,就拿闽越來说,今日我灭了他,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伟大,多么忠于大汉,只因我蜀中商贾从中获得了百倍利润,倘若有一天我觉得能从大汉得到千倍万倍的利润,反手对付大汉也不是不可能。”
李当户立刻急了,连忙出言:“子恒,”
苏任笑道:“这是实话,如今为何忠于大汉,首先因为我的认识里我是汉人,大汉是正统,其次就目前來说让大汉繁盛我可以获得更高的利润,所以我沒有反叛。”
“你要多少钱,”赢广济再次开口。
“哈哈哈,我只是打一个比方,赢公子觉得我现在缺钱吗,”
“那你要什么,”
苏任指了指胸口:“顺心,我这人沒什么大志向,做事只求顺心,现在看是为了钱,明日或许就是为了义,之所以沒将你送交官府就有这个原因;再过几日或许觉得征战沙场有意思,带兵打仗也可以,等一切玩够了,随便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的等死便是,至于我祖辈是不是冤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要不要光大门楣,说出來了全都是屁话,等死的那一天,你会发现努力了一辈子赤条条的來赤条条的走,什么都带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