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我走了,谢谢你。”
刘禹看了一眼短信上的提示,摁下关机键,不等屏幕熄灭,便随手放入了内衣袋子里。
身后的加长拖车已经装满,他将嘴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熄,拉开车门一跃而上,发动了车子,长长的车身发出一声轰鸣,在那道光门消失之前,慢慢地驶了进去。
异时空的琼州,在他头脑中的眩晕还不曾完全消失,就听到了耳中传来阵阵巨响,等他把车子停稳,跳下来朝门外一看,外头的天色黑得就像夜晚,倾盆大雨中,雷声夹着一道道闪电,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还真是一语成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百年不遇么?刘禹悻悻地腹诽了一句。
好在这个仓库本身就做足了防水的措施,雨水通过几条宽大的排水沟,很快就被抽走,一时倒没有淹没之逾,不过,别的地方,特别是那些帐篷区呢?想到这里,他赶紧跑回去,从驾驶位下面的箱子里拿出一件雨衣,又抓了一个手电筒,一边朝身上套,一边跑向雨中。
直到出了门,他才感到一丝奇怪,往日守在仓库的军士,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好在这条路不算远,路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背,刘禹淌着水冲进自家的居处,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大雨中,听潮穿着一件单衣,外头罩着一件湖蓝色的褙子,脚上是一双及膝的雨靴,打着一把花伞,站在水里不住地嚷嚷着。
“......把那些事物都抬出来,湿掉的不要了,先紧着吃食,旁的呆会儿再说,手脚都快着些,那是娘子的心爱物,你先拿油纸包了,算了还是交与我吧。”
刚刚接过一个婢女递来的小包,她的肩头突然被人给拍了一下,听潮转头一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成了惊喜。
“郎君.......”
“你家娘子呢?”刘禹见她指挥得井井有条,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被抢出来了,便不再干涉。
“去学堂了。”
“这么大雨还上课?”
“昨日就停了。”听潮摇摇头,雷声雨点太大,她不得不靠近了刘禹,几乎在他耳边说道:“州里像这等没有住上楼子的百姓还有许多,娘子与陈府君、胡通判他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开放学堂,收容百姓入住,今日一早就带了人去安排,这会子只怕还没吃呢,奴想着弄些吃食送过去,便先回来看看,顺便将能用的都抢出来,现在什么都缺呢。”
她说得又急又快,声音清脆悦耳,如同一只小鸟在耳边欢快地叫唤,让刘禹不由得乐了,当然更多的原因在于,听到了他们将一切都安排在了前头,用不着自己这个穿越者来提醒应该怎么做。
“还有府衙、商社、以及那种已经建出一层楼面的,都可以安排百姓暂避。”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
听潮点点头:“已经在做了,所有建成的楼子,走廊、楼道、顶棚都做了安排,相熟的还被请进了屋中,听陈府君说,就连市舶司大堂,也被黄侍郎打开,水晶宫也似的屋子,让人好生羡慕。”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明日咱们的屋子,也弄上一层全玻璃楼面的,对了,顶上再安上一条泳道,到时候郎君教你们游泳。”
听到他们想得比自己还要周全,刘禹彻底放了心,一轻松下来,口上便没有了遮拦,听潮被他说得慢慢红了脸,很显然,游泳是个什么意思,她是知道的,乡野林间那些天然的泉水小溪,不乏一些小屁孩去嬉戏,可都是没穿衣服的。
刘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四下看了看,这一处帐篷区地势还算比较高,应该是扎营的时候就考虑过的结果,只是没想到,雨势会来得如此凶猛,一下子就淹过了脚背,不必说,帐子里头也难以幸免,等那些下人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让一个家丁领着人将东西送过去,自己带了听潮走向另一头。
“吴老四呢?也跟去了学堂么。”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听潮的回答让他吃了一惊:“张参议来寻娘子借人,娘子将府里的男丁和叶府的下人都遣了过去,吴都头原本是不肯的,被娘子说得没了法子,也只得带人跟了去。”
“张青云找人去做什么?”
