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关手里就一根木杖,他舍不得用,一看旁边有棵矮矮的小杉树,有鸡蛋大小,一人来高,长得枝繁叶茂,尤其那些尖锐的杉针,经过几个月的雪打霜欺,变得通体墨绿,闪着寒光。记得小时候不听话,老妈就喜欢拿着这玩艺儿来教训,被打着了,那滋味又痛又痒,极为难受。“劳烦施主给帮个忙,将它砍了!”上来一汉子,掏出随身砍刀,两下就将杉木砍倒。邓关将杆上那些枯针拂去,拿在手中,“哼哼!让你尝尝不听话是什么滋味!”邓关阴阴地笑着。
“你就拿这个跟本少掌门的七星凌日剑对阵!”在邱恒昌看来,这已经是自掉身价了。
“怎么!你怕输啊!”
“呸!本少掌门岂能怕你一根小小的杉枝不成!你出招吧!”
“本大师不愿意以大欺小,让你三招!”
“简直欺人太甚!”邱恒昌勃然大怒,大吼一声:“看招!”先别说他招式如何,就这七星凌日剑的威力就已经不可小觑。说它吹毫断刃只是说它锋利。它能削金断玉,这就不是一般的结实了,它能够与铜锤这样的重兵器对阵,鸡蛋粗的金刚棍一挥两截。
邓关这“兵器”也不弱,首先,它比较长,比七星凌日剑长一倍;其次,它浑身带刺,劲风裹挟着杉针飞出,有如“暴雨梨花针”,使人防不胜防;最后,这玩艺四周到处都是,打坏一根,再折一根就是了,用之不尽。当然,它也有缺点,最大的缺点是不防火,要知道,邱恒昌的另一大绝学正是烈火掌,要是被点着了,就只能是“嗞”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烧得光秃秃。
只因邓关一开口就让他三招,真的等他出招了,他也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拖着杉枝落荒而逃。整个小馒头包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大,两人几乎就围着比桌面大不了多少的地盘转圈。邓关知道自己手上的杉枝无法与他硬碰硬,只得先将他累个半死,才有反攻的机会。所以,他跑得忒欢。邱恒昌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在后边紧紧追赶,又是剑法,又是烈火掌的,弄得小山包上烈火熊熊、黑烟冲天。邓关仿佛屁股后边拖着一个火球似的,稍微慢点都不能。在万州的摘星观他就见识了烈火掌的威力,扫着就是一长溜的大水泡,又疼又痒,痛入骨髓、痒得脚软。就连这黑烟都不能沾,要是吸入一星半点的,肺里就如万蚁横行,恨不能撕裂胸膛,将肺拎出来好好抖落一番,铁打的汉子都无法忍受。
旁边看戏的人大开眼界,但见一个火球拖着浓浓黑烟,倏地从小馒头包后边出现,又倏地消失,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银光,如流星一般。“站住!”“别跑!”“王八蛋!”“不跑是傻子!”“有种你追!”“龟儿子!”不时传来这样的声音。山上的枯草不是被烈火掌的毒焰焚尽、就是被邱恒昌的剑气所搅碎,渐渐地由一个金黄的“馒头”,变成了一个灰不灰、黑不黑的脏“馒头”。但凡武林中人,不怕对手高过自己,怕的是遇上某些流氓对手,本事高不成低不就,扭扭捏捏、“欲语还休”。就好比邓关,他就是个中“极品”。明明说让他三招,结果一出手,他撒腿就跑,撵都撵不上。追着追着,邱恒昌突然站住了,这他娘的太累人了,他在前边只管跑就行,他在后边却要连追带打、手脚并用,不时来一招烈火掌,从目前的效果来看,除了烧掉邓关一些乱蓬蓬的头发、几处衣角外,好像没给他造成太大伤害,这王八蛋分明想累死本少掌门呀!
