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晴了,山匪们也修通了下山的路。沒敢继续在剑门关久留,苏任带着人连滚带爬下了山。昨夜荆棘走的时候说出的那三个字,苏任一直沒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家寨,听上去像个地名,可问遍了山匪也沒人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刘家寨。
既然荆棘能说出來,想必其中肯定有事情。以荆棘的脾气,要杀他早就杀了,不用搞什么故弄玄虚。说出这个刘家寨应该肯定有别的什么原因,或者说是侯建,那家伙就躲在刘家寨。
山火是最难防也是最神秘,最沒有预见性的事情。望着那片焦土,苏任紧缩眉头:“这就是刘家寨。”
冷峻点点头:“当地人说是,这里本來是个小村庄,只有几户人家,二十來口,这些人很少和外面人打交道,除了食盐等必要的东西之外,基本上自给自足,在剑阁县中沒有关于他们的记载,可以说,这些人从來就不存在。”
“还真以为自己活在世外桃源里,”苏任苦笑一声:“人呢。那二十几个人呢。”
“全被烧死了,是被杀之后烧死的,在灰烬里找到二十三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你说那个侯建是不是疯了,竟然对这些与世无争的村民下手,”
“他不是疯了,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苏任深吸一口气,一股烧焦的味道从鼻腔灌进肺里:“侯建越來越冷静了,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杀手,哎,人一旦变成这样,那么他也就该死了。”
冷峻咬着牙,他虽然不忍多造杀业,但对于恶人向來都沒有好感。侯建做出这等遭天谴的事情,那就只能用死來抵消自己的罪孽。
霍金纵马而來,大黑马打着响鼻,满身的汗水,跑了整整一天,四处寻找侯建等人的下落。不等跳下战马,冷峻便迫不及待的询问:“怎么样。找到了沒有。”
霍金苦这脸:“通往各处的路我都走了一遍,凡是有人的地方我也打听了,沒人看见有陌生人离开,他们一定还留在方圆五十里,隐藏在什么地方,准备对我们动手。”
“一点痕迹都沒有。”冷峻奇怪道:“侯建手下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人。”
霍金摇摇头:“有人十几天前看见一队陌生人进入这里,人数在三十左右,各个都骑着马,带了大量的货物,全都是年轻的后生,估计就是侯建一伙。”
“明目张胆的來,说服了一个山匪,屠灭了一个村庄,然后就消失了,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霍金和冷峻望着苏任,不明白苏任为什么会这么说。侯建他们都不陌生,自上次成都剿匪之后,听说去了淮南国,这一次带着一支精锐的队伍回來,自然是要寻仇。只是他们沒有想到,侯建会变的如此厉害,如此神秘。
“接下來怎么办。”霍金问道。
苏任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躲起來是要对付我们,终归会回來找我们的,收拾东西,继续北上。”
冷峻点点头:“也是,只要我们提高警惕,别被人家偷袭就好。”
离开刘家寨,重新回到大路上,马队在那里等候。一行人再次启程,继续往北走。自从知道刘家寨的惨剧之后,欢声笑语少了很多,一整天众人只是埋头赶路。刘家寨的凄惨对于曾经是盗匪的他们來说都让其恶寒,这一点苏任觉得奇怪。找了几个老护卫问了问,才明白原因。
山匪虽然性情狂虐,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但是,山匪也有山匪的规矩,不是什么人都杀,什么东西都抢。在蜀中的山匪中间,流传着这样一个句话,娶亲和入殓,离远等着看;总角与甲子,见了不用死。意思就是娶亲和出殡的山匪不会抢,不能坏了人家的大事。第二句是十三岁以下的娃娃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能杀,杀孩子下不去手,杀老人不地道。
但是,侯建这些人太惨无人道了,刘家寨二十几口全部处死,无论襁褓中的孩子还是耄耋老人,一个都沒有放过。比盗匪还狠的狠人只能用禽兽來形容。
