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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男子,长身而立。
其人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风姿卓绝……竟使人分辨不出年纪,美得让天下女子为之羡慕、嫉妒、恨。
吴凡心中大叫。
嗯……
估计吴某人是自相惭愧吧?
衣着打扮上不能作假,来人不是献王又是谁?
杨节用漫不经心的慵懒目光探视吴凡,挂上若有若无的和煦笑容,伸手道:“侯爷不必多礼!久闻侯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豪盖世!”
杨节的声音,温柔清脆,宛如百灵儿~~~
吴某人打个寒战,浑身起鸡皮疙瘩。
要不是对方为献王,吴凡真想大喊一声“妖孽!受死!”,直接弄死丫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老屁股!
容颜宛如少女般的杨节,时年三十有六,的确不是很年轻。
杨珏长成这般模样,恐怕已不能用保养得好、驻颜有术之类的话形容,人家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吴某人心里头嘟囔不断。表面儿上客气无比,灿烂的笑道:“献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入内一坐,好叫在下聊表心意!”
“善!”
杨节并未拒绝。
杨节对跟来的侍卫等打个招呼儿。大大方方随吴凡走进侯府,施施然的态度,倒是一点儿不客气。
吴凡有注意杨节的车驾,四个字即可概括——略显简朴。
到达府中正堂,双方谦让落坐。
吴凡命人上茶,姿态放得很低。
吴凡心明镜儿似的,他怎会轻视杨节。
毕竟——
杨节乃上代帝国天家唯一的亲王!
什么意思?
简单。
未曾给诸子封王前,按照先皇光帝杨俭那个尿性,不管有无威胁。他能留下“存在即为隐患”的兄弟?
不可能!
杨节能从先皇光帝杨俭的手下活命,本身是件不平凡的事情。
当然。
吴凡不鸟杨节亦没什么大不了。
为什么如此说?
其实简单。
杨节既然能在先皇光帝杨俭手下活命,说明——他不存在威胁、他不构成威胁。
换而言之。
杨节根本没有任何实力,至少他现在没有任何实力。
呷一口清茶,杨节温婉的笑道:“听闻此茶是侯爷发明的?”
吴凡摆摆手,胡诌道:“偶得茶方罢!似我一等粗鄙之人,哪里弄得出雅致东西?”
杨节嘟嘴,吹吹白瓷碗中的清凉汤水儿,柳叶弯眉纠结一处。甚是楚楚动人。
吴某人根本不敢看,他都害怕多看杨节几眼,没准儿哪天跟姑娘做点羞羞事儿的时候,想起来的是杨节的脸……
杨节再问:“我看到当阳长公主的车驾。她在侯爷府上么?”
杨节是杨清薇同父异母的兄长,但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好。
当阳长公主是女子,先皇光帝杨俭眼中无害。
献王是男子。他从没让先皇光帝杨俭放松警惕。
先皇光帝杨俭可以把杨清薇与自家儿女养在一块儿,百般呵护。
杨节呢?
活下来。已算作天幸。
吴凡否认不了,干脆的说道:“长公主殿下是在下的媒人。淑娴那边儿再有两个月要生产,她过来陪着聊聊。”
杨节点点头,沉默的发呆。
吴凡暗自琢磨。
杨节非常的安静,好似一个大家闺秀般柔嫩可捏。
眼瞅对方不吱声,吴凡又暗忖对方定然是为香韵坊的那个香茗姑娘来,只好率先开口。
吴某人说道:“在下并非有意横刀夺爱,冒犯献王殿下……”
杨节摇头,打断吴凡的话,言道:“一个女人而已,我不至于为和侯爷生嫌隙。”
略一停顿。
杨节叹息道:“香茗是个好姑娘,她若跟了侯爷,是她的造化……可是啊!侯爷却把她送给一个蛮夷野人,不知她今后会受多少苦头呐!”
献王多愁善感的模样,分外好看漂亮。
吴凡摸摸鼻子,多少尴尬。
杨节提及不曾参加吴凡成亲的事儿,论关系,他是曦月长公主的叔叔。
吴凡能说什么?唯有宽解对方。
献王并不以长辈自居,非常的有分寸。
闲聊几句,吴凡对他观感不错。
放下茶碗,杨节绽放一抹愁意,唏嘘道:“我今儿来拜谒侯爷,实际是抱着目的的。”
吴凡点头,表示自己听着。
杨节说道:“楚王叛乱,楚王妃殉情自缢,想必侯爷都晓得。”
吴凡怎会不知?