“守堤,不只咱们府上,州里的衙役、市舶司的护兵,还有大营里余下的军士都跟他去了。”
刘禹被她说得心中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黎母水自大山流出,横亘临高、澄迈、琼山等县,最后在此汇入大海,这么大的降雨,山中的情形可想而知,离开的这些日子,他还不清楚张青云负责的堤坝修没修成,一紧张,就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听潮被他拖着来到了一处帐子外,打开帐子,里面赫然停着那辆蓝色的跑车,她在不久之前还坐过一回,刘禹不容分说地将她塞进副驾驶位,听潮的心里有些忐忑,放眼琼州,谁不知道这是郡夫人的专座,可郎君根本就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人已经被一根带子固定在了座位上。
实际上,跑车的底盘低,一遇积水容易泡进去,在异时空的环境下,远不如越野车好使,不过此时他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发动车子离开了营地,驶上通往城区的马路,这一路上看过去,马路上的积水并不多,只在路沿的两边略有一些,可见预埋的排水管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大雨使得视野不远,哪怕开了大灯他开得也很小心,好在路上基本没有行人,各个场地也早就停了工,倒是那些已经建成的居民楼里,楼道上到处都站着百姓,对着大雨指指点点,偶然有人看到了他的车子驶过,便会引得全楼惊呼。
刘禹最怕的就是建设成果毁于一旦,眼见着琼山市区没有出事让他放心了不少,看到边上的女孩双手紧紧抓着坐椅,一脸的无措,他将车速降了下来,有点像是在帝都那种车河里游走。
“这些日子,娘子可好?”
听潮不防他会突然发问,很是愣了一会儿:“吃得多了些,睡得还算塌实。”
刘禹听到她的答案,也是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正好碰上她的目光,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被他这么一打岔,听潮的心情放松下来,她用手拂了拂沾在面上的几根湿发,从车窗的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微红的面颊。
“娘子这些日子心思松快了许多,每日里去学堂只会呆上一节课时,倒是在这琼山城中走了不少地方,前日里还同奴说,想去几个邻县看看,吴都头劝了几回,说是最近驻军大举出征,府内没有之前那么安靖,最好不要出去太远,娘子听是听了,可那个心思还是有的。”
刘禹专注地目视前方,听着她同自己汇报琼州发生的大小事情,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秘书,帮他在不在的时候看着公司,这比一大撂的文书要生动得多。
小妻子能主动担负起一个女主人的责任,这是他所乐于看到的,也不认为这会有什么逾矩的危险,当然,亲兵头子吴老四会不会这么想,就不一定了,只要看他在韩震死后那么久,还心心念念,就知道这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脑子里基本上只有一根筋,现在跟了他,只怕连女主人都不在意。
不过人家说得没错,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从顺民到暴民,其实也就一线之间,哪怕后世的民主国家,亲近民众都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因为你不知道这么多人里面,哪一个会心怀不轨。
既然无法预防,最好就是不要置身其中,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古人对此很早就有了见地,当然适当在公众场面露上一面,还是很有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加强民众的归属感,时刻提醒他们,在这琼州,倒底谁才是主人。
“二郎最近一直都在临高那边,多日不曾归家,他家娘子很是同娘子抱怨了几回,不过奴倒是听人说,二郎做事沉稳了许多,颇有几分老相公之风。”
“府里的大户,去临高的多吗?”
叶应有和他老岳丈?刘禹根本想像不出有什么相似之处,就连长相,都更要类母一些,至于行事做风,能学到他老父的一成,都属于难能可贵了。
“为数不少,应付他们,二郎倒是显得游刃有余,听闻最近要组织一个什么船队,只是碰上了这等风雨,不知何日才能成行。”听潮认真地想了想,答道。
果然不出所料,在利益面前,这些人的积极性还是被调动了起来,刘禹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车子也渐渐驶近了目的地,位于琼山城区的黎母水河边。
没等靠近,隔着车窗玻璃和大雨,岸边的情形就让他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只见整条河岸到处都是人影,远处还有不少的人肩上扛着大包,不停地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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