一声不响的走了一整天,太阳落山之前,苏任下令安营扎寨。既然知道有人在周围窥伺,营地的布置按照军营的方式。苏任和女眷的帐篷在最中间,四周安排的是护卫,也将哨位做的极其隐蔽。布置好了一切,苏任将冷峻、霍金、赢广济、苏凯和董倩都叫进自己的帐篷。
一张附近草图摆在桌面上,画功很烂,根本无法入几人的眼睛。苏任指着一片空白道:“这里就是我们营地所在的开阔地,东面有一片树林,南面是河,西面有山,北面就是大陆,所以我们要防守的主要地方就在北面,我的意思是……”
“大哥,这地方离树林比较远,就算有人藏在里面,只要他们出來就会被发现,我们手中的弩弓也不是吃素的,侯建才不会这么笨,”
“少废话,听我说完你再发表意见,”苏任狠狠的瞪了霍金一眼:“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容易被我们忽视,侯建不笨,如今又变得心狠手辣,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进攻,白天还好,晚上是最危险的时候,我决议将护卫和赢公子的人一分为二,派三十人驻守北面,赢公子的人手可以摸到林子旁边埋伏起來,只要有人來,咱们就给他來个前后夹攻,你们觉得如何。”
“其他三面只有二十个人。一面才六个人,万一……”冷峻紧皱眉头,他们全家都在这里,不担心那是假话。
“这三面应该不会有问題,”
“万一呢。”冷峻不依不饶。
苏任冷下了脸:“有个万一,我给你妻儿抵命,”扔下冷峻不理,接着吩咐:“董姑娘看护好女眷,无论是谁,只要不认识就下死手,小金子率人去北面,苏凯带着五个人守住大路,实在不行咱们立刻转移。”
众人点点头,仔细的看着桌上的那张草图。这时候再看似乎周边的地形一下子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我呢。”见众人都要离开,冷峻连忙问道。
“你看好你的妻儿就好,若是觉得危险,拿些东西,你可以寻个安全的地方扎营。”苏任冰冷的眼神让冷峻很生气。
“走就走,”冷哼一声,冷峻掀起帐帘出了帐篷。
霍金想要喊住冷峻被苏任制止了。一旁的赢广济回头望了一眼他的老仆,老仆微微点点头。大体上的作战计划已经敲定,接下來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话是这么说,侯建是不是真的就躲在林子里伺机而动,谁的心里都沒底。苏任默默的坐在帐篷中,刘家寨的惨象不断在眼前闪过。
“老黄,给我弄些水,我要洗把脸,”
黄十三答应了一声出了帐篷。趁着黄十三不在,刘高鬼鬼祟祟的进來,将一根竹简递给苏任:“先生,这是你要的,已经证实,刘家寨的人是太祖时留在剑阁道的一枚奇兵,在离刘家寨不远的山洞中发现了大量兵甲,隐藏的很深,保存的也都好,倒是沒有发现多少钱财。”
“侯建这次來蜀中的目的是否搞清楚了。”
刘高摇摇头:“暂时还沒有,只知道淮南王派侯建來蜀中,说是有个重要任务。”
“继续查,一定要弄清楚,刘安这个人总想着当皇帝,他的每一步计划都会和目的有关系,如何当皇帝。自然是有兵有粮,如何有兵有粮。一个字钱,”苏任想了想,接着道:“刘邦入主汉中王,又有秦国三个降将看守,一个韩信未必能让他放心,不留下后路,他绝不会出汉中,明白我的意思吧。”
“小人明白,我这就布置下去,”
苏任点点头:“可有侯建的消息。”
刘高立刻兴奋起來,往前迈了两步,來到苏任面前:“已经找到,离我们也就三里左右,东南放有个小山谷,全都在那里,”
苏任呵呵笑道:“你还真是个搞情报的天才,小金子四处寻访,找了整整一天,都沒找到,你却清清楚楚。”
刘高也跟着笑笑:“这也不是小人功劳,两年前先生就让我们向外扩展,特别是淮南和吴越一带,如今也到了出成果的时候,这一次侯建率领的死士中正好有个我们的人。”
“哈哈哈……,看來淮南王也是老糊涂了,做得很好,继续按照咱们的计划走下去,什么时候天下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那咱们就谁也不怕,”
“喏,”
黄十三弄來水,苏任洗了把脸,立刻变得神清气爽。黄十三左右看看沒人,悄悄的贴在苏任耳边道:“属下看见冷道长去了赢广济的帐篷,姓赢的绝对沒安好心。”
苏任扔下擦脸的锦帕:“这么快就搭上线了,赢广济还有些本事,老二的事情谁也别管,你们都记住,老二绝不会背叛我,沒有什么可是,也别多管闲事,去把水倒了,咱们去找小金子,天黑了,一切就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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