不得不说那与吴凡有过几面之缘的楚王妃,虽然一开始她就是先皇光帝杨俭埋在楚王身边儿的钉子,但她最后时刻,展现出自己身为人/妻的贞烈,表达一种另类的救赎。
杨节继续言:“楚王有个义女,唤作杨梦淇,侯爷是否听过?”
吴凡挑起眉毛。讶异道:“在下不曾耳闻!”
杨节啧啧的说道:“此女是投靠楚王的一个将军的女儿,原本姓章。文章的章。楚王一次酒宴上喝多,感慨自己膝下无半儿半女。口头儿上收章梦淇做义女。后来大概忘记,楚王一直没提。那章梦淇性子执拗,楚王与他父亲相继去世,她为给楚王敛尸,在自家父亲下葬后,改姓为杨,承认是楚王的义女。”
楚王意图杀父弑君,犯下十恶不赦的恶逆、谋逆之罪。天子杨武尚未研究出怎么安置楚王,到底是让他下葬皇陵。还是抛于荒野,不晓得该怎么弄……
吴凡保持谨慎态度,压根儿不问杨节啥意思,直接说道:“献王殿下,在下恐怕帮不上什么。”
杨节苦涩一笑,柔柔的轻叹:“我同样不想参与进这种敏感事情!无奈,章梦淇,哦!杨梦淇的母亲与我的妻子是亲生姐妹!我是她姑父,自小看着她成长。怎能不管管?”,杨节语气哀怨:“侯爷是天子倚重的肱骨,有侯爷出面说几句好话,莫让不懂事的小丫头惹得天子不快、受了责罚。自是极好的。”
吴凡:“……”,什么特麻的调调儿?
心念翻转之下,吴凡没有搭腔。
杨节手扶额头。轻声啜泣:“要不是确实没有办法,我怎能厚颜求素不相识的侯爷?”
吴凡:“……”。哎哎哎!丫别哭啊!他娘的让外人看见,不定以为老子把你咋地了呐!
寻思甚久。吴凡咋舌,道:“在下姑且试试吧!”
不等杨节道谢,吴凡抢先发声:“话得说道前头,若不能成,献王殿下千万不要怪在下!”
杨节起身拜谢,嘴跟抹了蜂蜜一样甜。
吴凡眼睛一转,开始使坏,笑问道:“献王殿下可有听那香韵坊老鸨的转告?”
杨节优雅的擦擦泛着梨花儿泪的眼角,道:“嗯!侯爷留言,说做笔大买卖,不知是何意思?”
吴凡笑道:“当然是有银子赚的意思!”
吴凡张开双臂,意气风发:“怎么样?献王殿下想不想一起发发财?”
备受先皇光帝杨俭压制,杨节从天家内库基本得不到像样的支持,多年时间,他唯有自力更生一条路。
说到底。
杨节是个穷逼。
不过……
杨节坐得住,先问道:“侯爷做什么生意?”
吴凡呵呵一笑,含糊不清的道:“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杨节托腮,幽幽说道:“我倒想跟侯爷混口饭儿吃,可惜手头不是特宽裕,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吴凡笑道:“献王殿下不必担忧,生意需准备一段时间,您可以筹备筹备。百万两银子不多、几万两银子不少,能出多少出多少!赚钱这玩应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对不?如果真的不行,在下愿意借您一些,等挣了之后,您再还我,不一样嘛!”
杨节连连点头,嘴上答应的痛快。
又交谈一会儿。
瞄一眼外边的天色,杨节言道:“府上有些杂乱未处理,我告辞啦!侯爷留步!”
杨节如此说,吴凡不能如此做,他亲自送杨节出的大门。
吴凡回头入内,正撞上将离开的当阳长公主。
杨清薇抻着素白的脖子眺望,俏面含煞,道:“你怎么和杨节扯上了关系?”
一听当阳长公主语气不善,吴凡不免问道:“怎么?你与献王有仇?”
杨清薇与吴凡对视,不屑的说道:“他那人,满嘴没一句实话,死骗子一个!”
吴凡一愣,笑道:“不会吧!我们聊了一会儿,人家挺好的。”
当阳长公主立刻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吴凡。
老半天。
杨清薇狐疑道:“你……是不是垂涎他的美/色?”
吴凡:“……”,男的居然也能叫美/色?
嘴角抽搐的厉害,吴凡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对男人没兴趣儿!”
杨清薇微不可查的松口气,嘀咕道:“跟你说太多,好像我多爱嚼老婆舌似的!你自己查查他的过去,看看他是个什么货色!”
当阳长公主意味深长的说道:“他呀!跟我不一样!”
言毕。
杨清薇款款而去。
吴凡满面呆滞,他觉得……好诡异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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