他想着想着就站住了,可是邓关没有站住,绕个圈他又从后边过来了,速度一点没减。正在喘气的邱恒昌还没反应过来,邓关已经如流星似的撞了过来。“烈火……!啊呀!”烈火掌还没有挥出,邓关已如脱缰野马一般呼啸而来,将他撞得凌空飞起,落在前边五丈远的山坡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刹不住脚的邓关又踢着他的屁股就过去了。邱恒昌的脑袋整个扎到了泥土里,屁股翘得老高,跟驼鸟似的。
趁着他还没钻出来的,邓关瞅准机会,高高举起那瘆人的杉枝,大喝一声,“我打你个顾头不顾腚!”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番狠抽,连抽带骂:“本领一点没有,口气吓坏人家。今日落于我手,让你变做狗爬。”每抽一下,就有无数的杉针扎入邱恒昌的屁股大腿之上,待气急败坏的他好不容易将脑袋拿了出来,但见邓关抄着手站在前边一丈远的地方,旁边看热闹的人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邱恒昌吐掉嘴里的泥土草屑,又将扎在屁股上的杉针一根根拔下来,每拔一根就皱一下眉头。这不是什么杀伤性兵器,要不了命,就是挺难受,尤其特伤脸面。所谓眼中钉、肉中刺就是这么个意思。“是不是勾起了你某种回忆?”邓关严肃地问道。
“是你的回忆吧!哎哟!”邱恒昌歪着嘴巴抽出了一根扎得挺深的杉针,“本少掌门就不信了,七星凌日剑会打不过你这根杉枝!”
“嘿嘿!贫僧手里的杉枝就是你那七星凌日剑的克星!”
“放屁!”
“再这么没礼貌,当心贫僧打得你屁股开花。”
说话间,他已经将屁股上的针拔了个七七八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又一次冲了上来。这次邓关没有选择撒腿就跑,而是紧握杉枝,与其面对面的较量。
“贫僧代你老娘好好教教你,小小年纪就学会玩火!我打!”杉枝被他贯注了纯阳的先天神功,一个个小刺如狼牙一般坚不可摧。青城派的剑法与邓关自创的招式展开了惊心动魄的缠斗,仿佛小馒头包上升起一颗银光四射的宝珠。宝剑将杉枝上的针一片片削了下来,在劲风的裹挟之下,杉针如暗器一般四下纷飞,不时有飞针打在四周看热闹的人身上,传出一声声惨叫,其余的人纷纷后退,唯恐遭受池鱼之殃。混战之中,邓关也难免遭点小灾,那些无处不在飞针有不少就打在自己身上。处于光球中心的邱恒昌也苦不堪言,邓关强大的内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光球之中到处是杉针,仿佛被包裹在一张针毡里,时不时有杉枝抽在身上,肿起一条条的伤痕,虽然要不了命,却痛入骨髓。在邓关暴风骤雨般的抽打下,邱恒昌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看着他的狼狈相,邓关心情舒畅,一首打油诗脱口而出,“堂堂青城少掌门,武功平庸笑死人。无耻将妻送人情,头顶绿帽自己寻!”
身为青城派少掌门的邱恒昌已然被邓关连打带羞的气炸了肺,方寸大乱、毫无章法。其武功虽然尽得其父真传,却鲜有与高手过招的机会,也就无法精进。相反,邓关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又时常与神火教、大明宗的高手过招,外加一个武林大魔头古都尔时时在身边,可谓经常性的“与虎谋皮”,想不进步都难。一百招之后,胜负已分,邱恒昌被邓关压着抽屁股,那根鸡蛋大的杉枝被抽成了光杆杆,连树皮都抽掉了,惨白耀眼,邱恒昌的宝剑也落到了三丈之外。“你服不服?”邓关骑在他身上,将他压得跟王八似的,只剩四肢胡乱捣腾。
“你杀了我!杀了我!”邱恒昌惨叫着,满嘴是血,这不是邓关抽的,是他自己紧咬着牙关,将牙床给咬坏了。
“你死了,谁给贫僧提鞋!”邓关将绣花鞋给他挂脖子上。这鞋是他偷了那些美人的,特意选了一双散发着比较浓郁酸味的鞋子。邱恒昌一把将鞋子扯下,扔得远远的。
“好啦!挂了一下也等于你已经提鞋了,贫僧放你一马!”邓关跳了下来。
“呀——!我杀了你!我是少掌门,我是天下第一!”邱恒昌如癫狂一般狂奔而来,就要打邓关拼命。
脱了困的唐莹见状,闪到邓关身前,突然出手,啪的一声脆响,打在邱恒昌脸上,将他给打醒了。“闹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你想死尽管跳江里去!”
“连你也看不起我!你这贱人!”邱恒昌边哭边骂。
“哎!邱少掌门,刚才说得好好的,你不提鞋也算了,没必要寻死觅活的吧!”邓关还头一次见到一个大老爷们打输了撒泼的。
“哼!老子死也不会让你看笑话!”他捡起宝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所有人都吓得紧捂着眼睛。
邓关眼疾手快,一招揉移术,从后边接住了宝剑,顺势一把夺过来,“邱少掌门,这宝剑贫僧暂且保管些时日,你若想要,拿着这鞋子、带着你老爹来中原找我吧!”说罢,也不管唐莹同不同意,拉着她就走。
“还我宝剑!”
“追得上贫僧再说吧!”
邱恒昌站起来走了三步,立马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那浑身的杉针开始作祟,估计没几个时辰是挑不完了。
京城与少林寺本来就只有几百里路,骑马三至四天也就到了。身负“重任”的乔巴颜赶到少林寺的时候,百花大师一行护着铁丐刚刚离开不足一天。这时的少林寺处于完全不设防状态。唯一的百花大师带着十八棍僧的一半人马走了,剩下的人马连小贼都防不了,如果有人想在这儿偷几尊菩萨出去,估计也能轻易得手。身为十八棍僧之首的慧尘和尚此时代为掌管寺内大小一切事物,俨然成了方丈。
“在下大明宗主麾下阎森鬼王乔巴颜见过慧尘大师!”他想,自己的这点丑事是不可能瞒得过他们的,干脆就挑明了。
“啊!原来是乔老弟!许久不见,还以为你将贫僧一干人等给忘到九宵云外去了呢!快快请进,外头可够冷的。”慧尘非常高兴地将他迎了进去,仿佛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还勾肩搭背的显得分外亲热。此时正处在正月末,少林寺冰雪未化。
见他如此热情,乔巴颜起了疑心,毕竟自己干的那些缺德事,没理由能得到他们谅解,一看空无一人的大雄宝殿,他有些犹豫,以为少林寺唱空城计。“贤弟,现在少林寺死的死、逃的逃,目前寺内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人,能打的不过十数,所以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慧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点奸诈之色。见他还是不动,慧尘喊了一声,“众师兄弟,乔贤弟回来啦!”
从殿内走出两个和尚,双掌合十,“原来是贤弟驾临,请里头叙话。”这两人也是十八棍僧里头的。
乔巴颜紧握着折扇,一步一回头地往大殿移去。里边并未有什么空城计,只有几个小和尚正在围在角落里烤火,佛祖案前的贡品竟然只有几个馒头,看着怪寒酸的。“贤弟请坐!”一棍僧用僧袍将一条长凳扫了又扫,请他坐下。
乔巴颜放眼四顾,那些原本金光闪闪的佛像上也落了一层灰,香炉里边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根香火,香案下边竟然摆着几双破烂草鞋与几捆棉絮,看来有人长期住在大殿内。“真没想到,半年未见,少林寺会破败成如此模样!”乔巴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无妨!待大哥一回来,我少林即可重振声威。”并不能说慧尘就时时刻刻想着邓关这个“无良”的大哥,而是故意说给乔巴颜听的。
“大哥一走,一盘散沙!”乔巴颜自然明白慧尘是什么意思。
“贤弟脸色红润、声若洪钟,一身的绫罗绸缎、翡翠金玉,敢问在何处发财?”旁边一棍僧拐弯抹角地奚落道。
“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望诸位谅解!”他摆出一副被逼无奈的可怜模样。
“无妨!贫僧当然能谅解!不知贤弟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第四零一节 提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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